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勳每奔到一處,都狂呼“蒙古兵打過來啦”,但沒有人相信他。連長城都沒發出狼煙,蒙古兵怎麼可能打過來?
王勳心中着急之極,他們怎麼就不肯相信自己呢?這次,我真的參與了國家大事啊!求求你們相信我吧!
他顧不上再跟他們費口舌,一路不停,打馬狂奔,直奔入了京師。
蒙古騎兵,幾乎銜着他的馬尾,攻到了京師城下。這個民族的騎戰之術天下無雙,機動性非常之強,這也使他們遭受到的抵抗減到了最小,大多數的防禦工事根本沒有發揮作用。大明官兵的麻痹大意令他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幾乎沒有阻擋住蒙古兵的腳步,甚至連時間都未能贏取。
王勳跪在金鑾殿上,以頭叩地,泣血陳詞的同時,兵部尚書屁滾尿流地衝了進來。他們幾乎同時喊出了同一句話:
“蒙古兵打過來啦!”
嘉靖帝大吃一驚,他的第一句話是:“怎麼可能?”
接下來,他說出了第二句話:“皇弟,你看該怎麼辦?”
他所說的皇弟,就是指吳越王。
滿朝朱紫的目光,也集中在吳越王身上。當日互市、和親之事便由他力主,此日釀成大禍,當然要唯他是問
吳越王卻並不驚慌,出列跪拜道:“俺達假意與本朝修好,提出互市、和親二策。臣念及我泱泱大國,當修道德以服四夷,故力主其成。不料俺達口蜜腹劍,狼子野心,臣一時失察,被他矇騙,實在愧對宗廟社稷。事已至此,臣願將功贖罪,請皇上授命於我,臣即刻披甲出城,與蒙古兵決一死戰。若不勝,則當血染沙場,以報國恩。”
他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慷慨激昂,讓羣臣頓時啞口無言。
嘉靖帝更是聽得龍顏大悅:
“皇弟不愧爲朕分憂之人,就以皇弟所奏,朕親自與你壓陣。”
蒙古兵攻到京師城下,先是一陣亂炮,將城四周的防禦工事擊了個土崩瓦解,但他們並沒有繼續攻打京師,而是轉戰懷柔、順義、通州等地。
蒙古兵狂悍的攻勢震懾住了京師守兵,他們抓緊時間,加固城牆,完備防禦工事,死死扼守着京城,哪敢出城交戰?蒙古兵卻趁此時機,以極小的代價,攻下了守兵極少的順義、通州等城,大肆殺掠。
戰爭,從一開始,就沒有憐憫。
然後,他們踏着滿地烽煙,帶着蒼狼般的戰嚎,從四面八方圍住了京師。
這座大地上最繁華的都城,終於迎來了戰火的洗禮。
京師乃是大明首善之都,明成祖遷都京師,最重要的用意就是傾全國之力對抗蒙古,無論駐軍、輜重、補給,都爲全國之冠。雖然近十年來,天子好道,宦官專權,京師防禦工事略有弛廢,但百年積累下的根基並未動搖。
此番京城遭蒙古騎兵突擊,數日之間已到城下,速度之快,迥出意表。好在明朝邊患已久,大量武備物資儲備於京師倉庫中,只要略加調動,基本的防禦工事已隱然成型。
防禦工事共劃分爲三層。
最外層是專爲對付騎兵的鐵蒺藜陣,足足布了一里多寬,將城門嚴密地護住。鐵蒺藜是一種精鋼鑄成的戰具,上面生滿了尖刺,馬踏其上,尖刺刺入馬足,可令戰馬不勝創痛而跌倒。乃是剋制騎兵最爲有效的方式。京師城邊撒滿的鐵蒺藜,上面浸滿了劇毒,一入馬蹄,立即就會發揮作用,令戰馬癲狂而死。鐵蒺藜陣布的範圍,恰好是城頭上利箭所能覆蓋的範圍,這使得敵人無法掃除鐵蒺藜,達到最有效的戰爭意圖。
第二層,是護城河。幾丈寬的護城河上面的橋已全拆去,河極深,裡面佈滿了淤泥。就算是蒙古戰馬,也無法涉水通過。
第三層,便是城牆。京師城牆之堅固,不亞於長城。而且有城中補給,易守難攻。城中儲備了大量的土瓶、石灰、滾木、松油等物,打起來時從城頭上倒下來,便可將攻城者打個落花流水。
這三層防禦,讓京師幾乎固若金湯。
但能夠擋得住蒙古騎兵麼?
俺達汗端坐戰馬之上,他仍穿着那件襤褸的華服,巨大的亡靈旗橫披於他身上,彷彿一隻邪惡的羽翼,在他身上投下血與火的陰霾。
他目光堅定地望着這座似乎永遠都不會陷落的都城,原本英武的臉上透出驚人的殘忍與猙獰。
重劫裹在一件白色的長袍中,騎馬立於俺達汗身後。蒼白的長袍在風中鼓起,卻襯得他的身體更加孱弱而纖瘦。袍子迎風張開,上面描繪的無數隻眼眸也彷彿獲得了生命,一如孔雀尾羽上的諸神之眼,默默垂顧着芸芸衆生,透出悲憫的光芒。
他知道,非天一族的血翼,已經展開。這場戰爭,一旦開始,就無法休歇,不打到天崩地裂絕不罷休。
而如今,唯一的障礙就是這座城,只要攻下這座城,便可長驅直入,讓亡靈之旗飄揚在每個有日光照臨的角落。
那是三千多年來的夢想啊,是從第一代非天之王就盼望的祝福。
於今,在他手下,即將實現。
他雙眸發出一陣火烈的光,幾乎無法壓抑自己的狂喜。
三連城的力量,緊緊握在他手中,這座都城,又算得了什麼?
他身子興奮得輕輕發抖,他迫不及待地希望聽到一聲聲慘叫,那將是天地間最華麗的樂章,伴隨着鮮血噴出、骨骼碎裂的聲音奏響,誕生一場末日狂歡。
俺達汗凝視着這座城。
他目光中滿是仇恨。
他曾捨棄了那麼多,只想成全一個人。
他曾那麼希望,每一座城池,都能像荒城那樣,富足、自由。爲此他捨棄功勳,捨棄王者之威嚴,但,這座城奪走了它,讓他的希望化爲灰塵。
他,亦要將這座城化爲劫灰。
他舉起手。
身後,蒙古騎兵宛如風雲怒卷般,在河朔平原上狂暴地突蕩。
他們在這座城池之下駐馬,靜靜等待,等待着俺達汗一個手勢。
馬背上的輜重被卸下,迅速而有效地組合成一座座戰爭機器。
箭樓,在鐵蒺藜陣的邊緣,一座座築起。那是鋼鐵組成的箭樓,高三四丈,比京師城牆還要高,一丈多長的支支巨箭運到箭樓上,架在精鋼打造的戰弩上。霎時間,數百座高大的箭樓幾乎將整個京師圍住,宛如無數上古甲龍,向着京城展開獰厲的姿態。
箭樓後面,是數百座的投石車。巨大的車身用皮索與鋼鐵組成,通過牯牛與馬匹,用絞盤將車身繃緊,上面放上巨大的、填塞了火藥的炮石,一旦命中目標,炮石將轟然炸開。所經之處,無論建築還是城牆,都將被炸得四分五裂。這是攻城的最重要的機械,也是密密麻麻地羅列開,將京師圍了個風雨不透。
投石車後面,便是數十輛巨大的黑鐵戰車,戰車如重樓疊起,高達數丈,通體被鐵甲掩蓋,裡邊傳來一陣機簧的響動,看不出裡邊到底裝載了什麼。戰車宛如一隻只黑鐵巨象,伏踞在大地上。車上並沒有裝備特殊的武器,只是巨大,也看不出到底有什麼用途。
其餘雲梯、火炮、弓箭等一應俱全,十萬大軍捲起漫天陣雲,伴隨着淒厲沉悶的戰鼓聲,緊緊地壓在每個人的內頭。
京師的駐軍與居民們仰望着漫天陣雲,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們也在等待着,等待着俺達汗一個手勢。
蒙古騎兵獰惡的臉清晰地印在他們心頭,帶來鮮血的腥甜。有些膽小的軍民忍不住想哭,更遙遠的天幕上,順義、通州燃起的烽煙高高飄揚,不用想象,就知道那些城池已化爲劫灰。
屍體堆積如山,繁華已成爲廢墟。
京師也會如此麼?
每個人都在等待,等待俺達汗的手勢。
俺達汗擡起的手猛然揮下。
那個手勢簡潔有力。
屠城。
城中百姓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蒙古騎兵卻在同一時刻翻身上馬,發出一陣狂烈的嗥叫。馬匹在原地激烈地刨動着,捲起的煙塵遍地而來。那是一場血戰將要激發的前奏,在這場戰爭中,只有毀滅與屠殺。
轟!轟!轟!
一連串的暴響聲撕裂沾滿日光的天空,三百七十六座投石車,同時開炮!
漆黑的炮彈幾乎佈滿天空,夾雜着城中軍民淒厲的慘呼,轟然砸了下來!
但那目標,並不是京師,而是鐵蒺藜陣。炮火猛烈,在地上震響,那些巨大的炮石卻不是石頭,而是用氈布裹緊的泥土。泥土重重落在地上,混合着氈布的碎片,頓時將鐵蒺藜掩蓋了起來。蒙古騎兵急如星火般,已掠過了這片騎兵的天敵之區,直衝向護城河!
滿城守兵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們,無法相信如此強大的鐵蒺藜陣,竟被這麼輕易地攻破了,他們甚至忘了射箭,直到蒙古騎兵衝到了護城河邊上,才匆忙地拿起弓箭,漫天頓時響起了一陣弓弦聲,箭雨如怒雲般轟落。
蒙古騎兵一面向前疾衝,一面熟練地扯起馬身上的盾牌,全身縮在馬背上,用盾牌護住馬跟自己。大明守城之兵此時已慌亂到了極點,恨不得將所有箭全都射下。
箭雨漫天,蒙古騎兵陣中響起一陣慘嚎之爭,馬匹被射中後,激烈的奔跑之勢無法阻止,一頭栽倒在地。後面的騎兵亂蹄踏上,立即踩成亂泥。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衝鋒之勢都絕不能停下!他們堅信,背後的投石車一定會在他們面前鋪下一道平坦之途,他們只管前衝,就能掃平這座城市,替大汗洗刷恥辱。這是他們最崇敬的國師定下的戰爭之策,他們就只管向前,絕不回頭!
投石車果然不負他們之望,漫天漆黑的炮石轟下,眨眼之間,整座鐵蒺藜陣化爲坦途,炮石直指,是那條既深又寬的護城河。他們有信心,就算再深再寬的護城河,也必將會被炮石填成坦途!
猛然,背後傳來一陣殺伐之聲。
蒙古騎兵不由得一陣慌亂,一隻巨大的旌旗突然出現在投石車隊的背後。
黃色的旌旗,極爲精緻,上面繡着一個巨大的“吳”字。
吳越王狂笑聲中,率領着十萬精兵,從蒙古軍背後殺上!
城內搭起高臺,嘉靖皇帝御駕親臨,滿身甲冑,在上百大內高手的保護下,持尚方寶劍,遙遙督戰。京師守軍見天子親臨,頓時士氣大振。
這便是吳越王與皇帝商量好的謀略。一半軍隊留在城中,準備守城,而另一半軍隊卻由他率領,埋伏在西山腳下,等蒙古兵以爲已經掌控全局時,這隻伏兵突然殺出,攻蒙古兵個措手不及。這隻計策極爲有效,奇兵突襲,一經殺出,立時令蒙古兵大亂!
他們的目標是蒙古兵的攻城機械。只要將這些機械全都破壞掉,單靠騎兵,是無法攻城的。京師只要守個十天半月,各地勤王的部隊就可以趕到,那時會戰京師城下,不難將蒙古兵一網打盡。
這個計策幾乎已成功,特別是選在蒙古騎兵傾巢而出攻打京城的瞬間。只要逼近,這些遠程的戰爭機械甚至沒有還手之力!
吳越王的狂笑聲率領着十萬大軍,滾滾而至!
俺達汗與重劫嘴角噙着的冷笑甚至沒有絲毫被驚動,他們凝視着京城的目光,也沒有絲毫波動。
一直沉靜矗立着的箭樓,此時猛然動了起來!
彷彿數百頭上古巨獸,從蟄伏中醒來。
長達一丈多的巨大箭身,如狂龍般射出,支支怒發,鋪天蓋地般向吳越王的軍隊射去。這麼巨大的箭身幾乎無物可擋,箭身撞上疾衝而來的部隊,輕易地就將捱到的士兵身體撕開,箭勢絲毫不受影響,狂疾前衝,在整齊的部隊隊列里拉出一道幾十丈長的觸目驚心的血口。
巨箭轟然奔發,一波就是一百多支,朝着大明部隊怒射。眨眼之間,便有數千人死在這巨大無比的箭身之下。大明部隊立即大亂,騎兵拼命約束着戰馬,不敢前行;步兵掉頭就跑。前頭翻過身來的士兵撞在後面還未煞住來勢的士兵身上,頓時攪成了一鍋粥。
而在此時,攻城的蒙古騎兵已然在戰旗指揮下,整齊地調轉了馬頭,朝着大明部隊衝殺了過來。
這是一場完美的殺戮。
蒙古騎兵憑藉着極強的機動性,化身爲一道凌厲的鋒芒,將大明部隊裹在中間,圍着他們不住衝殺。
陣雲捲起一片黑壓壓的風暴,每一次衝殺,都化成遮天蔽地的腥風血雨。大片的屍體倒下,流出的鮮血頃刻間便被玷污,跟泥土混雜在一起,成爲血污。蒙古騎兵的鐵蹄踐踏在這些屍首上,卻絲毫不能減緩他們風暴一般的衝殺之勢。
大明部隊的數目在銳減,儘管在吳越王的指揮下,他們組織起一次又一次的反擊,但在蒙古騎兵精良的戰術狙擊下,每次都無功而返,反而被壓制得越來越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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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鼓沉悶轟響,鮮血染紅了大地。
戰場的另一端,一輛輛巨大的黑鐵戰車從陣列中緩緩開出,如巨獸般緩緩推進。機簧響動,戰車彷彿有無盡的力量,將一切障礙掃盡。穢土、武器殘骸,以及還帶着餘溫的屍體,被一堆堆聚起,盡數傾倒進了護城河。
京師城裡的守軍、百姓都陷入巨大的恐懼中,鴉雀無聲地凝視着這場廝殺。那一刀刀、一劍劍,就彷彿刺在自己身上一般。他們不由自主地驚恐想到,若是京師陷落,迎接他們的,將是同樣的殺戮!
而就在此時,他們驚駭地發現,一隊連人帶馬全身籠罩在銀甲下的蒙古騎兵已從殺戮中脫身而出,邁着緩慢而詭異的步伐,向城牆衝了過來!
而那條護城河,此時已被滿地死屍淹沒,再也不可能成爲他們的庇護!
守城明軍大驚,拼命地將準備好的泥灰、土瓶、滾木、礌石、熱水、熱油倒下。霎時整個京師成爲一座巨大的戰場,泥灰、土瓶在城頭炸開,煙塵四漫,嗆鼻之極。石灰落在眼睛裡,刺痛難擋,混合了辣椒、毒藥等物,頃刻便可將敵人戰力瓦解。而巨大的滾木、礌石當頭砸下來,再健壯的士兵也無法抵擋。輕一點皮開肉綻、跌落城底,重一點立時就被砸得頭碎骨折、死於非命。最可怕的是燒得滾燙的熱水、熱油,當頭淋下,就算裹在盔甲中也是無法抵禦,皮肉立即焦爛。熱水中也混雜了藥物、鐵屑,不亞毒水,恐怖之極。
方纔那一番殺戮徹底嚇破了守軍之膽,他們瘋狂地將這些守城利器傾倒下來,熱水混攪着泥灰,狂舞成漫天灰雲,受了滾木、礌石猛砸,在城頭城下炸開。只見衝過來的那隊蒙古騎兵如摧枯拉朽般被砸得支離破碎,頃刻間死傷大半。
守城明軍與城中百姓爆發出一聲激烈的歡呼,互相擊掌慶祝。他們被壓抑許久的情緒,這時才舒緩下來。
他們能守住!
沉悶的戰鼓轟轟怒發,震散了他們的喜悅。
爲什麼蒙古兵仍然那麼多,黑壓壓地擠滿了城外?他們仍然被包圍着,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爲什麼?
他們不是砸死了那麼多敵軍麼?
他們驚惶地向下看,卻赫然發現,堆積在城下是,只是鐵、木的碎屑,並沒有真正的屍體。他們砸碎的,只不過是些機關人!它們乘着機關馬衝過來的時候,驚惶的守軍們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就將準備好的守城之物全部倒了下去。
古代的機關術並沒有那麼發達,機關人行動極爲遲緩,並不能真正用爲戰爭。諸葛武侯當年發明木牛流馬,也不過是用作運輸而已。但蒙古兵利用守城明軍的恐懼之心,在陣雲的掩護下,憑藉這些機關人馬,幾乎將守城器械完全瓦解掉,收到了奇效!
戰鼓沉悶轟鳴,俺達汗陰沉的面容上充滿了肅殺,親自指揮着大批軍隊,逼近京師。
城中只剩下極少的滾木礌石,驚惶的守軍甚至不等到蒙古人到達,便推了下去,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蒙古騎兵越逼越近,他們那猙獰的面容是那麼清晰,城中之人有些禁不住號哭起來。
那是窒息般的逼迫,臨死前的壓抑,幾乎讓人瘋狂。他們甚至連抵抗的念頭都無法興起,只有一個想法:
這座城一定會破,他們一定會被屠殺殆盡!
距城門十丈,俺達汗猛然立住,他的雙目中迸發出慘烈的光芒,發出一聲厲嘯:
“殺!”
蒙古騎兵震天怒吼,狂猛地向城牆衝去。
巨大的雲梯帶着怒響敲在了城牆上,騎兵從馬背上彈射起,抓住雲梯飛身而上,瞬息之間就到達了城頭。他們掣出雪亮的馬刀,如修羅厲鬼般捲進了守城的人羣中,展開屠殺。他們如一道道黑色的閃電,瞬間就在城牆上撕開條條巨大的裂口。
守城士兵在瞬息間就發現自己陷入了絕境。絕望的他們只有一個選擇:殺人或者被殺。他們舉起刀劍,瘋狂地想狙殺攻上來的蒙古兵,但恐懼的內心一瞬間就出賣了他們,他們只看到凌厲的刀光,便感覺身體一下子就空了。
鮮紅的血噴在天幕上,紅的就像是朝霞。
四面城頭上,密密麻麻地涌入了無數蒙古士兵。
他們貫徹着俺達汗的命令:
屠城。
明軍這才發現他們已無路可退,他們若不想死,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殺死眼前的敵人!他們的怯懦逐漸被恐懼擠壓出身體,也在這生死的關頭化爲獰厲的惡魔,向攻上來的蒙古兵展開了殺戮。
慘烈的戰局,在每一處城頭展開。大蓬的鮮血在空中炸開,碎石碎肉灑得滿地都是。整座京師城化成一座巨大的絞肉機,瘋狂地吞噬着每一位生者的血肉。怒號聲、慘嘯聲夾雜着沉悶的戰鼓,在每個人的心中震響。他們心中無法興起任何念頭,只有一個字:
殺!
瘋狂的殺戮整整持續了一個時辰,堆積起來的屍體幾乎觸到了城頭。那些屍體,有蒙古人的,也有漢人的,於今,都無差別地互相依靠着,構築起這座腥血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