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翊忽然就覺得自己醉了,他向來酒量不錯,回來的路上也沒酒醉之相,但是這會看着上官青蔥玉手在琴絃輕拂而過,那衣袖翩然間,他就起了慵懶心思。
走過去,靠在青石旁,一手捻起上官垂落的長髮,他眼眸迷離的道了句,“再彈一曲,爺想聽。”
那聲音低沉,帶着嘶啞,就連眼梢都有肆意不羈的瀟灑,鳳翊儼然十足的世家子弟。
上官指下用力,按住琴絃,啪地止了聲音,轉頭看他,確定他是有點醉意朦朧的樣子,遂隨了他心思。
指尖微挑,細捻慢攏抹復平,叮咚琴音恍若大小玉珠落玉盤,脆生生地又夾雜着絲纏綿悱惻的意味來,這便是上官琴藝的不同之處,她指尖換弦的時候,都是流連而過,那纏綿的顫音有別於他人的彈奏。
她不僅相貌勾人,就連彈點琴,都似有意無意地在誘惑。
鳳翊單手撐頭,看着上官臉沿,好半晌才道,“許易丟到長樂第一坊去了,明個就能有結果了。”
聽聞長樂第一坊,上官指尖挑錯琴絃,岔了個音,“長樂第一坊,再是合適不過的地。”
當然再是合適不過,整個京城第一的賭莊,把持賭莊的博主高姓,那人上官倒見過,八尺有餘的大漢,臉上有猙獰的刀疤,聽聞以前是個混江湖的,後來起了安家立業的念頭,纔開的長樂第一坊。
這麼多年,這個高博主在魚龍混雜的經常,也結交了些權貴,他的賭莊平時也沒人去鬧騰,不就連鳳翊這樣的世家子弟,也有事找上去的時候。
“美人,確定爺能將工部尚書許以商給拿下了?”鳳翊問的頗有好奇。
那日,兩人達成一致,結果沒過幾天,上官便讓他去找上許易,還跟他說,前些時候上門來找鳳靜的許易之兄——許炎,那是因爲這裡要到五月,每三年修繕一次的大殷萊河的時間到了,身爲工部尚書手下也司水利的許以商遞了陳訴的摺子上去,哪想那摺子卻被皇帝身邊的九千歲給扣了下來,不僅沒到皇帝手裡不說
,九千歲還在皇帝面前吹了點風,致使皇帝也覺今年的修繕不是很有必要。
許以商急了,整個朝堂之中,再沒人比他更清楚萊河不修繕,到了七八月的時候,水澇如果氾濫點,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但修繕之事困難重重,每三年修一次所花費銀兩都不在少數,故而今年皇帝有點厭了,九千歲剛好便懂了皇帝的心思。
至於找上鳳靜,那是許以商看中了鳳靜的財和鳳家背後支持的六皇子閔王的勢,想要藉助六皇子的手將修繕水利的事給攬下來,雖說這是功德一件,但去年年底才從邊漠沙場回京的閔王野心頗大,他不是不可以接下來,之所以現在都還遲遲未給許以商答覆,便是他要許以商表個態度。
許以商此人,爲官幾十年,深諳官場之道,要說幾個有能力相爭的皇子裡,他其實最不看好六皇子閔王,但他也不明顯的站隊,是朝堂上秉中庸之道的人之一,但這次,他卻是不得不選擇閔王。
雙方有接觸,雙方有試探。
而在閔王心中,代表鳳家的人向來只有鳳靜而已。
鳳翊想要從鳳靜手裡搶奪權勢,便不能連個出頭的機會都沒有,特別是在閔王面前。
這些關乎朝堂之事,上官如斯清楚,倒是出乎了鳳翊的意料之外,但他也不問她是如何知的,有些事能達成目的就好,手段麼,自然是不重要的。
“爺,只肖明日去趟長樂第一坊不就清楚了麼?”上官一曲接近尾聲,她最後挑起琴絃,又落下,纖柔酥手輕飄飄落在琴身上,就算曲畢了。
鳳翊沒說話,他心頭念頭婉轉,從那日之後,他在上官面前便不再掩飾什麼,這會他倒覺得在聽軒小築最爲自在,就像這會,他想着所有每步的謀劃,眼中有野心膨脹的色澤,半點不用擔心有人給瞧了去。
“美人,怎就確定爺能入的了閔王的觀瀾苑?”他繼續問。
誰都知,閔王府的觀瀾苑,向來是閔王和心腹朝議的地方,也就一書房而已,目前鳳家能出入那裡的人,也就鳳
靜一人。
上官輕笑了聲,“如若是以前,妾身不能確定,但是今年麼?爺出入那裡卻是一定的。”
她這麼說着,不等鳳翊有疑惑,又繼續自行解釋道,“去年年底,孫家那事不知爺清楚多少?”
提出四大家族的孫家,很多事鳳翊自然清楚,“去年年底?孫家藏書閣被毀的事?”
上官點頭,脣勾點笑,便是慣常的譏誚淺笑,“爺可能不知內情,毀去孫家藏書閣,並一把火將孫家燒去大半的人,正是閔王心腹之一——堂堂半玄大師。”
聞言,鳳翊蹭的起身,臉上有深沉意外之色,“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上官慢條斯理的拿了案幾邊的帕子,將琴給清理了遍,調好了琴絃,“這其中秘聞不足爲外人道也,爺只要知道這半玄大師與閔王生了間隙,最後憤然離京,永無和好的可能,而如今的閔王左膀右臂斷了其一,正是缺人之際就好。”
“爺要論出身,不及孫家家主孫粥弼,比賺銀子的本事,沒鳳靜出色,就是說心計謀略,爺也是趕不上半玄大師的,但是,”說到這裡,上官住了口,她偏頭看向鳳翊,爾後起身將琴抱起,“爺是鳳翊鳳家二公子,縱使有不及,在還有個鳳靜的情況下,在鳳家之外的人面前,他也是不會不相護的,所以爺是必須要入閔王的眼界纔是。”
一番話說下來,鳳翊眉頭皺了幾次,但又舒展了幾次,誠如上官所言,即便他不及他人,可那又如何,鳳靜心裡裝的是家族大利,在外人面前,一筆寫不出兩個鳳字,這是吃準了鳳靜的軟肋。
他微仰頭看着上官,倏地就帶戲虐與試探的道,“爺怎覺得,美人這幾日一下就聰明瞭?是不是再過幾日,爺連你也及不上了?”
上官有裙衫拖地,逶迤又旖旎,她瑤琴半遮面,癡癡笑了聲,“爺說笑了,妾身只是知道的比旁人多一點而已,而恰好,這多的一點,日後便能成爲了爺的助力去,讓您借鳳靜的勢,奪他的權,和他站同等的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