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一出,衆人都沉默了,傅老太太冷冷的將眸子移向秦氏,感受到衆人也都看過來的目光,秦氏輕舒了一口氣,並沒有像往常那般去怒罵皎月,因爲這一刻她早已做好了準備。
就在傅老太太的耐性已被磨完殆盡時,秦氏陡然擡起一直埋着的臉。
屋內響起衆人倒吸冷氣的聲音,此刻莫說是傅老太太,便是謝氏她們也是被驚得一怔。
只見秦氏的左臉腫的老高,繃的左眼眼角都扯起,明顯比右眼小了許多。不僅如此,那腫着的臉頰上佈滿了青紫的血絲,顏色像是要潰爛了一般瘮人,而秦氏的嘴角也破了一道口子,讓人一眼看去,幾乎快認不出來了。(左臉捱了三次打,也是不容易。)
“你這是怎麼回事?”
傅老太太語中滿含驚詫和怒意,的確,堂堂定國公府的三房太太卻是被人打成這般模樣,說出去簡直是讓人笑話。
一旁的常嬤嬤和皎月也是頗爲詫異地盯着秦氏,她們無法想象,方纔二太太那一巴掌有這麼大的力?
顧硯齡將這一幕收入眼中,看向秦氏的眸中隱隱劃過一絲欣賞。
一出苦肉計,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好法子了。
屋內漸漸響起秦氏委屈而失望的哭泣聲,傅老太太微微皺眉,眼前的秦氏被顧硯朝扶着漸漸走近,拿帕子顫抖的捂着自己的左臉,比起往日實在是狼狽可憐了許多。
“母親,媳婦兒求您做主啊。”
眼看着眸中泛淚的顧硯朝扶着秦氏跪了下去,常嬤嬤心裡一個“咯噔”,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看到往日活潑可愛的顧硯朝這些日子以來越發沉默寡語,傅老太太心中也是不由軟了下來,而秦氏將老太太這番神色的變化收入眼中,眸中一橫,哭的更爲令人惻隱几分。
“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傅老太太發聲,秦氏這才啜泣道:“母親,三老爺揹着咱們在外面置了處大宅子,養了個外室。”
衆人聞言一愣,傅老太太也是沒反應過來。
而秦氏接下來的話,卻是叫衆人更爲驚怔不已。
“這個外室叫三月,原是二嫂孃家小舅爺府中的婢子,也是那俞小舅爺請咱們三老爺過府時,親自送的。”
“什麼?”
傅老太太聞言不可置信的出聲,秦氏卻是漸漸哭的厲害起來,將頭猛然觸地磕頭,隨即擡起臉來,瘮人的臉上滿是淚水。
“母親,三老爺爲了那個外室當着一衆下人打了媳婦兒,媳婦兒實在是氣不過,纔來找二嫂尋個道理,未想到,二嫂不僅不幫媳婦兒討個公道,去查明此事,反而語出諷刺,我不過氣不過回了兩句,二嫂更是當着這一衆人的面也打了媳婦兒這一耳光,母親,我,我——”
秦氏哭的幾乎是岔了氣,拿帕子的手捂着胸口直拍打着,隨即向四周掃了一眼,陡然強撐着起身道:“媳婦兒作爲三房的太太,今日受了這般的奇恥大辱,活下去反倒是丟了咱們定國公府的臉,媳婦兒反倒是去了的好。”
話一說,秦氏便去朝那牆上撞去,驚得那牆邊站着的婢子嚇了一跳,忙拼了命拽住了秦氏絕望而顫抖的身子。
眼看着秦氏也因爲激動而昏了過去,顧硯朝在旁邊哭紅了眼,隨着三房的人又是手忙腳亂的去幫忙,傅老太太看着眼前混亂的情況,已是氣的使不上勁兒來,剛要開口怒罵,卻是聽到外面陡然響起一個肅然起畏的聲音。
“去將老三叫回來。”
話音一落,顧正德臉色沉然的走了進來,身後默然跟着顧敬羲,顧敬昭,顧敬明三兄弟。
顧敬羲一進屋,先看了眼謝氏和顧硯齡,見妻女都安好後才放心下來,而此刻的顧敬昭臉色極爲不好,聽到俞氏沒了孩子時,他已是如當頭潑了一瓢冷水,可剛纔同父親在外面聽到秦氏說的那番話時,他幾乎怒的無法遏制。
看到顧正德走近,傅老太太有些慌亂,隨即道:“老爺回來了,你今日不是要在內閣值守。”
顧正德未發怒,只冷淡的看向傅老太太道:“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還能在內閣坐得住?”
顧正德一番話說的傅老太太語中澀澀,卻也是覺得委屈,說起來,她到底又做錯了什麼。
“老二媳婦現在怎麼樣了。”
聽到顧正德的話,徐大夫極盡小心道:“回國公爺的話,因爲孩子死在了腹中,長久下去會損害了母體,所以我便開了一劑湯藥需給二太太服下,將那孩子落下來,而且連着這幾日,太太的湯藥不能停,要直至將體內的殘物落乾淨,才能放心,只是——”
顧正德聞言陰鬱的眸子微擡,徐大夫隨即斟酌道:“此番太過兇險,傷及了母體,以後若二太太再有喜事,只怕也是留不住了,即便留住,嬰孩兒也會天生殘缺異樣。”
話音一落,衆人不由輕聲唏噓,對於她們女人來說,一輩子再也生不出健康的孩子來,便是廢了。(注:此處是基於古時封建社會觀點而說的,非作者本人觀點。)
尤其,對於一直想要產下兒子的俞氏而言。
顧正德眉頭微皺,神色並未有太大的變化,顧敬羲和顧敬明基於顧敬昭的緣故,難免也生出幾分同情來,都有些欲言又止。
倒是此刻的顧敬昭,雙拳緊緊攥住,低垂着頭看不出面色,雙肩微微聳動,看似是一個作爲父親,作爲丈夫的悲傷,引得顧敬羲和顧敬明都不由輕聲撫肩以作安慰。
然而只有顧硯齡知道,她的這位二叔,此刻只怕沒有悲傷,只有無盡的憤怒吧。
要知道,一個能用來和大房爭奪權位的最大砝碼沒了,這樣的痛楚和絕望,可遠遠比一個親生兒子大多了。
畢竟,在世人眼裡,嫡孫和庶孫是不一樣的。
若是放在前一世,即便大房無人襲爵,也輪不着一個生不出嫡孫的二房來接,畢竟,下面還有更年輕的三房和四房,註定,定國公的這個爵位只能由嫡出的來襲,這一世,顧敬昭的奪位之路,可是越來越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