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阿息連闖三次紅燈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華興, 等不及坐電梯,徑直從樓道跑上去,心跳和着她急促的跫音, 快得幾乎讓她透不過氣, 她一輩子加起來的運動量也沒今天多, 三十幾層樓, 跑到她腿軟, 大學那會學校組織晨跑,她都是打了卡再爬回被窩睡覺,這次可都補回來了。

走廊上依舊空蕩蕩的, 空氣裡只有她的喘息和腳步聲,回聲很大, 偌大的走廊彷彿看不到頭, 兩邊牆壁直壓而來, 阿息心裡一緊,加快腳步啪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嗓音清亮:“紀遠——”

阿息霎時凍在原地,尾音掐回肚子裡,直愣愣地回望辦公室裡除紀遠航外瞠目結舌的四人——都是政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或者商業翹楚,常在新聞上露臉, 看樣子似乎準備離開。

紀遠航輕聲一嘖, 語氣頗爲不滿:“阮秘書下次再遲到我真得開了你, 還不送客。”

阿息知道他給自己臺階下, 點頭撥腦應了, 回到辦公室後愣磕磕的,腦子有點緩不過來:“公司真的出事了?”

“你回來報到嗎?阮秘書。”他答非所問, 後面三個字說得意味深長,故意拖出長長的音,“大清早不要咒華興,底下幾千員工失業了你養着?”

“姚鴻濤不是說——”阿息霍然反應過來,繃緊的神經鬆施大半,她蠢纔會上他的當,靠,她都想罵人了。

阿息撂起衣袖,惱火地朝外走,臉都丟光了,紀遠航能有什麼事,公司能出什麼事,就算真的出事了關她屁事,她幹嘛屁顛屁顛拋來,撈不着好不說,少不了被某人一頓冷嘲熱諷,上次的表白加上昨晚餐廳偶遇,足以使她休克,她沒那麼大能耐一下從這些事情中跳出來,只有能避則避。

“你還有兩年六個月零三天的工作合約。”紀遠航的聲音悠然自背後傳來,阿息停下腳步,一頭霧水:“什麼兩年又六個月。”她狐疑地去拿桌前攤開的文件,只睨一眼就扯住了紀遠航藍白條交織的領帶,猛然把他抓近,咬牙道:“你Y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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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上下多出兩道筆畫,合同上的期限明顯經過塗改。

紀遠航抽回自己的領帶,正了正衣服,端坐在真皮椅子裡攤手,嘴角掛着狂妄的笑容:“白紙黑字,倘若你違約需支付公司五萬現金。”

“你這是商業詐欺!”

“阮小姐,我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商業詐欺是指在商業活動中使用各種詐欺手段以牟取非法利益的行爲,胡亂說話小心我告你誹謗。啊,對了,” 紀遠航從電腦裡擡起頭,俊臉上濃濃的笑意讓阿息一心直想撕爛他的臉,“你欠我一個新年和一件西裝,加上利息一百萬不到,是不是很便宜。”

阿息咬咬牙,一狠心摸出兩張紅皮拍在桌面上,紀遠航猝然一驚:“做,做什麼。”

“給你的壓歲錢,愛要不要,我會做滿剩下的六個月,至於那兩年隨便你了!反正我是不會賠錢的,至於那件破西裝遲早會給你!”

紀遠航忍不住想笑,還是佯裝板着臉:“這敢情好,那麼阮秘書帶上這堆文件忙去吧。”

阿息發出一聲不屑的“切”,用力帶上門,把電腦當作他的臉噼裡啪啦一頓敲擊,沒一會就泄了氣,心底有一絲抽痛蔓延開來,紀遠航淡漠的外表後面,隱藏着怎樣的心思她永遠不會知道,隨即一笑,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只要熬過這半年,一切都會變好。

方偉澤一早晨恍惚了好幾次,先是看錯與會報表,接着粉碎了一項技術系統文件,待察覺爲時已晚,無奈只得重做,對着電腦又犯起傻來,眼前分明白花花一片什麼也沒有,他嘆口氣,摘下匡在鼻樑上的眼鏡,用手搓揉着腫脹的太陽穴,身心一陣乏力,慢慢地就睡着了。

他夢到家鄉的竹林和松針樹,父親抱着他坐在肩頭,告訴他過了那座綿延的山嶺就可以看到大城市,要跨過那座山必須努力讀書。他聽從父母的話,認真學習,小學到高中一路成績優異,拿獎學金,出國參加競賽,被保送大學,然後遇見阿息,他們在有陽光的房間裡擁吻,洗衣,做飯,地上堆滿孩子的玩具,有一個小男孩親熱地掛在他脖子上叫他爸爸,牆上掛着巨幅婚紗照,新娘分明是笑靨如花的阿息,新郎的面貌卻看不清楚,他以爲蒙了灰塵,着急地用手去揩,接觸到玻璃框時手停住了,鏡面裂開一條一條縫,縱橫交錯,噹啷一聲落到地上變成了一堆無用的碎片,房間裡所有的景象虛幻成一縷輕煙,他四處環顧,驚恐地發現自己被困囿在一座荒島上,想叫,喉嚨根本發不出聲。

夢境如此真實,方偉澤的脊背驚出一身冷汗,他拍拍額頭,呷一口水,太陽的光芒穿透玻璃窗落在茶杯裡,投下斑駁的躍動的光影,漣漪慢慢平復,映出他驚魂未定一張慘白的臉,睡意全給打消,他看一下鍾,時間已近十一點半,提過外套就往頂樓去。

阿息仍在工作,手指一刻不離鍵盤,聽到腳步聲她微微仰起了頭,一臉迷茫地看着方偉澤。

有個剎那,他以爲看見了慢動作,就像電影上的分鏡頭,她擡起頭,前額一縷頭髮垂下,她的臉,一點一點地充斥了銀幕,然後是她的表情,恬靜平和。

“早晨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你不餓嗎?”

阿息望着自己的肚皮,手在上面劃了兩圈,肚子早就餓得像鍋裡開了花的水一樣咕嚕咕嚕冒泡,她整好文件,剛想要回給他一個笑容,董事長室的門吱呀開了,鑽出邊穿外套邊說話的紀遠航:“阮阿息,我們去吃飯。”

阿息的嘴角僵了僵,略有尷尬地乾咳一聲,紀遠航這纔看見她身邊的人,目光緩緩掃過兩人,而後視線停在阿息身上,表情深沉莫測,半晌脣角微微一勾,率先進了電梯。

阿息生平第一次享受這麼高的回頭率,亂哄哄的餐廳似乎頃刻間靜了下來,齊刷刷地注視夾在董事長和技術總監之間的人,甚至於他們之前的人都讓開了位,打菜師傅也戰戰兢兢。

紀遠航點菜沒個譜,也不論能否吃的完,覆了滿滿一餐盤,公司裡花癡過頭的女人騰出自個的座位給他們,潛到另外一排夥同其他人肆無忌憚用目光掃射。

阿息覺得彆扭,渾身不是滋味極了,有如芒刺在背,魚刺鯁卡在喉,她根本無法靜下心來,坐立難安。

她的目光搖曳不定,落在紀遠航臉上片刻便又滑開,一門心思只想快點吃完走人。她剛往嘴裡送一塊五花肉,方偉澤自然地移過了她的餐盤,耐心細緻地撥出菜裡的蔥蒜,推還到她跟前,報以一笑:“吃吧。”

紀遠航的眉眼忽然冷峻許多,他意味深長地盯着對面的人,眼神分明帶了醋意,又不好發作,這樣親密的畫面,像把鋒利的小錐子,一下就穿透了他的心,他有些不耐地用筷子戳了戳食物,須臾,脣角浮現邪氣的笑意:“聽說方總監和阮秘書是校友,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她前男友。”

阿息忽地一怔,眉心微微蹙起,又轉瞬平復,莞爾淺笑,狠狠碾了紀遠航一腳。

方偉澤沉默着,不解釋也不爭論,只顧埋頭吃飯,手機在上衣口袋突突作響,他看一眼號碼,促狹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接個電話。”他起身離開座位,到了門外才按下接聽鍵。

紀遠航收回視線,身體慢慢向後傾靠在椅子上,手臂抱胸,眼底噙笑地瞅着狼吞虎嚥的阿息:“你就這麼餓?”

阿息反詰:“你試着一早上不吃飯再拼命工作看看。”話一出口覺得不妥,因爲他多的是光忙工作不吃飯的時候,有時候連着幾天都窩在辦公室裡,餓了就泡碗方便麪,或者啃餅乾了事,兢兢業業的態度讓底下的人都不好意思偷懶。

她努力地裝出專心吃飯的樣子,不讓他看出自己的眼睛總往他的方向瞟。

紀遠航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從縫裡透出柔亮的光,他支起筷子將盤中的菜一一扣到了阿息的盤內,笑道:“那就多吃點。”

阿息的整顆心忽然升到了嗓子眼上,又飄忽地蕩起來,前後左右唏噓聲響成一片,她有些坐不住,食物吃到嘴裡味同嚼蠟,扭扭捏捏地想要站起來走人。紀遠航雙肘支於餐桌上,拳頭緊握撐着下巴,身體微微前傾,全神貫注地看着她,微微勾揚起脣角,阿息稍稍擡了眼皮,頓時氣息一窒,還含在口中的飯鋪天蓋地地噴到了他的臉上。

四周一下就靜了下來,詭異的安靜,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阿息瞠大雙眼直瞪着,冷汗直流,頭皮發麻,完了,她今天是真的完了。

紀遠航僵硬地搔搔發,四周巡視一遍,衆人皆裝作沒看到剛纔那一幕,忙低頭做出匆匆扒飯的樣子,他慢條斯理地斂去頭髮以及面頰上的飯粒,俊朗的臉龐因錯愕和無奈變了形,五官幾乎糾結成一團,嘴角扯到了鼻翼,嘖聲連連,這個女人,第一見面吐他一身酒,今兒個又噴他一臉飯,嘖,他的形象。他長嘆一口氣,以兩指緊按着眉心,輕輕地在喉嚨管裡咳了一聲嗽,向阿息看了一眼,半遮半掩穿過了餐廳,面上是窘然過後的緋紅。

良久,笑到無法遏制肩頭不斷抖聳的男女,半趴在桌面上,動作一致地以手掩着臉龐。

阿息徹底名聲大噪,不消半天公司上下傳遍了她的“豐功偉績”,她成了過街老鼠,人人虎視眈眈地瞅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鑿出幾個洞,紀遠航可是第一天在公司就餐,她就給他那樣的禮遇,那羣花癡當然不樂意了,怕是將她挫骨揚灰也不解恨,可問題是笑的最兇的人不就是她們麼。從前她人緣多好啊,現在大夥見了她都退避三舍,像見着瘟神,方圓兩米內的餐桌都是空空如也,姚鴻濤沒少拿這事笑話她,阿息也就忘了先前說的要找他算賬之類。

她曾想過找紀遠航道歉,但他雲淡風輕地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看到他那副嘴臉要說的話也全部咽回了肚子裡變成滿臉怨懟,說到底還是因爲他,誰叫他突然做那麼奇怪的動作,並且由着公司這麼多流言蜚語滋長也不知道壓壓。

難道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得了吧,她纔不相信那些破小說中寫的。

方偉澤失聲笑了:“你一個勁嘟囔什麼呢。”他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覆上阿息的手背,被她下意識躲開了,阿息不好意思地以指颳着臉頰,僵硬地扯出笑意:“開車小心點好。”

“阿息,和我看場電影很爲難嗎?”

“要真是這樣我怎麼會坐在你車上。”

清冷昏黃的街燈,一盞接一盞飛過,晃在車窗裡面有了一種迷離般的暈眩。

對於方偉澤的要求她總是沒辦法拒絕,卻也不確定自己的心,她沒辦法象唐玲那樣數着一二三四說走就走,她承認自己沒用,只能這樣半吊着,總有一天非吊死自己。唐玲在今天前曾和她說過,永遠不要被同一個人傷害兩次,他能放棄你一次就能放棄你第二次,相信愛情可以令一個人改變,是年輕的夢,這個夢隨着年紀老大,也開始醒來。他自私,他永遠也自私。他冷漠,就永遠不會變成一個溫暖的人。她說阿息你還有幾個三年。

車子停在紅綠燈口的間隙後面有輛車撞了上來,不重不輕的一下,驚了阿息一跳,整個人從座位上彈起撞到了頭,一團猛烈的怒火,立即在胸腹間叢叢燃燒,不顧方偉澤的勸阻罵咧咧地開了車門——他向來好脾氣,萬一車子受損還得自己掏腰包修理多冤枉,還有她的頭,也不是白撞的,哪個不會開車的她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再把他拎去警局。

迎上阿息的是半靠車門上悠閒自得的紀遠航,昏黃的燈光映出他一臉笑意高傲而難以捉摸,本來興師問罪的阿息呆在了原地,望着他新換的車子出神。

紀遠航揚高了下頷:“喲,阮秘書,方總監,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兒。”

方偉澤道:“我們去看電影,紀董您呢。”

“巧了,一樣。”

新車內探出美人頭:“你不是說我們……”

紀遠航回頭,一眼盯過去,沒帶絲毫兇狠,那女人卻立時閉了嘴,乖乖縮回車裡。

阿息才發現他的車裡還坐着一個人,紅色墨鏡遮住了大半張面孔,長髮微卷,錯錯落落,看上去有些眼熟,半天想不起來是誰,她一聲不吭地去檢查車子,半晌後如釋重負般吁了口氣。

紀遠航謔弄地笑:“怎麼,這麼寶貝這車。”

“她就這樣,做事比較細心。”

方偉澤簡單的一句話,聽在紀遠航耳裡卻變了味,他半眯着眼,清冷的嗓音微微嘲諷:“細心?那得好好檢查檢查,以免遺漏什麼地方還要自己花錢修理多不值當,是吧,阮秘書。”

他們後面的車子排起了長龍,綠燈亮,喇叭聲此消彼長,中間夾雜着司機的怒罵,車燈直射阿息的眼睛,她擡手去擋,看着燈光在紀遠航身上形成一個光圈,他逆着光站立,面孔籠罩在陰影裡,像一幅挺拔的黝黑剪影,恍惚覺得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輕笑,然後慢慢綻開。

阿息靜靜地看着他,一言不發,風揚起她的發,拂過臉頰時,有着刺痛,她撇過臉,轉身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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