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犧牲者,赫然就是那個逃跑的府兵。
頭顱被砍去之後,張忠的衛兵從還在抽搐的無頭屍體的懷裡拿回了十兩銀子,然後高舉在手裡。
“認真做事的,不會被虧待。”
“打死了,也有撫卹!”
“再有逃跑的,錢追回,人斬首,回去之後,殺全家!”
他舉着銀兩大吼。
那些府兵頓時冷汗直流。
“炮彈來了!”
這個時候,徐州城打來的炮彈,終於在地上彈跳着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下一秒,這些府兵只聽到一陣恍如風雷的呼嘯聲擦着耳朵飛了過去。
“好險,沒死人!”
“快,跑快點,趕緊完事!”
他們互相鼓勁,繼續往前推。
“給我好好打,一定要打中這羣王八蛋!”
錢益謙有些急眼了。
“遵命!”
炮兵們頓時壓力大增,一個個仔細地調整炮口,細細瞄準。
“開炮!”
嘭嘭嘭嘭……
驚天動地的炮擊之聲,再次響起。
又是十五發炮彈,呼嘯着飛向已經摸到河邊兩百米外的那些手推車的人羣。
咣噹!
一枚炮彈有如神助一般撞在了其中一輛獨輪車之上。
竹筐一下子被撞變形,但是瞬間又把炮彈反彈了出來。
正在悶頭推車的輔兵被頂得一踉蹌,一口血噴出,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柱子!!”
他的同鄉紛紛驚呼了起來。
“哈哈哈哈,老子沒死,老子沒死!”
這個輔兵摸了摸自己,發現被頂得吐了血之後,居然沒有任何不適。
他坐了起來的時候,一樣沒有什麼大礙。
想到可能是竹筐吸收了大部分的動能,他頓時狂笑了起來。
刷!
一道殘影在他狂笑的臉上一閃而過。
嘭一聲,他整個腦袋就像被滾落的山石撞過的西瓜一樣,瞬間汁液四射。
“柱子!”
“死了,他死了……”
其他人親眼目睹他撿回一條命,還沒來得及歡呼,又親眼看着他被彈跳的炮彈爆頭。
一個個頓時嚇得臉色大變,一邊祈禱一邊推着車加快速度。
很快,他們就要面對更多的打擊了。
因爲他們已經進入了對岸的上千門弗朗機炮的範圍。
“開炮!!”
對岸壁壘裡躲着的炮羣,在軍官的一聲令下,幾乎同時開炮。
近千個小孩拳頭大小的炮彈,恍如冰雹一般劈頭蓋臉撞來。
那些推着手推車的輔兵,時不時感覺到手推車傳來一陣猛烈的反衝力,被嚇得冷汗直流。
所幸佛朗機炮的衝擊力並沒有多強,距離遠了哪怕打在人身上也未必能穩穩打穿,打在裝滿了泥土的大竹筐上,更加沒有什麼威力可言。
只有倒黴蛋被紅夷大炮打中,纔會被打得吐血。
身體差點的還會被震得倒地不起。
總體來說,傷亡,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大。
畢竟,兩個竹筐裝在狹小的獨輪車上,疊起來,已經完美地把一個人的小腿以上全部擋住。
弗朗機炮打在竹筐上沒有什麼反應,紅夷大炮超出三公里之後本來就開始衰減了,他們就算摸到了河邊,距離城牆也有三千三百米。
打到這邊來之後,紅夷大炮的威力也沒有多少了。
甚至當初努爾哈赤在五公里外被紅夷大炮直接命中,也抗了好幾天才死掉。
所以這些竹筐也能勉強擋住紅夷大炮的炮彈。
但是也有倒黴蛋被在地上彈跳的炮彈擊中小腿,然後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再驚悚地發現自己的小腿徹底沒了……
這種傷兵是最倒黴的,在大明目前這種全民吃不飽的殘酷現狀之下,少了一根小腿和提前死掉沒有什麼區別。
“放,快放!”
誰先冒着漫天的炮彈摸到河邊的一個青壯,怒吼了一聲,在前進的時候把手推車迅速往後一扯。
那疊在一起的兩個沉重土竹筐就在慣性的作用下筆直地落在了地上,甚至還保持着疊着的狀態。
“好辦法!”
其他人頓時紛紛喝彩了起來,有樣學樣地用快速前進再往後抽的方法,一下子把所有的竹筐卸下。
不多時,一道有一些歪歪扭扭,但是完全可以擋住炮彈的竹筐牆壁形成了。
後面的那些輔兵只要略微低頭,就能完全避開炮彈的襲擊。
“走走走,下一道牆在後面,就不用跑那麼遠了!”
爲首的府兵滿臉興奮之色地大吼了起來。
他們的任務不僅僅是這道最前面的牆。
爲了掩護炮兵前進,他們還得在大營到河邊的路上疊起來三道開口位置不同牆壁,確保那些炮兵不會出事。
這樣看起來,就像通道一樣了。
“跑啊!”
其他人推着手推車的空車,一起跟上。
下一秒,又一波炮彈落下。
“啊!!”
被炮彈打中的三十多個倒黴蛋,慘叫着跌在了地上。
倖存者這才發現,上來的時候一路過去只倒下了不到五十個,而回去的路上,敵人一輪炮彈就把他們放倒了三十多個。
他們連忙努力落荒而逃,恨不得爹孃多給兩條腿。
第一道牆,就這樣以不到百人傷亡的代價完成了。
“好,幹得漂亮!”
“這些竹筐,真的可以防炮啊!”
“是啊,看他們推着手推車上去,好多人都被打中了也沒有什麼事……”
“額,可能是因爲炮彈遠吧……”
“那又如何,確實能擋住啊!”
大營裡的那些稅監民團的士兵看着那些撤回來的輔兵,士氣竟然一下子恢復了不少。
因爲那些火炮在裝滿泥土的竹筐這種富有彈性又沉重的東西面前,還真沒有什麼大用。
尤其是威力強大的紅夷大炮,如今距離遠外加泥土的吸能能力兩大要素的干擾之下,竟然連輔兵都打不死幾個。
這樣的場景,如何能不讓那些稅監民團的士兵振奮?
“兄弟們,把火炮推上去!”
“老子要看到他們也出血!”
這個時候,稅監民團的首領張忠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大營!
“上,推炮上去!”
炮營的那些炮手,在軍官的指令之下,推着火炮朝着前面走去。
而他們的面前,是無數土竹筐疊起來的牆壁。
城頭上的守軍甚至都很難看到他們,更別提朝着他們開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