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深的海底作戰,對手又是像“迅龍”這般敏捷的敵人,羅利認爲武館的訓練課程十分有必要在五十二個招式的基礎上增加更多的技能。打鬥了一段時間後,他和真子才漸漸掌握訣竅—真子適應的速度更快一些。水下作戰時,你必須提前發出動作,且需要更多地藉助慣性來推進。在陸上,機甲能夠快速改變方向。然而在深海里,水的密度太大,機甲根本無法達到同樣的速度。
“迅龍”則根本不受這種限制。它在潛水戰中如魚得水,飛快地竄來竄去,速度上令“危險流浪者”望塵莫及。一段拼鬥過後,機甲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壞,雖然怪獸也受了幾處傷,但它始終佔據上風。“流浪者”一直無法抽身前去支援“突襲者”—此時此刻,“突襲者”正一步步向後退,努力躲避着首隻五級怪獸的攻擊。
“尤里卡突襲者”可謂人類史無前例的最佳戰鬥武器,然而,對陣如此龐大的新式怪獸,想出奇制勝,簡直是天方夜譚—根本一絲機會都沒有。
咳,羅利自責道,快把你那可惡的懦夫思想拋到一邊兒去。你千里迢迢來到這裡,豈能半途而廢?豈能見到更大的怪獸就輕言放棄?你來這裡是要把**投進那該死的蟲洞,趕快行動起來!
這是真子的心聲還是自己的想法?羅利已經分不清了。
“上!”真子大喊一聲。
可是他們根本衝不過去,因爲每次前進都被“迅龍”逼了回來。顯然,它現在的目的就是要避免兩個機甲靠近。也許從一開始它就居心叵測,羅利思忖道。先把我們分開,再等着大個頭出來將兩個機甲一網打盡。
死有什麼可怕?羅利心想。現在最爲緊要的是協助“尤里卡突襲者”實現目標。“突襲者”和指揮中心的對話他們聽得一清二楚,只是當時正忙着和“迅龍”交戰而無暇參與其中。現在,他們正想方設法突圍,準備前去解救“突襲者”—它已被第三隻怪獸勢不可當的攻擊重重地撞倒在地。怪獸趁機追上前用碩大的身軀把機甲壓在身下,然後一把抓起“突襲者”的左臂,一陣拉扯。一股電流閃着亮光從扯斷的電路導入水中,消散在怪獸的外皮上。
查克痛得大叫。這時,羅利突然想起了 “刀鋒頭”拉斷“流浪者”手臂的場景。
這危急關頭,真子趕忙提醒他:“不要回憶!不要陷進去!快回到現實!”
羅利看着她,耳朵裡傳來自己曾經勸阻真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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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臂失靈了!”潘提考斯特大喊了一聲。五級獸還在扭絞和撕扯着損毀的手臂,“突襲者”趁機奮力伸出右臂緊緊地捂住怪獸的嘴巴。羅利從操作艙的屏幕上看到潘提考斯特手臂和胸部的傳感器線路因過載而燒了起來。
一定很疼,他暗思道。我知道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扭矩快堅持不住了!”查克吼道。
真子惱羞成怒,將“危險流浪者”猛地向前推進了幾步。
“怪獸會殺了他們的!”她激動不已。
“也該讓‘迅龍’嚐嚐這把老骨頭的厲害了!”羅利聲音高亢。他在平視顯示屏上迅速調出鏈劍的啓動按鈕,而另一隻手則輸入了雙臂加農炮的發射指令碼—
就算最後會倒下,他們也要殊死搏鬥,全力以赴。
“危險流浪者”使勁甩開“迅龍”,這瞬間鏈劍節節扣緊,伸得筆直。與此同時,“流浪者”的等離子加農炮開始蓄能。
“迅龍”衝了回來,不過現在“危險流浪者”可以用鏈劍擋開並予以反擊。劍的操控由真子主導,雖然從未在七千多米的水下使過劍,但她深諳劍術。海水的確拖慢了出擊的速度,不過仍比羅利之前設想的要快。也許是劍身的超導性減少了水的阻滯,抑或是真子施用了森家鑄劍師的古老魔法。
他盡力與真子的動作保持同步,給每一劍擊注入更多的力量。“流浪者”的另一隻手臂則用來對付“迅龍”胡亂揮舞的爪子。
誰說森家鑄劍工藝後繼無人啊,羅利感嘆道。在刀光劍影中他感覺真子內心燃起了感激和驕傲。
羅利密切關注着爲了啓動等離子加農炮和鏈劍而打開的機身閘口處的壓強和排水讀數。目前爲止,一切正常,主要是因爲加農炮在蓄能過程中產生高熱量,大量海水無法進入隔艙。
“迅龍”敏捷地避開了鏈劍的攻勢,旋即迴轉身來再次發起進攻。羅利知道殺敵的良機來了,真子馬上心領神會。
“迅龍”張開大嘴攻了過來。
“危險流浪者”拉開防禦姿勢,將帶有加農炮的手臂直直地伸向前方,幾縷超高溫等離子體像卷鬚一樣散進了冰冷的水裡。果不其然,“迅龍”猛地把“流浪者”的護手和前臂一口咬進了嘴裡,並很快刺穿了外殼,只見水中一道道電弧亮光閃閃。
“危險流浪者”用另一隻手緊緊地抓住“迅龍”的頭,把怪獸嘴裡的加農炮塞得更深。“開炮!”羅利大吼道。
真子高聲迴應,立即按下了發射鍵,等離子加農炮卻毫無反應。
“迅龍”的頭瘋狂地來回擺動,把“流浪者”撕裂的護手和前臂吐了出來。它拼命地甩開機甲的另一隻手臂,急轉身向後逃去。羅利和真子一邊窮追不捨,一邊用嚴重受損的護手奮力地擊打怪獸,雖然每次打下去真子都痛不欲生。跟潘提考斯特剛纔遭遇的情況一樣,她的手臂傳感器開始過載。這門等離子加農炮已經報廢了,其實羅利無須藉助傳感器就應該料到這一點。海底大得驚人的壓強破壞了聚焦透鏡和增強器裝置,而其他部分則毀在“迅龍”的魔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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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怪獸逃出了攻擊範圍。它飛速地繞了個大大的弧線後,又衝着“流浪者”發起了猛攻。
“快點!”羅利喊道。他們朝“突襲者”奔去—確切地說,是一瘸一拐吃力地走去,其中一條腿已接近殘廢—羅利一直設法關閉等離子加農炮的裝甲板。
結果徒勞無功。“迅龍”的破壞力太強了。所幸地是,流體神經通路系統還能正常運行,天童新裝的超級扭矩接合點也很牢固。但是,在低溫和高壓的雙重作用下,它們都不可能維持太久。不過至少核反應堆始終保持穩定,沒有什麼能比浸沒在無邊無際接近零度的冷水裡散熱更快了。
“迅龍”像一支離弦的箭般殺回來,阻止了“流浪者”前進的腳步。
還有一次機會,羅利思索道。真子自然心領神會。最關鍵的就是抓準時機。
“迅龍”越來越近。就在這時,“憎惡”瞅見形勢一片大好,不再袖手旁觀,它向虛弱無力的“尤里卡突襲者”發起進攻。
“兩隻怪獸在向‘突襲者’快速逼近!”天童急道。
“是啊,”羅利心裡道,“我們知道。”
龐大的“毒婦”朝“突襲者”受損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劇烈的碎裂聲再次響起,怪獸丟開手臂後咬向機甲的身軀。“突襲者”使出一記猛拳,不偏不倚地錘在怪獸的眼睛上,“毒婦”的眶骨剎那凹了一大圈。它連忙鬆開了“突襲者”,受傷的眼睛頓時血流如注。“突襲者”終於重獲自由,就在它剛剛站起身的一剎那,“憎惡”猛然從另一個方向襲來,一張大嘴用力咬在機甲的軀幹邊緣,幾秒鐘前,這塊機身才剛從“毒婦”的嘴裡解放出來。
“迅龍”殺氣騰騰地直奔“危險流浪者”而來,在即將相撞的最後一刻,羅利和真子舉起了僅剩的手臂,乾脆利索地揮出鏈劍。儘管知道希望渺茫,但他們仍企盼這個因外部環境作用而不斷拉緊的武器裝置仍能發揮餘熱。
有着鱷魚般外形的“迅龍”重達三千噸左右,此刻它正以將近一百公里每小時的速度衝向機甲。說時遲那時快,張緊裝置及時將鏈劍調準至最佳狀態,整把劍霎時生氣勃勃,充滿能量,疾遊而來的怪獸鼻口部的末端正好擦在劍刃上。因爲速度太快,衝力太猛,它根本剎不住,整個身體順勢向前穿過利劍,順劃到底,一分爲二。
虎父無犬女啊!羅利在心裡對真子讚歎道,真子臉上閃過自豪的神色,透露出誓將使命進行到底的決心。
“迅龍”的軀體被從頭至尾縱切成兩等分,然後分崩離析,兩半殘體的橫截面閃耀着鏈劍的等離子能,洶涌而出的黏液發出一陣有機熒光。
“老師!”真子暗自喊了一聲。
羅利也記掛着 “突襲者”的安危。他們必須爭分奪秒地趕過去,否則兩隻兇殘的怪獸會把它四分五裂。“流浪者”跛着腿緩慢費勁地向前移動,它受了重傷,羅利和真子只能小心翼翼。“流浪者”現在狀況的確不容樂觀,只能勉強走動,戰鬥力極度削弱,另一門等離子加農炮興許還能用,但鏈劍就命運未卜了,難以想象的高壓和腐蝕性海水已經開始剝蝕劍的外層和內部材料。
無論如何,他們還是做好了戰鬥準備。只是“危險流浪者”只能緩慢前行,但“尤里卡突襲者”已經危在旦夕。兩隻怪獸不停地撕扯和錘擊着這個無力還手的機甲,“憎惡”負責主攻,“毒婦”則像戲耍小玩具一樣時不時擺弄一下。
“防禦系統崩潰!”查克吼道。“危險流浪者”的操作艙裡不斷傳出怪獸擊打“突襲者”的聲音。
“外殼被損壞了。”潘提考斯特語氣平靜地說道,“指揮中心,我們無法繼續投彈任務。”
“堅持住!”羅利大聲說道,“我們過來支援你們!”
他的聲音開始哽咽,真子已經淚流滿面。
“聽到了嗎?”她哭喊道,“我們來了!”
“不,”潘提考斯特急忙回道,“你們聽我說—”
就在這時,“憎惡”兇狠地擊中了“突襲者”的後腦勺。通訊中斷了片刻後又恢復過來。
“—羅利,”潘提考斯特繼續說道,“你知道該怎麼做。”
羅利心領神會。他的記憶瞬間閃回到和其他有過通感經歷的駕駛員的共同記憶。他想起自己曾說過,“流浪者”是模擬系統,核動力。
真子也領悟了其中的含義。
“危險流浪者”停下了腳步,開始向後遠離“尤里卡突襲者”和怪獸。
“我明白了。”羅利說道,“正朝蟲洞前進。”
“他們到底在幹什麼?”在三千多公里之外的指揮中心,紐頓心急如焚。
赫克替羅利解答了他的疑惑。
“完成使命!”
“加農炮沒有任何反應!武器都失靈了!”查克氣急敗壞,“尤里卡突襲者”的操作艙裡警報聲四起。“我們無計可施了!”
潘提考斯特回了一句,語氣平靜而又威嚴。破碎穹頂裡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羅利也聽到了。最重要的是,這句話直擊真子內心。
“我們能爲‘流浪者’掃清路障!”他堅定地說道。
“元帥!”真子喊道,“老師!不要……”
潘提考斯特直視着屏幕上的“危險流浪者”。
“真子,你能做到的!我永遠都在你身邊,你永遠能在通感裡見到我!”
“憎惡”的魔爪再次襲來,“突襲者”的操作艙被砸開了。海水奔涌進來,電路開始崩潰。兩隻龐然大物站在倒下的機甲上,輪番上陣,猛烈地敲擊,撕扯。“突襲者”操作艙傳來的影像消失在屏幕上,只能聽見查克的聲音。
“我老爹總是說:把握機會,永不言悔。能與你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長官。”
勞森特指揮中心一片沉靜。片刻之後,斯達克•潘提考斯特引爆了核彈。
怪獸雜誌
2025年詩歌比賽獲獎者
轉引自《神經生理學和人機關係學期刊》2024/2025年冬季刊
退役駕駛員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他們的認知系統由於所謂的“通感”經歷而徹底改變。他們長期感覺到有另一個人的意識和自己同步運轉,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在其他地方同時上演。有些駕駛員將這種現象稱作“通感餘波”,但是和普通餘波不同的是,它不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減弱。
倖免於難的退役駕駛員人數不多,這些現象不一定具有普適性,因此,對其進行評估時,需要持一定的懷疑態度。環太平洋聯合軍防部隊(PPDC)禁止非內部醫生和醫護人員對現役駕駛員進行體檢,由此,能拿到的有效數據愈發有限。然而,神經連接的確極有可能長期甚至永遠改變他們的感知系統。
此外,還有一些傳聞或許也值得深入研究,不過不屬於本期刊關注範疇。據某些駕駛員稱,在神經連接和通感終止後,他們和機甲的關聯一直存在。大量小道消息瘋傳,機甲在沒有駕駛員掌控的情況下仍能移動,後來有人解釋說,它們其實是在複製搭檔駕駛員夢中的動作。如果情況屬實,這些說法將從截然不同的視角闡釋神經連接的本質特性。同時,這也不免讓人擔憂,機甲自身的意識系統打上了難以完全抹掉的烙印。
以下歌詞節選自歌曲《怪獸毒藍》(由Mukluk 反未來項目組創作)
怪獸毒藍將要殺死我
不管你是男人或女人
休想逃出它的手心窩
怪獸毒藍將要殺死我
但是我壓根兒不畏縮
一路上有你陪我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