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憐惜有德人,花落清高人無情。
周府的老夫人最近真的很堵心,那個被自己指使的卑賤的丫頭,如今正跟着老東西呢,說不定怎麼的耀武揚威,呸!如果不是爲了讓她在前面替自己擋槍,纔不會如了她們的願。這回後院裡的那些個妾室背後應該少罵自己幾句了吧,自己也是個委屈的人兒啊。
聽說老大這回帶出去的也是個丫頭,跟着老三的雲兒。看來趙九娘真是蠢笨的可以,這麼順理成章的好事兒都能丟掉,虧得自己本就沒對她抱有希望,至於老三李雪梅當初可是自己千挑萬選的逼着大兒子娶回來的,可是肚子不爭氣啊,到現在也沒有個動靜。想要扶起她,也不能只當個不下蛋的老母雞呀。雲兒,賤人一個,想做大房院裡的當家人想都別想。
還有那盆牡丹花,說是現在開的好着呢。憑什麼啊?死賤人不在了,大兒子又出去巡查了,不如搬過來看幾天,我就不信了,周府的大權可在我這兒,皇后娘娘賞賜的花兒,我就養不活啦。
牡丹花兒又被搬到了老夫人的窗前。秋日溫暖的陽光照射在粉紅色的花朵上,楚寧菲伸展雙臂擁抱着光華,自己現在除了雙腿還不能離開花朵,上半身可是能自由運動,什麼時間才能離開花朵呢。
“祖母,您幹嗎要把花兒搬過來啊?家齊每天都想看到它呢。”早晨家齊在爹爹的書房沒有看到牡丹花兒,一猜就知道準是祖母搬走的,這就拉着秦氏來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問道。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孩子,這個大宅院裡哪樣東西不是屬於祖母的,一盆花兒你都捨不得,真是個白眼狼。”老太太聞着花香心情很好的說道。
“祖母,我不是狼,我是人啊。那盆花兒是孃親的,我還要把它搬回到爹爹的書房裡去。”
“哼,你那個賤人娘早就死翹翹了。哪裡還有她的東西。”老太太本來心情很好的聞着花香,被家齊弄的來氣了的說道。
“祖母大人,你是胡說的,孃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她還會回來的。”家齊眼淚汪汪的說着。
“我纔不是胡說呢,只有你那個死心眼的爹爹,還把賤人放在心裡活着。大孫子啊,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爹是怕你不懂事才騙你說你那個賤人娘去了很遠的地方。也對,你那個賤人娘是去了陰朝地府,很遠很遠的地方。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老太太惡狠狠的說着。
“祖母,你纔是騙人的,爹爹不會騙我,孃親會回來的,等我長大了,孃親就會回來的。”家齊大哭起來。
“兒子,孃親已經回來了,兒子,別哭了,被風吹到會羶臉的。兒子,孃親要努力的修煉,早一日離開花朵陪伴在你們的身邊。
老夫人,婆婆,他還是個孩子,您怎能忍心傷害他幼小的心靈。我已經死了,賤人的稱呼難道要掛在您的嘴上一輩子麼。人本無貴賤之分,人生來都是平等的。貴是因爲投對了胎,賤也是爲生活所迫,都是憑本事力氣活着。老夫人,貴的只是身份不是人品,賤的也只是人的外表不是靈魂。婆婆,您就留點口德吧。”
看到不停抹眼淚的家齊和焦急守在兒子身邊手足無措的奶孃秦氏,還有喋喋不休口不擇言的老太太,楚寧菲的心亂了碎了,無言的述說着。碩大嬌媚的花朵瞬間失去了生機耷拉下來。
“祖母,你是壞人,花兒又被你給養蔫了。把花兒還給我!”看到又蔫蔫的牡丹花兒,家齊哭泣着叫道。
“這個白眼狼,算我白疼你了。秦氏,你是死人啊,還不把家齊抱回去。是不是活的滋潤了,和那個賤人一樣的討人嫌。花兒養蔫了我願意,趕緊都給我滾回大房的院子裡去。”周府的老太太氣惱的叫罵道。
秦氏委屈的抱起家齊輕聲哄着:“小少爺,您還是跟奶孃回去吧,別惹老夫人生氣了,好不好。”
“祖母是壞人,她不講理,我不喜歡她啦。”家齊在秦氏的懷裡掙扎着哭叫着。
“周府的少爺多了去了,誰差你喜歡不喜歡。秦氏,趕緊把他給我抱回去,和他那個賤人娘一樣的不討喜。”老夫人如同小孩子一樣的和家齊打嘴仗。
“你是個大壞蛋,壞祖母,大壞人...”家齊的哭聲叫聲遠去了,楚寧菲痛苦的心也跟着遠去了。那朵剛剛還開的鮮豔的牡丹花兒,蔫蔫的呆在花盆裡。
“來人,去花房找個明白事理的,把這盆花兒好好的侍弄侍弄,我就不信養不活它。”老太太也較上了勁兒的吩咐到。
花房的婆子來了,看着這盆被搬過來搬過去的牡丹花兒,也是沒有更好的辦法。這盆花兒偶然就是這個周宅大院裡的奇葩,別人養不好它,只有已經死了的大少奶奶和現在的大老爺能夠叫它開的很好。花房的婆子只能按照老法子澆水,又加了一點花房自己發酵的淘米水,期待這盆花別在自己的手裡枯萎了。
“牡丹花兒啊,你就算是可憐可憐我這個老婆子,支楞起來吧,家齊小少爺爲了你現在還在哭哭鬧鬧的,老太太也較上了勁兒。你可不能枯萎掉啊,我老婆子死活沒關係,如果皇后娘娘怪罪下來,我老婆子的一家人都得被拉上斷頭臺。花神娘娘,您就行行好,千萬別在我手裡枯死。你要是開的不好,老太太也饒不了我的...”花房的婆子一邊小心翼翼的修剪一邊嘟囔着。
“呸,你還給它封個花神娘娘。只不過是皇宮裡總不開花人家不待見的一盆花兒。能進我們這麼大的宅子,是它的福氣,還挑個地方。到了我這裡就打蔫兒,都是人給慣得。花婆子,你就別回花房了,就在我這個院子住下,好好侍弄着。我就不信那個邪了,換個地方還就養不好了。”
“是,老太太,我盡力。如果這花兒一直這樣,老奴也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啥?周府養着你們是幹什麼的,花房裡那麼多的花兒不是都長的好好的嗎。到了我這裡怎麼就沒有好辦法了。是不是花房裡太閒了,把你們都慣出毛病來了。”老太太傲慢的訓斥道。
“老太太,老奴不敢,老奴一定盡心竭力的把花兒養好。”花房的婆子身子抖索着答道。
看到花房裡的婆子,已經花白的頭髮,佈滿老年斑的雙手,楚寧菲心裡一陣疼惜。如果不是生活所迫,這麼大年紀了,本該含飴弄孫安享晚年,何苦還要在這裡受人訓斥。唉,楚寧菲長長地嘆了口氣,擡起頭看着怒氣衝衝趾高氣揚的婆婆心道:“婆婆,人無貴賤之分,您爲什麼一定要分出個三六九等來。寧菲活着的時候,您百般刁難,現在寧菲已經走了,您還不依不饒。家和萬事興啊,您連這個道理也不懂麼。”
“老太太,花兒活了,您聞香味回來了。”花房的婆子高興的說着。
“賤!都是短罵的命,好好供着它不行,非得要捱罵挨訓才行。”老太太咬着牙說到。
花房裡的婆子低頭不語了,楚寧菲也厭惡的又耷拉下碩大的花朵,不想再看到老太太的嘴臉。剛剛散發出來的那陣花香又消失了。
“什麼玩意啊,又不香了。你還有個小脾氣,如果你不是宮裡出來的,我早把你丟到大街上摔個稀巴爛。還花神呢,我看就是盆爛花賤花兒...”
周府的老太太這幾天一直堵着的心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地方,對着一盆花口不擇言的數落着。花房的婆子低着頭彷彿睡着了,楚寧菲也關閉了神識,享受着秋日裡的陽光。
“奶孃,祖母是個大壞蛋,那花兒都蔫蔫的啦,會不會死掉啊。爹爹又不在家,祖母會不會把那盆花給摔了呢。”
“小少爺,您別再哭了,那盆花是皇后娘娘賞賜下來的,有皇恩庇佑,是不會枯萎的。你的祖母也不敢把它扔掉。皇后娘娘會降罪的。小少爺,您不要哭了,您不是還有一個花瓣嗎。”
秦氏不停的哄着勸着,總算把家齊安撫的不哭了,專心孜孜的看着銀鎖裡的那個花瓣兒。
夜深了,月光如洗秋涼襲人。老太太房裡的丫頭幫着她掖好了被子,放好了屏風,窗臺上的牡丹花兒卻沒有人多看一眼的被放在那裡吹冷風。
秋風鼓動窗紙發出不規則的響聲,秋風吹開了窗戶,冰冷的秋風吹在牡丹花兒上。楚寧菲蜷縮着身體,把那條粉紅的綢帶披在身上,這才覺得暖和了一些。牀上的老太太被風吹的涼到了,大聲的吼叫起來:“都睡的挺屍了,窗戶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凍死我啊。”
值夜的丫頭披着衣服急忙的跑過來,關上了窗戶,又幫着老太太加了一牀被子。這纔回轉身想回到屋裡繼續睡覺,沒想到一擡頭,就看到窗臺上的牡丹花兒上,端坐着一個虛幻的人影。明眸皓齒身披綢帶,如仙如魔。
“鬼呀!花中有鬼!!”值夜的丫頭驚叫着,撞倒了屏風,驚醒了剛剛睡着的老太太。
“鬼叫什麼,哪裡有鬼?趕快掌燈!”老太太也被嚇到了,用被子矇住了頭吩咐着。
值夜的丫頭已經被嚇的腿軟的站不起來了。別的丫頭趕過來,點亮了油燈。紛紛害怕的問道:“你看見什麼了,哪裡有鬼啊?”
值夜的丫頭顫抖的指着窗臺上的牡丹花卻嚇的說不出話來。楚寧菲也是弄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成了鬼呢。
“那裡邊有個披着紅綢子的影子,嚇死人了。”緩過神兒的值夜丫頭說道。
牡丹花裡的楚寧菲這才知道了原由,是粉紅色綢帶的事兒。她無奈的把綢帶重新挽在手上,漫長的秋夜,只好挨凍了。可別把這幾個苦命的丫環給嚇壞了。
燈亮了起來,老太太纔敢從被窩裡伸出頭罵道:“你這個死丫頭,長眼睛是喘氣兒用的,院子裡的樹啊花啊哪個沒有影子,你怎麼就能看出個鬼來。明天打發到外院去,別在我這裡招人煩。把燈就點着,留下兩個人坐在腳凳上,其餘的人都散了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