今天言家非常熱鬧,因爲今日是言陵的十六歲生日。在這個城市,十六歲對一個男孩子而言非常重要。所以儘管言家並不喜歡接待客人,在這樣重要的日子裡頭,言末還是把所有沾親帶故的人一同請了過來,包括那些生意上的夥伴還有他忠心耿耿的下屬。
言陵對待自己的大日子並不怎麼關心,但是言末的操心顯然讓他很高興,對着賓客的人態度也好了幾分。
和上一世不同,那個時候程穎尚未和言末離婚,言陵又因爲當初弄傷同學的事性格更爲偏激孤僻。言末當時忙着一場大生意,便把事情都交給了程穎。
結果因爲程家和某位結了仇,殃及到程穎身上來,當時的聚會被搞得一團糟,言末下午趕回來的時候光是處理那些麻煩就足夠焦頭爛額,也就沒放太多的心思在安撫言陵身上。
言陵本就是個極其敏感的性子,隨着時間的流逝,兩父子之間的隔閡也就越來越大。到後來,做父親的根本猜不透做兒子的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以致最後被算計白白丟了一條命。而言陵在他死後終其一生也未露出過笑顏。
爲了避免自己父母那樣的悲劇,言陵單身了一輩子,在二十歲那年通過試管嬰兒弄出了一個孩子,然後在四十多歲的時候因爲勞累過度倒下,很快離開了人世。
虔誠、禁慾孤僻而瘋狂。這是言末當時以遊魂的形態總結出的言陵的下半生。
在言末死後、程穎瘋掉之後,言陵完全成了一具會動的冰雕,對他人苛刻,對自己更是狠心。像個苦行僧一樣生活到死去,人生毫無樂趣可言。
言陵活得讓他人畏懼,也讓自己生厭,那個時候的言末看着對方活得比想象中的痛苦百倍,心中被背叛的怒火莫名地熄了幾分。
言末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小夥子爲了娶自己心愛的姑娘用自己母親的心作彩禮。小夥子殺死了母親並取出了她的心臟,當他捧着母親的那顆心臟連夜趕往姑娘家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母親的心臟掉在地上。心臟忽然開口說話了:“孩子,摔疼了嗎?”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對待這個兒子他雖然及不上這故事裡的母親,也談不上多偉大多樂於犧牲,但畢竟還是花了十分的心思,準備把偌大的家業都留給對方來繼承的,不然這麼多年他也不會就這麼一個兒子。
父子血緣不是那麼好斬斷的,何況言陵一向纏他的緊,儘管後來兩個人生疏了,言陵想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早點下位也不會生出半點謀害他的心思來。
但是當初他的死亡決計不是一場意外,只能說整個言家,包括言陵在內都被狠狠擺弄了一回,而程穎不過是枚註定要犧牲的棋子。
言末並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壽命大約有多長,但既然身體是自己原本的,就算老去的速度慢了點,應該也不會和常人差太遠,等到這一世他年逾五十他自然會把言家大權全都交接到言陵手上。
如今他把手裡的權力握得很緊,警惕性勝過上一世幾倍,也能保證言陵不會生出害他的心思,對待這個兒子比原本也用心得多。雖然言陵的這幾年心思越發不好猜,但言末眼裡對方還是那個會撒嬌的小男孩,沒受過多少傷害,遇到危險願意躲在他這棵大樹下尋找庇護。
哪怕在外人眼裡言陵是個沒心沒肺心狠手辣的主,但對言末而言,他還是那個受傷了會哭着找爸爸的小男孩,只要這一點沒變,他就知足了。
至於那些小男孩不該有的歪心思,言末手指抓緊了扶手,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自然是會想辦法幫他去掉的,他的兒子,在未能展翅翱翔之前有些時候還是聽話乖巧的好。
宴會進行到中途的時候,剛好是言末爲了言陵的祝福向到來的賓客致辭之時,言陵穿着白色的禮服,站在言末的身邊,身姿挺拔,眉目舒展,脣角含着動人心絃的笑,活脫脫一個畫裡走出來的美少年,教底下那些春心萌動姑娘看紅了臉頰,攪亂了一池春^水。
那些已經成熟的少婦還有職業女性目光大多數放在言末身上,當然也不乏一些性取向特別的男子,對着同樣出色的兩父子久久不能挪開目光。
致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管家小邁步跑過來上了臺階附耳對着言末說了些什麼,下一秒言末就帶着歉意說了幾句,讓管家來活躍氣氛,拉着言陵就下了臨時搭起來的高臺。
“你母親出事了,我先去處理,你待在這裡,我不希望你跑過去添亂。”
言陵自然是不同意的:“媽她出了什麼事,我是她的兒子,這事情怎麼就不能參與了,這裡有他們管着不會出事的,我要和你一起過去。”
“不是什麼大事情,如果你覺得不開心那我也不去了,今天對你很重要,我不希望你留給這些人一個糟糕透頂的形象。”言末早就料到對方會這麼說,聲音也冷了幾分。
這一世的言陵從出生到現在,無論是什麼時候,都不會去招惹動了怒的言末的,即使程穎真的有事,言末這麼開了口,自然是不會有問題,否則他去了也是於事無補,只能爲父親添麻煩。
言陵雖然有些不甘願,卻還是抿了抿脣應了,嘴脣開闔:“那你記得早點回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如果媽媽真出了事,你一定要保證我能見到她最後一面!”不管怎樣,程穎教養了他這麼多年,在沒有發生上一世的事情之前,他對這個母親多少還是有感情的。
言末愣了一下,笑着揉了揉少年十分順服貼在腦門的頭髮:“沒有那麼嚴重,只是生意上的事情。她有些刺激過了,等明天我帶你過去看她。”說完這話他就匆匆走了出去,留言陵和管家在那裡應付賓客。
上一世這場聚會就是被那個要報復程家的人給攪了,雖然言家和程家沒有了聯姻這一層關係,但合作一直是未停止的,程穎在兩年前已經另尋新歡,和程家一個遠房親戚結了婚。
那是個比程穎還要小五歲的年輕男人,長得頗斯文秀氣,但野心夠識時務,手段也不差,只是苦於家世不好,配程穎這個美麗富有且強勢的女人剛剛好。
大家都是聰明人,沒有誰離不開誰的時候,只是上一世的程穎精神狀態一直都不大好,到最後竟是陷入了魔怔,非得纏着言末不肯放手。比起言末回憶裡的那個女人,這一世的程穎才更符合她的本性,聰明、爽快、識時務。
言末這次來自然不是惦記着那淡到幾乎沒有的夫妻感情的,只是這裡頭牽扯到了言家一條頗爲重要的資金鍊,作爲程家重要的合夥人,他需要和對方站在一塊,共同探討解決之道。
等言末的車停在程家門口的時候,程穎已經在她兄長的安撫下冷靜下來了,在她身邊坐着的是她的新任丈夫,這一次還是言末和對方第一次見面。
果然是很年輕,比看起來對方的實際年紀還要年輕,雖然程穎保養得極好,但畢竟是生了十六歲兒子的女人。
她的模樣看起來和幾乎沒怎麼衰老的言末看起來差不多,在這個男人的身邊卻讓人感覺是老牛吃嫩草。言末的心裡掠過一抹諷刺,很快把注意力轉移到程家的家主上頭。
和對方一起進了書房探討這次事情的起源以及解決方法。情緒不大穩定的程穎和她年輕的丈夫則被關在了門後頭。她有些怏怏不樂地抱怨了兄長几句,很快被眼前這個溫潤的男人安撫下來。
她知道對方是有野心的,原本也是想要藉着自己的背景和能力壓制對方,做個真正意義上的女強人,但結了婚之後她似乎和原來那段婚姻越來越遠,甚至動了爲對方再孕育一個孩子的念頭,明明一開始對方也答應了和自己結婚不要孩子這一條,可她還是忍不住就淪陷下去。
而且速度快到讓她自己都無比震驚的地步,但她偏偏不想再掙扎出去,都是快到四十歲的女人了,她實在是不希望自己的第二段婚姻也和前頭一樣失敗,雖然隱隱約約覺得如果把一切交付出去了結局會無比悽慘,但還是忍不住相信和儘可能地對對方好點。
望着自己丈夫溫潤的眉眼,她終究是嘆了口氣:“阿塵,你放心,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的,就算是程家垮了我也能幫的到你。明年,明年我們就要個孩子吧?”
比她小了五歲的男子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算極其出色但十分耐看的五官笑起來分外動人:“你都在說些什麼傻話呢,程家自然是不會出問題,至於孩子的事,順其自然吧。你最近這麼緊張,先放鬆一下比較容易懷上呢。”
女人的臉騰得紅了,也沒注意到自己的兄長和前夫已經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她的新任丈夫站了起來,伸出那隻帶着薄繭一看就知道做過不少粗活的手對着言末微笑:“你好,我是樑塵。梁山伯的樑,塵埃的塵。言先生,久仰大名。”
言末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神色淡淡地開口:“很高興見到你,我是言末,我認識一個人,他也姓樑。”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11點斷網斷電第二更只能明日發了,滾去擼一千零一夜,從現在開始沉默到完結,眼含淚花哀悼我昨天考砸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