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少輝來到蘇家後體驗到了一種深深的幸福感,但是很可惜,這種幸福感並沒維繫多久,僅僅過了一個禮拜就消失殆盡了。因爲這個家實在太窮了,一日三餐除了白米飯就是青菜蘿蔔,除非有客人來,餐桌上難得有半點葷腥味。可就是這樣的青菜淡飯,他不吃還不行,還得裝出津津有味的樣子吃得飽飽的。還有他睡的那張牀,連一塊起碼的牀墊都沒有,躺在上面硬梆梆的,想睡個好覺都難。
對一個自小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這樣簡陋的生活簡直就是在受罪。
除此之外,他的心情也越變越糟。他本來以爲,只要改變了容貌,那他就變成蘇志偉了,但其實不然,人的天性纔是最不容易改變的。他爲此捱了新媽媽不少的嘮叨和數落。他起牀稍晚一些,新媽媽笑他變懶了;他撕掉一張寫錯了的作業紙,新媽媽說他不該如此浪費;他週末時看書看得頭暈腦脹,想出去玩一會,新媽媽也不許,害得他整天對着書本打盹。
如果不是爲了探秘,他早就離開這個地方回自己家去了。
自從上次在新爸媽的臥室裡發現那個帶鎖的筆記本後,他的腦子裡就一直縈繞着它的影子,吃飯時想它,做夢時想它,就連玩遊戲時也不知不覺地想起它。
他有一種預感,他所要尋找的秘密就藏在那裡面。
當然,想要一探其中的奧秘,唯一的途徑就是打開那本鎖。
這一天,鄭少輝終於等到了獨自在家的機會。新爸爸和新媽媽出門後,他立刻把那個筆記本從箱底取出來,然後到處去找鑰匙。說來也巧,他找遍了房間的每個角落還是一無所獲,最後居然在牆角一個小洞裡找到了。
把筆記本打開後,他迫不及待地一頁頁翻看着。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因爲這本筆記裡面全都是新爸爸寫的日記。
但是,當他讀着這些日記時,心裡卻感到無比震驚。
9月6日 晴天。
她明天又要進城考試了。她已經連續考了三年,但願這一回能夠高中榜首。她是個純樸善良、快樂開朗的好女孩,理應得到上天的眷顧,相信她一定能心想事成。
不知怎的,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總是期盼明天快點到來。
9月7日 晴天。
終於見到她了。她仍舊扎着一條馬尾辮,眉清目秀,說不上特別漂亮,卻總是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她的衣着既不時髦,也不貴重,但跟她的氣質很配,給人一種質樸純真的美感。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有三個多月了,心裡總是盼着她來,總算盼來了。她的出現就象一股春風,給我們家帶來了盎然的春意。跟她聊天,總有聊不完的話題,讓我感覺特別開心。而且,不管是天文地理,詩詞歌賦,還是歷史典故,她都懂得不少。她年紀不大,卻能博覽羣書,頗有才氣,讓我很敬佩。
她是我家的客人,也是我家的遠房親戚。可是,爲什麼我見到她的面時,我的心跳會加速,甚至狂跳不止?
9月8日 晴天。
今天她在做考前準備,被一道題給難住了。題目是這樣的:“某興趣小組有男女生各5名,他們都準備了各自表演的節目。現在需要選出4名學生單獨上臺表演,這4人中既要有男生,又要有女生,且不能由男生連續表演。那麼,不同的節目安排有多少種?”我看見她苦思冥想了好久,就直接告訴她是2400種。當我說出答案時,我看見她向我投來意外的讚賞的目光。我的心裡頗有些沾沾自喜,但更多的卻是激動。我自己也不明白,我怎麼會如此在意她看我的眼光。
9月9日 陰天。
今天隔壁老王家的媳婦過來串門,一直誇她長得好看,還說她這麼乖巧,這麼懂事,將來誰娶了她可就有福了。這話很中聽,我覺得用多麼華麗的語言來讚美她都不爲過。可是末了王家媳婦說要給她介紹對象,我卻莫名其妙地着急了。特別是聽說那男的條件很好,我就更加坐立不安,覺得整個人都煩躁極了。
她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她找個好歸宿,這不正是我的心願嗎?可是我何以會如此不捨?
9月10日 晴轉陰。
今天她考完試回鄉下去了,是我送她去的車站。當她登上長途汽車,坐在靠窗的位置向我揮手時,想到這一別又不知何時能再見,我的聲音竟然哽咽了,想說話都說不出來。更要命的是我的眼眶也溼潤了,視線模糊不清。但我不能在她面前表現出來,急忙背轉身擦了擦眼睛,這才轉過頭去面對她,用手勢謊稱眼睛進了沙子。
她笑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我在說謊。如果是這樣,那多難堪啊!
9月20日 晴轉陰。
她回去好多天了,心裡總是抑制不住地想念她。有時我會問自己:我是不是喜歡上她了?要不,爲什麼我一見到她的面就滿心喜悅,而一離開她就充滿思念?
但我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我相信這種喜歡只是人之常情。她那麼溫柔善良,又那麼多才多藝,招人喜愛是很正常的。
再者,我也沒資格喜歡人家。對一個已經有家室的人來說,已經失去了喜歡別人的資格,不是嗎?因此我必須抑制自己的情感,我決定不再想她了。
9月25日 晴轉陰。
今天遇到了隔壁王家媳婦,忍不住向她打聽她介紹的那樁親事成了沒有。王家媳婦很遺憾地告訴我說沒成。我聽了心頭一陣竊喜。但過後我就覺得自己很卑鄙。如果我是真的喜歡她,就應該真心爲她着想,不是嗎?我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看了這幾則日記,鄭少輝驚訝不已。沒想到外表憨厚老實的新爸爸,心裡居然會偷偷地喜歡一個人。雖然新爸爸的日記裡沒有寫她的名字,但鄭少輝很容易就猜到她是紫霞姑娘。紫霞是新媽媽孃家的遠房表親,說不上有多親,但論起來卻是新爸爸的晚輩。
長輩喜歡晚輩,顯然有悖常理。
但不管怎麼說,這應該算是蘇家的秘密吧?鄭少輝想到自己這麼快就完成了探秘,心裡就特別興奮,晚上都睡不着覺了。
鄭少輝連着去公園兩天,才找到之前的那位中年女人。
可是見面後,她除了對他容貌的變化感到驚詫之外,對他所說的秘密卻一點也不感興趣。
她說:“那只是你新家爸爸的個人隱私,可不是我要你找的秘密!”
鄭少輝聽後特別失望:“那你總該告訴我是啥秘密,我纔好尋找呀!”
“不行,關於這個秘密的內容我絕不能泄露半句!”女人嚴肅地說道,“我已經在別人面前發過毒誓,要是我違背了誓言,是會受上天懲罰的!”
“那我不找了!”鄭少輝賭氣說道。
“爲什麼?”
“我在那個家待不下去了!”
中年女人急忙追問原因,聽了他的訴苦後反而笑了:“那你是要當逃兵嗎?”
“當逃兵?您爲什麼這樣說?”
“遇到逆境就逃跑,那不是逃兵嗎?”
“那我能怎麼做?”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難道就不能想想辦法,讓你的新家也變得有錢嗎?這對你也是有好處的,是不是?”
“這……”
“如果你能做得到,那麼下次我們見面的時候,關於那個秘密的內容我會給你一些暗示的。”中年女人這樣激勵他。
鄭少輝答應了。以他爭強好勝的性格,他是不可能當逃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