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家團聚心難聚,人若無情花有情。
真的過年了,鬧鬼的事兒、三房裡的事兒、妻妾們的官司,都被放下了。每年的周宅晚宴,照例是人最齊全心最虛僞,一年當中最爲熱鬧的一天。這個時候,族長和族裡的長老們會到各個大宅門裡轉轉,順便認識認識新添的人口;關心關心族民的生活;親眼看看各個大宅門裡的變化。當然最重要的是哪個宅門裡頭,也不會叫這些人空手而歸。於是,但凡有心的改變命運的、想要達到某種目地的、想給哪個使絆子的,都會抓住這個機會或強出頭的表現一番,或言語上故意失誤,或推波助瀾讓其出醜...這時各個宅子的晚宴,也就從單純的吃喝演變爲府宅裡的晴雨表,人心的試金石。對於那些族裡的頭頭來說,這些無傷大雅的事兒,都是高拿輕放,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關上了大門,哪個院子裡沒有點齷齪事兒。當它是個事兒,你就要得罪人,自己的心裡也不舒坦;索性拿它當個屁放了,周圍的人也圖個樂呵。
家宴前,老太太照例把幾個兒子都叫到自己的房裡訓話。老太爺可是族長,別人家裡出事可以,族長的家裡出了事那可是要動搖位置的大事。
“老大,往年那個賤人在,我是不用擔心你那房的,今年你那個後院連個主事的都沒有,別給我整出什麼幺蛾子來。還有,九孃的身子重了,叫她務必小心着點,讓丫頭們旁邊侍候着,別抻了閃了啥的。”
“娘,您就放心吧,我那個院兒裡保證沒事兒。娘,菲兒的好菲兒的能幹,您心知肚明,這大過年的您就別在說那兩個字了。”周瑾傲幾分傷感的說道。
“哼,人都沒了,還不忘替她爭口袋的來氣我,懶得說你那院兒的事了。老二,你那院兒的馬杏娥是能壓制得住陳四妹,可也別太過分了,該給點甜頭的時候不能捨不得。明白嗎。”
“娘,哪年我的院子裡鬧過事兒啊,您今天的話怎麼這麼多。我回去了,院裡還有事情呢。”老二週瑾威說完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他覺的老太太嘮叨的心煩。
“老三,你那院兒最近可是不怎麼太平。梅萱的事兒擺平啦嗎?”
“娘,瑤兒的能力您是知道的。梅萱一個丫頭罷了,您找個機會暗示她一下子,我保證萬事大吉。”三老爺周瑾餘笑着說。
“能請神不能送神的玩意,這麼說還是沒擺平啦。我暗示什麼,給她個三夫人當嗎。沒骨氣的窩囊廢。自己院兒裡的事自己解決,影響了周宅的名聲,有你三房的好果子吃。”老太太很生氣的數落着。
“娘,您別爲三房的事生氣了。還是我那院兒最安穩,您就不用囑咐了。”老四周瑾浩笑道。
“安穩個屁,你把晴兒的肚子搞大了,以爲我不知道啊。今晚的家宴就別叫她露面了。”
“娘,那怎麼行,她懷的可是我的孩子。別人可以上家宴的餐桌,晴兒也必須來。”根本不給老太太說話的機會,老四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氣死我了,一個個都翅膀硬了,不服天朝管了。”周府老夫人氣惱的嘀咕着,心裡盤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周宅的大廳裡擺了十幾桌酒席,每院兒一桌。這也便於族裡的長老們查看。月兒升起來了,楚寧菲也來到了高高的大樹上,如仙如幻的感受着天地間濃濃的年味兒。
周大家族共有四個長老加上族長一行五人走進了周宅鎏金門楣的院子。大廳裡吃酒席的人都站起來迎接族裡的頭面人物。最熱鬧的是老太太的那邊,老太爺的六個妾室,今年又多了一個如夫人秋喜,加上正牌夫人老太太,滿滿的一大桌子女人。也是幾個妾室一年當中唯一不被老太太壓制奚落的日子,正中間的主位是留給老太爺的。也是整個周宅裡權利最大的人。
五個人走馬觀花的看了一眼,都是志不在此的敷衍幾句的準備離開了。忽然大長老純心的問了一句:“老三家的董氏怎麼不在呢?”
“大長老,她身體抱恙,被孃家接回去了。過了年就能回來。”老太太急忙說道。
“哦,外面的傳言可是真的了,貴府裡可是進了不乾淨的東西。”
“大長老,決無此事,我們都是行善積德之輩,哪裡會招來不乾淨的東西。”老太太堅決的否認道。
“族長夫人,如果不是邪祟之事,何苦把兒媳趕回孃家住啊。”大長老笑着說道。
“長老大人,大姐的家母是思女心切,家翁也是身體不好,這才把大姐接回孃家住段時間的。”孫夢瑤站起來規矩的施禮後說道,這對於她可是個絕好的表現機會,每個當家主母那都是要在族裡備案的,先混個臉熟再圖以後的事兒。
“這麼說,三房後院的事兒現在是你在打理了。”二長老不屑的問道。
“二長老,董氏不在,三房後院裡的事情總的有人張羅啊,她也只是暫時的幫着,等董氏回來,還是要交給她的。”老太太可是知道幾個長老都覬覦着族長的位置,可不能把董氏的事情搞大了的趕緊澄清着。
“這是你們院子裡的私事,別影響了族裡的聲譽。我們周家可是京城裡的名門望族,朝堂上也有我們的一席之地,大家都恪盡職守爲全族的榮辱着想。”大長老大度的說着,一副不想追究的樣子,卻也坐實了周宅鬧鬼的傳言。
“大長老說的對,看你們這個院子很快就要添人進口了,該提前祝賀的喜事。那就是如夫人吧,那個是大房裡的丫頭雲兒,那個是董氏身邊的梅萱。族長,您的院子裡還真是寬容大度賢惠的典範啊!”二長老諷刺着。
“二長老,人世間最難辦的就是情事,既然有情只能成全,這也是上天的美意,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啊。您府上的九夫人曾經和我是最好的姐妹,您回去替我問候一聲,我這身子重不方便去看她。”秋喜站起來說道,心裡卻是不屑的想着,呸,上這裡來裝人了,那個九夫人可是被您綁着入洞房的,以爲我們不知道呢。
“如夫人說的是,上天的美意我們豈有不成全的道理呢。呵呵...”二長老幹笑着道。自己的把柄被人說出來了,他只能偃旗息鼓的住了聲。
秋喜站起來說話了,這正和老太太的意,她向秋菊遞了個眼神,幾塊水果皮就落在秋喜的腳邊。
“如夫人,不可無禮,這兒哪裡輪的到你來說話。”老太爺嘴裡呵斥着心裡很是高興,自己那個黃臉的老妻是沒有這個膽量的,只會在自家的院子裡把橫,從來不敢爲自己出頭。還是秋喜聰明有智謀。不管這次她生的是不是帶把的,都給她個平妻的名分。
“是,老爺教訓的對,秋喜逾越了,大夫人,您大人大量就原諒我吧。”秋喜幾分恐懼的看着老太太哀求道,那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狐狸精,敢在長老面前給我上眼藥兒,演戲誰不會呀:“秋喜啊,你以前雖說是我的大丫頭,可現在是我的妹妹了,周宅裡的如夫人,我們姐妹和平起平坐沒什麼分別。說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姐姐我的嘴笨,到讓幾位長老見笑了。”
“姐姐不怪就好,老爺,各位長老,秋喜回坐兒了。”秋喜見目的已經達到了,心裡竊喜的後退着想要回到座位上,沒想到腳下一滑,踩在了一塊果皮上,正想用另一隻腳穩住身子,卻不料又踩到了果皮,於是,秋喜華麗麗的摔倒了,肚子正磕在桌沿上。
“啊!”一聲慘叫,劃開了濃濃的夜色,劃開了周宅風雨年的序幕。
大樹上的楚寧菲淡漠的看着剛纔的一切,從她嫁進來時就知道周宅後院裡風光的表面下掩藏的齷齪。周宅的男丁都是老太太生的,周宅的女娃都是後院的妾室所生,大大小小的七八個。誰還不明白這裡邊的彎彎繞啊。秋喜千算萬防,還是着了老太太的道兒。全宅子的人看着,族長和長老作證,誰敢說這事是因爲妒忌而出的有預謀的。老太太的這一招真是高明的很啊。
“流血了,如夫人身下流血了。老太爺,你看啊。”秋菊和幾個丫頭們急忙忙的上前攙扶着秋喜,大聲的叫喊着。
老太太則是一邊快步的繞過桌子一邊吩咐下人去找大夫,因爲心急,她也差不點摔倒了,多虧了剛站起來的秋菊扶了一把才站穩了身子。
“妹妹,妹妹,這怎麼是好啊,妹妹,你可要挺住啊,你肚子裡的可是我們老爺的老來子啊。妹妹,你可心疼死姐姐了...”老太太聲情並茂的表演着,看着跟真的一樣,那麼的傷心欲絕,那麼的痛心疾首。
“寶貝,夫人,你這是怎麼了,我的老兒子啊,你可不能走哇,爹還沒看你一眼呢。”老太爺真的是傷心了,一時間老淚縱橫。
混亂中,那幾塊肇事的果皮早被有心人踢到了一邊,很是無辜的躺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鬧劇。
不知是繡了什麼花兒的鞋子,一隻略顯偏大的腳,那塊果皮被它踢得最遠。大樹上的楚寧菲看到了,可她卻沒有看到腳的主人是男是女,又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