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星星在天空中調皮的眨着眼睛,似乎在窺探黑暗夜幕中隱匿着的無數的秘密。
羿曦先是叮囑尼克·格雷緊密盯着小可,跟蹤她晚上都在做些什麼。最好尼克能邀請小可去酒吧喝一杯,如果可能,他希望尼克製造點小意外,想個巧妙的辦法拿到小可的血液樣本,比如說,把小可灌醉之後抽她的血。但他只想要她的血,他提醒尼克,可千萬別亂來,特別是別有任何逾越之舉。
目前,對羿曦而言最重要的兩件事,一是和艾爾莎·芭芭拉來一場深入的會談;二是他想搞清楚小可究竟是不是第一代變種人。
此刻,艾爾莎·芭芭拉正坐在輪椅上,她和羿曦和達倫·尤南乘坐電梯抵達醫院地下三層特殊基因研究中心。芭芭拉被羿曦推到位於地下三層的一間休格醫生的私密辦公室。
現在,他們三人終於可以不受打擾,深入談談了。
達倫·尤南用電子偵測器掃描了整個房間,任何一個角落,任何一個縫隙都檢查的非常仔細,堅決不放過。她還在通風管道里放了反偵察和反跟蹤監測器,一旦有任何異常,監測器就會報警。
她做完這一切,擡起頭來,向羿曦擺了個手勢,表示一切正常,三人會議可以開始了。
艾爾莎·芭芭拉環顧四周,辦公室的牆壁和家居都是明亮的淺色調,但是不知怎麼,坐在輪椅中的她卻感覺到辦公室有些沉悶、壓抑和透不過氣,也許是要談論的話題會讓人傷感。
她有些吃力的喘着粗氣,“達倫,翊風和羿曦。好孩子們,你們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
她的臉是微笑着的,一如既往的慈愛,但是卻不免有些悲愴之感,“休格醫生的確有兩下子,在我大腦裡面裝了芯片,電磁脈衝療法也幫我回憶到了很多我已經忘卻的事情。
“我回憶起了羿曦和翊風小時候的樣子,你們那時候灰頭土臉的,目光中帶着敵意和警惕,就像永遠不會被人類馴服的小狼崽。還有達倫,我第一次遇上你的時候,你堅強的讓我心疼和心碎。
“我雖是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遇到你們的,但是卻有異曲同工之妙。也許這就是奇妙的命運把我們連接在一起。那時候我就想,爲什麼這個世界要讓孩子們過早變成這樣成熟的樣子,爲什麼你們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樣天真的在陽光下微笑,在父母懷裡撒嬌?”
達倫·尤南俯下身,默默蹲在芭芭拉身旁,她的頭輕輕靠在芭芭拉胸前,雙手環抱着她,咬着嘴脣,達倫·尤南是個堅強的女子。她平時不怎麼流淚,但是此刻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目光中閃着隱隱淚光。
艾爾莎·芭芭拉撫摸着她烏黑而光滑的頭髮,“一轉眼,你們都長大了,如此優秀,如此年輕有爲,如此能幹,我很是欣慰。我沒有太多遺憾,就算有,那麼我做不了,做不到的事情,沒有完成的事情,你們都可以幫我做,幫我完成,對吧?”
達倫·尤南擡起臉神色凝重的注視着芭芭拉的眼睛,目光中充滿濃濃的依戀和不捨,還有懇切的期盼,她哽咽道,“您已經做的足夠好,足夠多了。您給了我們彌足珍貴的愛。我們可以爲您做一切事情,您知道我們愛你,您是我們的精神支柱和生命之光,我們不希望這光熄滅,您知道的。所以芭芭拉,請您不要放棄您自己,因爲您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就等於拋棄了我們這些可憐的孩子。”
“生命中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遺憾,
總有我們改變不了和無能爲力的事情,我們得學會放手,生老病死是自然界的規律,誰都無法左右。”艾爾莎·芭芭拉嘆息道。
隨後,她的目光看向羿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孩子。就算我能苟延殘喘再活一段時間,又能怎樣?總有一天,我們還是要面對這些的,晚一天面對,不如早一天面對,不是麼?趁我清醒時面對,總比我糊塗了再面對要好,不是麼?即使命運對我們不公,有時候我們也要學會認命。”
“不。”一束冷光照在羿曦那如斧砍刀刻一般輪廓鮮明的臉上,他的目光深邃而堅定,彷彿他仍然是小時候那個倔強任性的孩子,那個桀驁不馴的小狼崽,誰也無法改變他所認定的事。
“芭芭拉,我不想認命,我想要你活着。是不是隻要你還願意繼續擔心我,爲我操心,你就會活下去?是不是?如果這樣,我寧願一直做危險的事兒,不論是在幻影帝國還是在現實世界,一直讓您爲我操心。我想要你活到那一天,看着翊風被治癒,衝您微笑和您擁抱的那一天,我想看到我們重逢,在一起的那一天。對翊風,您不能這麼狠心,不告而別。”羿曦一字一頓,語氣堅定。
“羿曦,我知道你和休格醫生在密謀什麼。你們在找第一代變種人,對吧?可是如果你一直找不到呢?你資助休格醫生建了這個變種人研究中心。我不能總是看着你和整個世界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跟時間賽跑,大海撈針一般滿世界去找第一代變種人。我不希望你這麼辛苦。況且,羿曦,你現在不就是在替翊風活着麼?我看見你,就好像同時看見你和翊風站在我面前。我很欣慰。”艾爾莎·芭芭拉一時間老淚縱橫,淚水滴落在她充滿褶皺的皮膚紋理中,緩緩滑下。
“我不,我絕不願意放手,就算您要放棄,我也絕不會放手,您一個人說了不算。”羿曦堅定而固執的說,他倔強的要命,像個任性的還沒長大的孩子,“您尚未完成的事情,我也完成不了,沒有您活在這世上,我什麼也完成不了,我需要您。”說完,他做出一副自暴自棄、破罐破摔的表情。
芭芭拉一時氣結,她和羿曦彼此誰也說服不了誰,她不知道說什麼纔好,頓時咳嗽了起來。
達倫·尤南急忙給芭芭拉遞過去一杯水,讓她喝下,以平復她此刻悲傷和焦急的心情。
“好了。”艾爾莎·芭芭拉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下,“多虧了休格醫生對大腦電脈衝刺激性療法,我還想起來一些事情,達倫,這件事涉及到羿曦和翊風的一些隱私,我希望你能先回避一下。”
“好的。”達倫·尤南心思玲瓏剔透,她知趣的走到門口,關上辦公室的門,這扇門隔音效果超強,儘管她非常好奇,他們要談論什麼,但是最終還是忍了忍,沒有動用她的電子設備去竊聽。
芭芭拉發出顫顫巍巍的聲音,她又喝了一點水,潤了潤嗓子,“羿曦,趁着我回想起來的時候,還是快點告訴你。我生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又忘了。你的親生母親,她離開你的時候,給你留了一封信。”
“什麼信?”羿曦輕皺眉頭,警覺道。
“她離開你有不能說的苦衷,那封信不是用地球上的任何一種語言文字寫成的,你也可以理解爲那是一種密碼。也許破譯了這封信的密碼,可能會對你尋找第一代版本變種人有幫助。也許你就有機會找到你的親生母親。”
“您爲什麼不早告訴我?”羿曦大惑不解。
“我不希望你有太多執念。我以爲時間可以讓你淡忘一切,沖淡你內心的不甘或者怨恨,所以我一直把這封信藏了起來。這封信就在我寓所地下室的保險櫃裡面,你可以去把它找來。”
艾爾莎·芭芭拉一開始藏起這封信的時候也許是出於某種私心,後來久而久之,連她自己也逐漸淡忘了。
“你不如多告訴我一些她的事情。”羿曦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盯着艾爾莎·芭芭拉,期待她接下來的解釋。芭芭拉也許能爲他找到第一代變種人提供更多線索。
“你的親生母親,她並不是地球人。我無意觸及你的傷心事,她是異星客,只不過被外星人制造成地球人的樣子,到地球上來當間諜。表面上,異星客長得和地球人無異;然而本質上,他們和地球人在智慧水平以及生命構造上有很大不同。”
“看來,這一切和我猜想的一樣。”羿曦語氣淡淡的,他若有所思的說,“第一代變種人,就是外星人派往地球的間諜。”
“二十多年前,幻影世界的元老多米尼克就開始研究宇宙並探索地外生命的存在。他在地球和太陽系周圍佈防了多顆衛星,也派出去了一些飛船,目的就是捕捉和監測地球周邊和太陽系附近的不明飛行物,以印證外星人造訪過地球。
“但是證據卻少得可憐,幾乎所有的證據一經發現,就很快被毀掉了。也許這些外星飛行物成功的躲避了人類佈局的衛星。也許他們善於隱匿自己的蹤跡。”艾爾莎·芭芭拉又喝了口水,她的手微微顫抖,擡眸望着羿曦。
羿曦蹲下,握着艾爾莎·芭芭拉的手,凝視芭芭拉的眼睛,眼神中充滿期待,“所以呢?您能否告訴我更多?”
“好孩子,我告訴你這些,無非是想提醒你,找到第一代變種人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容易,你或許需要其他人的幫助。比如,去找元老多米尼克,讓他幫助你。之前我一直沒告訴你,是我不想眼睜睜看着你的執念無法放下,從而你把你的全身心、所有生命和時間,都耗費和沉浸在這件事裡面。你的人生,還很漫長,我想讓你像翊風那樣,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
“那現在爲什麼又告訴我?”羿曦的心臟微微震顫,驚詫不已。
“如果我可以進入幻影帝國,我會幫你去找元老多米尼克,去幫你打探更多的消息,這也許是我能爲你做的最後的事情了。但我需要幻具,羿曦,記住,你和翊風都是我的孩子,我和你一樣希望翊風可以健健康康站在我的面前。”
羿曦上前,深情的擁抱芭芭拉,他一句話也沒有說,眼淚不自覺從他眼角滑落下來,濡溼了芭芭拉的臉龐。任何的語言此刻都是蒼白無力的,他們是家人,這一點誰都無法改變。
艾爾莎·芭芭拉顫顫巍巍的手撫摸着羿曦桀驁不馴,參差不齊的短髮,“幻影帝國是我的另一塊心病。達倫·尤南她肩膀上的擔子夠重了。她是個女孩子,她一直喜歡冒險和挑戰性的工作,她的工作總是面對危險,而她意識不到她力量有些單薄。說到底, 還是她可信任的人太少了。”
艾爾莎·芭芭拉嘆息道,“如果我走了,你替我好好照看她,我希望你們像親姐弟那樣相親相愛,互相幫助,千萬別讓她遇到危險。幻影帝國的其他元老對她虎視眈眈,特別是元老史都力,一直想要瓦解她的軍事據點和她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情報網,奪走她在幻影帝國的權力和地位。你要在暗處保護她,就像你對我那樣保護她,信任她,愛她,可以麼?”
羿曦堅定的點點頭,“芭芭拉,我不會讓你有事兒的,我會想辦法一直保護你,我不會放手讓您離開。相信我。我也會一直保護達倫·尤南的。”
艾爾莎·芭芭拉皺紋叢生的臉上掛滿笑意,如同花朵綻放,“我知道,你會的,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你的命運不是保護我,而是有更大的一番天地等着你有所作爲,你就像是雄鷹,要展翅高飛,不能總是爲我擔心,傷神。我不希望我成爲你的羈絆,你的遺憾,更不希望我拖你的後腿。”
“您怎麼會是我的羈絆,您是我生命中那道光,在暗夜中給我照亮遠方的路,我希望那道光一直亮着。”羿曦眼裡閃爍堅定和執拗的光芒,他嘆息道,“是您給了我力量和勇氣,給了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沒有了您,這些力量和勇氣會從我身體中消失。我不能沒有您。”
他緊緊抱住艾爾莎·芭芭拉,彷彿他只要一鬆手,她就會突然消失不見。
“好,乖。現在把達倫召喚進來把。”艾爾莎·芭芭拉輕輕拂去羿曦臉頰上的淚水,就像對待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