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志偉出事的時候,黃亞琴正在書店裡買書。她買的是一套精裝本的中國四大名著,那是晚上即將送給兒子的生日禮物。爲了彌補兒子這些年來缺失的母愛,她特意在酒店裡預訂了一個雅緻的包間,就連樂隊和宴席也都安排好了,一心只想着給他一個特別的驚喜。
當她接到李老師打來的電話時,簡直驚呆了,手中的書本掉在地上,自己也差點兒暈倒在地。
她匆匆趕到醫院時,醫生告訴她,她兒子已經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因爲失血過多,而血庫存量不足,急需找人給他輸血。
真是謝天謝地!她聽完醫生的話後心中掠過一陣狂喜。“那我可以輸血給他嗎?”她急切地問。
“你是他母親,當然可以!”醫生說,“快到注射室去吧!剛纔已經有個女的帶着個孩子去了!”
黃亞琴急忙向注射室跑去。她猜想醫生所說的女人是李老師,到注射室一看果然沒猜錯。可當她瞥見李老師身邊那個孩子時,驚訝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的這個孩子,個子稍長,大大的臉龐,高高的鼻樑,跟她的兒子簡直一模一樣!
那個孩子當時正在抽血,在他擼起袖子時,她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一小塊傷疤,無論是形狀還是位置,都跟自己兒子手臂上的傷疤一模一樣!
“少輝!”她情不自禁地叫出聲來。
沒錯,她看到的那個孩子就是名副其實的鄭少輝。當他聽到媽媽的叫喚時不禁愣住了,一時之間有點手足無措。
幸好李老師機智,急忙說道:“他不是少輝,而是少輝的同學蘇志偉!……少輝會沒事的,你放心!”
黃亞琴哪裡肯信。但她仔細地把他端詳一會,這纔看出他與自己兒子的確有些差別。他額頭稍窄,眉毛也略微稀疏,衣着樸素甚至有些寒酸,單是這些就足以證明他並不是自己的兒子。
得到確認之後,她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急步上前對護士說:“我是孩子的母親,快抽我的血吧!”
“是親生母親嗎?”護士問。
“這……”黃亞琴躊躇了一下說,“我不是!”
護士略微驚訝地看了她一眼說:“那先驗血吧!必須血型吻合纔可以!”
“行!拜託您快點,我兒子等着救命呢!”
經過驗血,黃亞琴因爲血型不吻合,結果沒能給自己兒子輸血,這讓她頗感失望,心裡也更加急躁不安。但鄭少輝的血各項指標都優良,成了第一個獻血的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終於給她們帶來了好消息:病人已經度過危險期,沒事了。
“謝天謝地!”黃亞琴再次在心裡說道。
她神情特別激動,打電話告訴趙志剛這個好消息時,手一直在顫抖,甚至連眼淚都流下來。
她打完電話後,眼光再次落在鄭少輝身上。她的心裡對他充滿了感激,因爲是他輸血救了自己兒子的命。而且,他跟自己兒子長得實在太像了,容貌像,神態像,手臂上的傷疤也像,最重要的是連血型也吻合,難道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情?這真是太神奇了!
因爲這些原因,當鄭少輝提出要留下來陪她守夜時,她當即就答應了。於是李老師就把鄭少輝單獨留下,帶着其他學生先回家去了。
夜深了。在醫院重症監護室門外,靜悄悄的走廊上就只剩下黃亞琴和鄭少輝兩個人。他們在一條長椅上坐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黃亞琴柔聲問道。
“我叫蘇志偉!”鄭少輝急忙回答。
“那你的父母是做什麼的?”
“我爸爸原來是工地上的泥瓦匠,直到去年纔開了家飯店。”
泥瓦匠!黃亞琴一聽到這三個字就愣住了。她清楚地記得,那個神秘人發給她的電子郵件裡有這麼一句話:“……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情夫是誰嗎?那你就錯了!我不僅知道他是個泥瓦匠,甚至連他的名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這裡面就提到了泥瓦匠。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眼前的這個男孩,父親是泥瓦匠,容貌又跟自己兒子長那麼像,就連血型也吻合,這些表面看似錯綜複雜的事情,到底有沒有某種聯繫?她感到困惑了,不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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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少輝此時也同樣感到十分迷惘。母親在注射室裡回答護士的那句話,尤其讓他感到震驚。
“是親生母親嗎?”護士問。
“這……我不是!”母親是這樣回答的。
天哪!我居然不是她親生的!
難怪這麼多年來,她一點也不把我放在心上,原來是有這個緣故!
這是鄭少輝當時想到的第一個念頭。但是,他哪裡知道媽媽這些年來的艱辛?
母子倆各想各的心事,於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就在這時,醫院走廊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原來是趙志剛匆匆趕來了。黃亞琴看了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問道:“你出差剛回來?”
“是!半路上就聽說少輝出了事,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來!”
“那你還沒回家?”
“沒有!一下火車就直接奔醫院來了!”
趙志剛說完後朝鄭少輝看了一眼,可是這一看顯然驚呆了。他跟黃亞琴一樣,差點就要叫出鄭少輝的名字。
“他是少輝的同學!”黃亞琴解釋說,“跟少輝是不是長得很像?”
“的確太像了!”趙志剛笑着說,“要是在路上遇見,我想我十有八九會認錯人!”
聽到他這樣說,鄭少輝不禁在心裡偷偷樂了一下。
看到趙志剛時,他感到心頭一熱,真想像小時候那樣直接撲到他懷裡去。但現在他已經是大孩子了,而且身份也不同往日,就不得不忍住了。
趙叔叔與李老師意外重逢,也是他一手安排的。他首先在一家酒店預訂了一個位子,然後以李老師保存的舊照片爲誘餌,將趙叔叔引到酒店去。他同時邀約李老師去那裡赴宴,於是,他們兩人就那樣遇上了。
李老師肯定知道是他在穿針引線,但趙叔叔卻不知道是他。
撮合了他們倆,他心裡一直都是喜滋滋的。但他哪裡知道,他母親黃亞琴也愛着趙叔叔?
要是知道了,心裡肯定不是滋味。
“你剛出差回來,一定很累了,”黃亞琴關切地對趙志剛說,“先回家休息吧!”
“不用!我在這兒陪你!”
趙志剛帶來了一條厚厚的毛毯,鋪展開後正好可以給他們三個人禦寒。許是太累了,他的背一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直到天矇矇亮時,趙志剛從睡夢中醒來後,發現黃亞琴趴在他肩膀上沉沉睡着,而鄭少輝卻直接把腦袋枕在黃亞琴的腿上,睡得很香。在醫院這種令人愁苦的地方,這無疑成了一道獨特的溫暖人心的風景。
他醒來後感到一陣陣內急,可是又捨不得起身,怕驚醒了身邊的人。他想讓她多睡一會兒,於是就強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