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鮮花交易
韓母心中的確是有數的。
韓清元又不是那種驚採絕豔的天才,幼年的時候又因爲家貧耽誤了好幾年的時間,就是如今能有條件靜下來心思讀書了,但蒲城縣不過是個小地方,讀書的條件能好到哪裡去?沒個好老師指導只靠自己苦讀的,得走多少彎路?
所以,韓母心中清楚的很,韓清元若能在三十歲上能中舉,已經是十分不錯,燒了高香了。
她有自知之明。
兒子中了秀才,韓家雖然地位會提升一些,但也極爲有限。家中沒個莊稼把式,或有其他收入的,該窮還是會窮。倒也不是不能給韓清元娶回一位富家女……但不說那嬌養着長大的小娘子能否適應這鄉下苦日子不說,讀書費錢一個月至少是幾兩銀子的開銷,全往岳家要的話,好意思麼?且岳家又能支持他幾年?日子久了,會不會以恩自居,瞧不起韓家人?
那樣的日子,家裡也不安生。
不如就花襲人。
知根底的性情,能掙錢供清元讀書,且會待他全心全意的。而且,清元也對花襲人有那麼點兒意思在。
這樣,纔是安穩長遠的日子。
只是到了晚上的時候,韓母擦拭着死去丈夫的牌位,難免要重重嘆息幾聲。
天一晴,很快縣城裡就有人來拉花兒。
領頭負責的是高大俊朗的柱子夥計。他不禁自己帶了幾輛牛車,還將花襲人寄放在杜家酒樓的牛車給送了過來。
“花小娘子,到今兒東家一共接到了三百盆菊花的訂單,是要求這兩日交貨的,客人名字和要求都在這冊子上面,你看看。”柱子夥計笑起來當真俊的很,一見就讓人心生好感。前幾年他沒成親的時候到這大柳鄉來,還收穫了不少小娘子的青眼呢。
花襲人接過他遞過來的冊子翻了幾下,笑容燦爛地道:“我知曉了。”
她隨即開始招呼人開始搬花,一邊對柱子夥計道:“都是今日一早才新綻開了兩朵餘下都是花苞兒的。運回去後只晴天時候五六日稍稍澆點兒清水,就能盛開到殘秋霜凍,足足開滿三個月精精神神不歇的,保管客人滿意。”
昨日還都是花骨朵兒的,今日一早便有一部分齊刷刷地綻開了花。不多不少,一盆上就開兩朵。且這已經開花的也不多,只佔整個大院裡所有菊花的三成,正好三百多盆不到四百盆的樣子。
彷彿這些花兒都各自商量好的似的。
就算韓麗娘早已經領略到花襲人培養時新鮮花的能耐,見此情景,還是不能習慣,不知該作何想。她曾經一步一步地跟着花襲人學養花,但她養的花兒,卻無論如何都比不上從花襲人手上出來的。一眼看去就不一樣。
三百盆花並不容易送上車。
村裡稍顯貧困人家看到村口有縣裡的車隊來,就趕緊一起跟了過來,而後自發了選出了五個人,順着花襲人的指點,開始將那些盆花從地上挪到敞口的四輪馬車上去。
一輛馬車上,用木板架子搭起四層,而後外面用草繩一圈一圈地圍着做固定。這樣,車子能裝的多,也能走的穩當。
花襲人正笑眯眯地說着拜託鄉親們幫忙的話,柱子夥計走近來,低聲問道:“花小娘子,東家讓我問你,你那天是在哪裡遇見那位公子的?”
柱子夥計想起那天撩起其頭髮喂薑湯時候,所見到的那種讓人頭暈目眩的美。他那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給那美少年餵了薑湯又換了衣服的。像是腦子不好使了一樣,再回想起來,都是暈暈乎乎的完全記不清楚什麼。
人人都贊他生了一副好相貌。
但柱子夥計真心覺得,那天見到那個少年人,纔是真正猶如天神下凡一樣的好相貌!同那人一比,自己就好像南海明珠邊上的死魚目一樣了!
花襲人聞言露出一絲驚訝,道:“就在酒樓外面大街上啊?不然我也沒勁兒將人背太遠。他怎麼了?難道是壞人?”花襲人瞪大了眼睛,像是被唬了一下。
柱子夥計搖頭道:“那人生的那麼好看,衣服料子都是沒見過的,應該不是壞人吧。東家說,他很可能是京城哪家的貴公子呢。只可惜他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留下了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悄沒聲地就離開了。”
“真是可惜了。”柱子夥計道:“要他真是京城的貴公子……”
花襲人笑着打斷柱子夥計的話,搖頭道:“你看他留下銀子就走人了,顯然不是一個能記人恩義的。所以,就算我們弄明白他的身份,只怕也是攀附不上的,惹人厭煩看輕了的。這樣,又哪裡有什麼好可惜的。”
柱子夥計咂摸一下嘴,點頭道:“的確如此。京城的貴人不會瞧的起我們小縣城裡的小人物。只是東家多少想能有個機會將你種的花賣到京城呢。東家總說,京城有錢人家多,需求才大,而不是隻在蒲城縣小打小鬧,掙不來多少銀子。”
花襲人忙搖頭道:“我聽說真正有錢人家都養有專門打理花草的下人……我可不想賣身給誰家當下人。而且,貴人們想要的都是珍品名品吧,真不一定看中我這些呢。”
“也是。”柱子夥計點頭認同了花襲人的話,而後又好奇地問道:“花小娘子,你真的種不出珍品花兒來嗎?我聽人說,若是真難得些的品種,一盆花可以賣上好幾十兩銀子都是有的。”
花襲人果斷搖頭,道:“柱子哥,我就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呀,纔不費力去想別的呢。我種出來的花,只要開的鮮豔又好養活就夠了……我年紀還小,幹嘛要轉進錢眼裡去了。”
關於“珍品”的問題,杜家樓也同他提起過好幾次。甚至,他有幾次聽說了有人在找什麼什麼花,特意告訴了花襲人,但花襲人也是一直推脫不懂。
所以,柱子夥計這麼一提之後,也就沒再繼續說這個了。
沒多久,三百盆花兒裝了五輛馬車,又仔細捆紮完了,柱子夥計便將一個不大的棉布褡褳當着衆人的面兒遞給花襲人,道:“三百盆花,一共二千一百文錢。東家給你按一兩銀子一千文算,這是一兩八錢銀子和三百文銅錢,小娘子請數數。”
如今銅貴銀賤,這個兌換比例是便宜花襲人了。
花襲人接過褡褳抓住搖了搖,笑容燦爛地道:“難道我還信不過柱子哥了?”而後她便熱情地招呼幫忙的鄉親們,道:“來,幾位大叔大娘,趕緊來取幾文錢回去給家裡娃兒買糖吃,省的他們總來跟着我!”
鄉親們都笑起來,道:“娃兒跟着你,還不是花小娘子你素來大方,淨慣着他們!弄的他們都不願意回家了!”
花襲人爲人熱情心善,又喜歡小孩子,兜裡瓜子糖兒都是常備的,並且總絕不吝嗇地撒給鄉里的孩子們。閒的時候,她還用樹棍兒教小孩子們認大字和識數,有聰慧勤奮的就能認出過年時候貼在門上對子,算清楚大人們都要糊塗頭疼的賬目,這可讓家長們都激動不已。
因而,花襲人在大柳鄉的人緣是真的很好。
幾位鄉鄰們話雖然這麼說,人卻都還一個個地到了花襲人面前,主動笑着打招呼報數道:“小娘子,我今兒搬了五十盆。”
花襲人便從褡褳裡抓了一把銅錢,數了二十五個笑眯眯地塞到來人手裡。
而後幾位鄉鄰都是如此一一上前,領了各自的報酬,口中說一些感激的話。
二十文錢,能買好幾斤粗糧,添不少針頭線腦鹽巴什麼的必需品了,來幫忙的都是家裡真困難的,指望着這一筆錢中用呢,所以真不能不要。淚~同三四位白金神一起開新書,壓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