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話夜吟春雨香,暗夜驚雷牡丹殞。
“爹爹,您回來了,家齊好想您呢。家齊的臉上好癢好癢,奶孃不讓我用手抓,奶孃給我的臉上吹涼風,我的臉就不那麼癢了。爹爹,小泡泡破了真的會變成麻坑嗎?”
“乖兒子,會哦!”
“爹爹,那您也給家齊吹涼風,家齊的胳膊上還是很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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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是不是這麼吹啊。”周大老爺看着家齊胳膊上殘存的幾個小水泡,給兒子呼呼。
“爹爹,您吹的氣熱熱的,一點不舒服。”
“兒子,孃親給你吹吧。”楚寧菲輕輕的對着兒子的胳膊呼着氣。
“就是這樣涼涼的一點也不癢了。奇怪,奶孃出去了。那是誰給家齊吹的涼風呢?”家齊問着四下搜尋着,一下子就看到了飄浮在牡丹花兒上的楚寧菲。
“孃親,孃親,家齊都還沒有睡覺你就來看我了。孃親,您還是從花上飄下來的嗎。”家齊高興的伸出手,卻從孃親的虛影中穿過去。
“爹爹,孃親怎麼還是個影子,難道和奶孃說的一樣 ,要等家齊長大了,孃親才能真的回來。現在回來的是孃親的影子。影子家齊也喜歡,孃親,你把影子留下來好不好?”
看到如此思念母親的兒子,周瑾傲的心很痛很痛。他不知道怎樣和一個幾歲的孩子解釋人的生與死,他也無法說清楚,牡丹花兒中的菲兒,是魂魄的轉寄還是什麼?他只知道這盆牡丹花兒就是菲兒能夠駐足的地方,他深情的凝望着嬌美高貴的牡丹,一滴眼淚落到了盛開的花蕊裡。
接着又是一滴...
“爹爹,您也很想孃親是不是,家齊不笑話爹爹,家齊也想哭,孃親,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孩子的眼淚如小溪似泉水,落到了花朵上花盆裡...
夜很靜很靜,家齊睡着了。周瑾傲攤開了宣紙,蘸上濃墨又開始作畫了。伴着兒子清淺的呼吸,伴着春夜的風兒,帶着對前妻濃濃的思念之情,畫了又一幅牡丹花兒。
“好!好花兒,好畫!!”周大老爺在心裡自我陶醉着。而此時一滴墨跡卻不小心落在了畫上,好似花朵旁邊又孕育的花骨朵。
“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周瑾傲暗暗的自責。他擡頭看着窗臺上的牡丹花兒,忽然發現花朵的旁邊真的出來了一個分叉,難道是牡丹花兒發新枝了。
“菲兒,牡丹花兒,你們到底是不是一體的呢?”周家大老爺默默的想着想着...直到晨光染紅了窗棱,直到他醒來看到搭在自己身上兒子的小被子。周大老爺一陣心暖,兒子懂事了。一定是兒子夜裡醒來給自己蓋上的。
“夫君,你冷了嗎,菲兒只有那麼大的力氣,僅能把兒子的小被子吹過去給你蓋上。菲兒好沒用啊,菲兒還得要努力的修煉啊!”窗臺上的牡丹花兒沐浴着晨光,搖曳了一地的花香。
“真是有病,爺倆對着一盆花哭天抹淚。看來這盆花是萬萬留不得了。”趙九娘依靠在男人的懷裡忿恨的說着。
“乖乖,那還不容易,春天雨多雷大,劈壞一盆花還不容易啊。”男人從後面抱住了趙九娘說道。
“小心肝,可一定要做的自然哦,即使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不能怪罪我們周家。只能和老天爺說理去。”
“乖乖,你就等好吧。”
“小心肝,你總能做到最爽......”月兒羞愧地躲進了雲層,雲層也羞愧的散開了,只有屋裡兩個不知羞恥的身影。
牡丹花兒又發叉了,分支上還結了一個小花骨朵,正在含苞欲放。家齊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臉上光溜溜的,沒有一絲痕跡。這叫周宅的老大夫驚訝不已,這可是奇蹟,但凡出了這種水泡的小孩子,臉上都會留下幾個麻坑,還得說家齊小少爺的奶孃盡責。大夫人好人有好報,雖說自己命短,可福報傳給了兒子。大老爺之幸啊!老大夫在心裡暗自的分析着,家齊和秦氏正在修剪着牡丹花兒,花盆被抱到了陽光下,和院子裡地栽的正在抽枝發芽的花兒遙相輝映。地下的花草興奮地在晚春的暖風裡搖曳,花仙子來到了它們中間,好幸福的地栽花兒啊!
“寶貝兒,大房裡的那盆牡丹開的可是越來越好了。趕明個我也跟皇后娘娘提提,給你也弄來一盆兒。”秋喜又懷孕了,這叫老太爺歡喜的不行了。只想把最好的東西,最長臉的物件兒送給這個小媳婦。
“好吧,皇后娘娘賞賜的,好不好的都是長臉的東西。老太爺,您這一年也就能見到皇后娘娘一面,得想想多討些實惠纔是。”秋喜根本不稀罕什麼皇后賞賜的花兒呢,那就是個雞肋,養着費心,扔了有罪的玩意兒。
“寶貝兒,還是你最知道我的心思,總能幫我想到好主意。比一盆花貴重的東西多了去了,該跟皇后娘娘要點什麼賞賜呢?”老太爺摟着小媳婦想着。
這裡是花景國,相傳有一年九天之上的一個小花園被幾個淘氣的小仙折騰的面目全非,很多花的種子掉落凡塵,落在了這個地方,這裡便有了花景國。花景國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小花園,皇宮裡也種滿了各種鮮花兒。皇后賞賜的盆花就成了面子的裝飾,周宅大老爺和楚寧菲成親的時候,皇后娘娘就送來了一盆養了幾年也不開花的牡丹。周宅爲此可是羨煞了不少人。周家在花景國是幾個大家族中排在前頭的,爲了籠絡幾大家族的勢力,花景國的皇上給每個家族的族長在朝堂上安排了一個無權的閒職,每年也都單獨的召見這些富豪一回,顯示皇恩浩蕩。這些個大家族也都屁顛兒屁顛兒的奉上大把的銀子支援國庫。每年的這一天,幾個家族的族長都可以得到一份賞賜,大到族裡的公事兒,小到族長家的私事,皇上和皇后都能應允。今年是個特殊的一年,老太爺族長的考覈將將過關,多虧了秋喜的提醒,今年得爲族裡討點好事才行。自己的形象可是關乎着老四春考上的成績呢。周老太爺很是傷腦筋的想着。
“四老爺,這沒幾天就該春考了,你這幾天也開始休息不用唸書了,我的事情你也該和老太太、少夫人提提了。”晴兒看着日漸凸起的肚子說道。
“你這個迷人的小妖精哦,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骨肉,你害怕我賴賬不成。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你別心急啊,等到我春考結束了,咱們有的是時間跟老太太磨牙。至於小媽那裡倒是很好說話呢。寶貝,咱們就再等些時日吧。”周瑾浩摟着晴兒哄勸着。
“四老爺,晴兒就再信你一次,如果你把晴兒的事兒忘了,晴兒可是不依你哦。”單純的晴兒幸福的期盼着。
“真是好騙,本少爺要是高中了,哪裡能把你擺在頭位,帶出去也丟份哪。給你個侍妾也是你家祖墳冒青煙了。”周宅裡的四老爺心中想着,手還是不安分和晴兒調情着。
面上單純心裡有數的晴兒,可是不那麼好騙,秋喜小媽現在可是周宅裡說話比老太太還好使的人,自己還是從秋喜小媽那裡下手,誰知道四老爺高中了,會不會還想起自己這個大丫頭,名分這個東西起碼能保證肚子裡孩子生活的質量。不能只聽四老爺的,還得要自己爭取。
今年的雨水很勤,預示着又是一個豐收的年景。周宅裡三老爺的春茶上市了,卻是沒有往年的利潤。那個什麼表哥表弟的拿着老太太的手諭來了,一下子把春茶的利潤拉低了。
“娘,您還是我的親孃嗎,有您這麼坑兒子的。”老三週瑾餘把老太太寫的字據摔在桌子上問道。
“忤逆!你是我兒子,沈吾心還是我侄子呢。你不就是在他那裡少賺了幾個嗎,還能虧窮了你呀。”
“娘,你看看這是少賺了一點點麼。他這是在毀我的生意啊。我不管,您答應的事兒,這個缺您得替我補上。”老太太看着被拍在桌子上的字據,心裡罵道,這個敗家的侄子,這是沒把我當成姑母當成冤大頭了。
“我哪裡有那麼多的銀子給你,你自己想辦法去。你們的那個小媽不是有本事把你們的後院都打理的心服口服還佩服嗎,找她想轍呀。你是我兒子,他是我侄子,我能說誰呀。”老太太很是沮喪的說道。
晴兒要名分,三老爺要銀子,這讓秋喜很是煩心的打發了回去。憑什麼啊,種兒是四老爺自己種的,字據是老太太寫的,關我屁事啊。晴兒的氣、三老爺的怨,在周宅裡播下了麻煩的種子。
春夏交替的夜晚,暖暖溼溼的風裡好像都帶着水氣。牡丹花盆又被大老爺搬到了書房的窗臺上。看到越來越低沉的陰雲,周瑾傲來到了兒子的臥房陪着從小就怕打雷的家齊。
半夜的時候真的下起了大雨,大風夾帶着雨絲瘋狂的沖刷着地栽的花花草草,一聲又一聲的響雷讓家齊小少爺緊緊的摟着爹爹的腰身不鬆手。
風雨中的書房也被雷雨裝點的更加黑暗,楚寧菲端坐在牡丹花兒蕊裡沉睡,其實她好想也在外面經受風雨的錘鍊。但是夫君和兒子怕她被風雨打壞了,早早的就把花盆搬進了屋裡。
“好幸福也好無奈的感覺。”楚寧菲沉睡裡輕嘆着。忽然,她警覺的睜開了眼睛,看到花盆前一個廋削的人影正高高的舉起了斧頭,等待着下一聲驚雷,是誰?她心裡震驚的自問,口中呼出的氣掀開了黑影的帷帽,她終於看清了黑影的模樣,幾分英俊裡滿含陰氣的面容。原來是他!
這個笑眯眯模樣老少都喜歡的年輕人,這個看上去對主子忠心無二的單純的人,這個看到院子裡丫頭都要臉紅的人,卻是包藏着一顆骯髒的心。難怪那幾次的身影都似曾相識,原來就是身邊最想不到的人。如此說來,自己的死不是意外,和自己親如姐妹的趙九娘就是害死自己的人,當日兒子牀邊的腳,捂向兒子口鼻的手,都是他的...一切都明瞭了,卻是一切都沒有機會說出去了。
隨着一聲炸雷的驚響,斧頭無情的擊打在花盆上,牡丹花盆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