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 嫁衣
她跟着趙嬸子那幾日學到的手藝,只能保證她拿針的時候不扎着手。
讓她拿着繡花針往布料上扎……花襲人真心覺得,還是不要難爲她好了。
“要不,請韓小姐過來幫您忙?”趙嬸子看花襲人拿針比劃了半天沒下去手,心中直髮急,不禁建議道。她的針線不錯,但繡活卻是一般,想幫忙也幫不上。
而且,她總是位下人。
若是嫁女全部出自下人之手,就算沒有傳揚出去,自個兒心中也覺得彆扭晦氣,很不舒服。
趙嬸子知道,韓母和韓麗娘,如今南順侯府的老太太和大小姐,她們兩個的繡工那是沒得說的。老太太趙嬸子不敢麻煩,但韓麗娘應該會十分願意幫忙。
“上次嬸子出門,路上碰見了白桃,說是韓小姐聽說您定親,還問您有沒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呢。”趙嬸子補充道。
花襲人下意識地就要歡呼答應,卻又搖了頭,將針沮喪地往衣料上一插,道:“還是算了。統共就不會在這府裡待多久了,還是不要再多找麻煩了。”
“怎麼叫找麻煩呢?”趙嬸子不解。
花襲人道:“嬸子您忘了,郡主正防着韓大哥別像傍上薛家一樣,傍上武陽侯府呢,怎麼會樂意南順侯府的人進門。若是做客,半天就走也就罷了,這嫁衣能是一天半天繡出來的?”
“而且,很快要過年了,麻煩人家住在外面不沾家的,也不好。”
花襲人想了想,歪頭問趙嬸子道:“還有別的什麼辦法沒有?實在不行,讓府上的繡娘給繡好了。繡孃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清和郡主絕不會攔着她使喚幾個繡孃的。
“那怎麼行!”趙嬸子道:“繡娘給繡,說出去多不好聽!”
“我可是知道許多閨秀都是拿不起針的,她們都是怎麼弄的?”花襲人問道。比如太子妃,拿針都是當暗器使用的。
花襲人就不信她是自己繡的嫁衣。
“是,是不是全由自己繡,只要動手了的,都能算是自己繡的。”趙嬸子道:“可小姐您這……”花襲人不動手還成,一動手就只有毀了衣服的份兒。
“這樣……”花襲人想了想,道:“那到時候我負責訂釦子好了。訂釦子還是不難的。恩,就這麼決定了,嬸子去幫我傳繡娘來吧。”
花襲人從繡架前起身走開,回到椅子上坐了,滿足地用了一杯茶。
趙嬸子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別的好主意來,只好按照花襲人吩咐,找繡娘去了。繡娘本來就在爲花襲人的嫁妝忙碌。嫁妝中,要繡的,並不僅僅是嫁衣,還有牀單被罩枕巾帕子荷包等等,不一而足,工程並不小。
聽到花襲人連嫁衣也要她們繡,都是愣了一下,瞧着似乎有些爲難,但卻依舊答應了下來,保證一定派最好的繡娘來完成嫁衣。
“嬸子,替我包個大紅包給各位,算是散喜,也算是酬謝她們辛苦。”花襲人笑着吩咐道:“要給最大的,兩包並一包。”
繡孃的工作並不清閒。
花襲人這一堆兒嫁妝繡活派下來,她們每個人都得加班熬夜的。這麼辛苦,自然不能平白辛苦。發點兒報酬,人家做活的時候也有精神頭兒。
趙嬸子答應一聲,取了花襲人平日賞賜的封包來,裝的鼓囊囊的,是一錠兒大銀子,足有十兩。給每個繡娘都發了一個。
…“勞累大家費心了。”花襲人笑道:“若是做的精緻,我這裡還有更多的封包呢……是不是,嬸子?”
“是,是。”趙嬸子此時生怕這些人不肯盡心盡力,忙道:“我家小姐最不缺封包了,一個個都鼓鼓的,大方着呢。”
十兩銀子,幾乎抵得上她們三個月的例錢了。
繡娘們本來已經十分高興,聽花襲人說做好了還有,都連連保證,一定做到最好,讓花襲人放心。
“最後釦子給我留着。”花襲人囑咐了一句,讓趙嬸將人給送走了。
遲些的時候,李媽媽就同清和郡主說起了這件事情。
清和郡主嘴角含笑,訓斥李媽媽道:“你操心她怎麼繡嫁衣呢。你啊,先將這個年給我安排妥了。我經常要去太子府,你看着縣主學管事,可別出了岔子。”
那一日過後,清和郡主回來後就將任少容拘在了身邊幾日,讓她跟着聽她理事。後來,太子府那邊一日比一日忙起來,清和郡主放心不下那邊,就乾脆讓任少容走馬上任當了家。只是將李媽媽派給她,盯着她查漏補缺。
至於替花襲人將十來萬兩銀子花出去,置辦田產鋪子的事情,乾脆交給了任少元去辦。
“小姐聰慧着呢。”李媽媽誇獎道:“從前她是不愛弄這些。如今長大了,用心學起來,進步很快。郡主放心,有奴婢看着,絕對出不了岔子。”
這個府總是清和郡主的。
完全不存在着什麼爭權奪利之事。
下頭各處管事的也是老人兒,纔沒有傻到糊弄任少容這位清和郡主的親女兒。除非是不想幹了。
就算任少容偶爾說的錯了,那些管事的也都能將事情給辦對了。而且還會辦得格外漂亮,好哄郡主高興。
怎麼會出差錯。
清和郡主一聽果然很高興。
李媽媽就撿着任少容勤學好問舉一反三的例子說了一些,哄的清和郡主越發地高興起來。
“從前她怕是不知道,一兩銀子到底能買多少大米。”清和郡主笑着感慨道:“我暫時也不指望她一下子就都會了。你們捧着她哄着她,哪能叫她知道這裡的彎彎繞了。我只要她知道這些物價,知道一萬兩銀子是個怎麼多法,將來不要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鬧出笑話就滿足了。”
說道一萬兩銀子……
那日回來之後,太子妃果然將一份文書送了來,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清楚,鮮紅的太子府的公印和太子殿下的私章都在,半點沒有敷衍含糊之處。一併送來的,還有兩箱白晃晃的銀子,足足一萬兩,擡到了任少容的院子裡。
這是要求她們必須收下。
也一樣是在用這一紙文書一萬兩銀子譏諷他們,並明確告訴他們,太子對花襲人非常看重,不許他們再在她身上有任何的算計。
白晃晃的銀子,誰看了都覺得美。
但清和郡主卻只覺得陣陣眩暈,心頭堵的很。連連兩日,都用不好飯菜,像是胃裡已經吐下了足夠多的銀子,卻不能消化一樣。
後來太子妃使人請她到太子妃幫忙參詳,她才慢慢好了——
只要太子妃這邊平安無事,她心中堵一點兒又算什麼。終歸是白得了銀子,而不會給出去銀子……
清和郡主從思緒中回神,對李媽媽道:“你去吩咐,讓人都管住嘴巴子,尤其是那些臨時聘來幫工的繡娘,別將府中任何事情往外說,不然武陽侯府饒不了她們。”
…“哎,是。”李媽媽道:“奴婢一會兒就去吩咐。能進府來的都是仔細篩選囑咐過的,都是懂規矩的,郡主放心,保管外面傳不到一點動靜去。”
“恩。那就好。”清和郡主閉上了眼睛,道:“只要將人送出去了,我這日子就鬆快了。”
“對了,我讓你關注一下南順侯府,打聽一下他們的事,如何了?”清和郡主問道。
李媽媽忙道:“奴婢正要跟您回這件事情呢。”
“那位小侯爺接了果子山的那塊地之後,的確往那邊跑了好幾次,每次都會去果子山上轉悠半天,並不像是刻意等着咱們家去人的……說起來,奴婢聽到一個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麼消息?”清和郡主沒有在意。
“奴婢派柱子去附近村裡打聽,遇見一個農戶,家中有架牛車……那位農戶給柱子說,薛家滅門之前的夜裡,有打扮不俗的兩個年輕小娘子挽了個小包裹,找到他,僱了他的牛車去了新江縣……”
“……一開始他也沒認出那少年人是誰,但後來南順侯三番兩次去莊子上巡查,那農夫才認出來,當晚那兩個小娘子所找到的,就是小侯爺……”
“那農夫不認識那兩位小娘子,只說是面生。”李媽媽低聲在清和郡主耳邊道:“但莊子裡怎麼突然就憑空出現什麼面生的小娘子?奴婢猜想,那會不會就是薛大小姐帶着她的貼身丫鬟,趁夜去找小侯爺去了……”
“韓清元當時是被薛世光給抓走的……”清和郡主不禁沉吟起來。她從前並未關注過韓清元,只知道是花襲人親自出去找了人,後來就發生了動亂,不過人應該是找到了……
不對,後來,就是中秋節的時候,花襲人又出去找了一次人……
清和郡主猜測着這其中有可能發生的故事,越來越覺得,這當中真的應該有許多故事。而她卻一直都忽略了,從未將韓清元當做一回事兒。
李媽媽觀察到清和郡主的神色,試探問道:“郡主,要不要告訴侯爺或者公子,讓他們派人去查查看?興許,當日那兩位小娘子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