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超過三分之一的官員統統進了錦衣衛詔獄,只是官場大清洗的開始,楊慶當然不可能只抓這幾個,這些人都是以受賄賣官鬻爵的罪名抓起來的,那麼那些行賄,那些從他們手中以非法手段獲取官職的呢?
那個也要抓。
錦衣衛詔獄裡,在種種手段逼迫下,那些被捕官員很快交待出了一份份供詞,然後拿着這些供詞的錦衣衛再迅速將更多官員抓進大牢。
就在他們抓人的同時,馬士英控制的吏部,迅速用一個個非進士出身的佐貳官補上這些人的缺,在這些得到晉升的非進士出身的官員感恩戴德的歡呼中,原本東林羣賢控制的文官系統就這樣開始一點點崩塌。
面對楊慶咄咄逼人的進攻,東林羣賢繼續保持沉默。
他們沒招抵抗。
過去還能發動個正義青年搞示威請願,慫恿個地方士紳搞事情,但現在人家自己玩了,不再跟着東林羣賢的後面了,黃宗羲甚至在籌備一個大同社……
實際上就是政黨。
但黨這個詞在古代其實並不是什麼好詞,只有在攻擊某一幫人合夥搞事情時候才用,黨即朋黨,而社就好聽多了!這時候復社,幾社,豫章社之類一大堆,理論上是討論文學,但實際上就是初級版政黨,黃宗羲正在以復社這幫人爲基礎,以他的地方自治爲政治綱領組建大同社。而且在江浙一帶頗受歡迎,尤其是南直隸的大小地主們中間,這些傢伙儼然聖賢一樣,他們自己有報紙,而且個個都有錢,然後拼命搞宣傳。
而目前實質的行動是串聯一些地方官員準備撇開楊慶,以聯名上書方式給他大舅哥。
要求修改四民代表的選拔。
四民代表他們是支持的,但抓鬮這種方式明顯過於不負責任,他們向朱慈烺上書,要求改成選舉制,並且限定四民代表的資格。至少不能把佃戶也加入,應該改成以擁有的土地來做標準,也就是目前英國議會搞的那套東西,想成爲四民代表,首先必須有一定面積的耕地。
楊慶可以確信他們跟英國人沒有什麼聯繫,這純粹他們自己想的,由此可見東西方士紳也算殊途同歸了。
甚至朱之瑜已經去了長安。
當然,這份上書還沒完成,他們需要串聯很多地方官員,這需要一定時間來完成,但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到朱慈烺面前,向皇帝陛下展示江南士紳對他的忠心了。雖然他們至今也只湊了不足五十萬兩迎駕費,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對龍興天子不忠心,再說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主要是那些奸臣從中作梗。總之朱舜水會把責任推到奸臣頭上的,他是大儒,原本歷史上要做倭國偶像的,這種小事他會解決得很完美的。
朱之瑜先去把路子鋪好,然後這邊串聯完成,把聯名上書一遞,最好忽悠着什麼都不懂的朱慈烺把聖旨一發。
那你楊慶是聽不聽呢?
楊慶懶得管他們這些小動作,這些傢伙讓大明朝慣得都已經忘了這個世界上究竟什麼說了算,朱慈烺在長安發出的詔書又沒用,因爲不蓋玉璽的就肯定沒用,雖然明朝沒有傳國玉璽……
那東西五代時候就沒了。
據說後唐李從珂帶着它自己燒死然後就下落不明瞭。
之後那些全是歷代爲了需要自己造的,明初朱元璋一口氣造了十七顆不同用途的,明朝皇帝也不怎麼在乎這個,孝宗時候有人獻了一顆據說是傳國玉璽,然後用那些官員們的話說我們大明自己開國,哪需要用的是這些舊東西,然後賞了五兩銀子。後來又陸陸續續增加了一些,最終一共造了二十四顆,這二十四顆被崇禎全帶着南渡,都在尚寶監的宮女那兒,最常用的是敕命之寶,就在坤興公主的辦公桌上,楊慶抱着她蓋章絕大多數都是用這枚。
總之朱慈烺從長安發的一切聖旨都必須在這裡蓋章纔算數。
不蓋章就不算數。
至於朱慈烺要是來南京後發這樣的聖旨……
陛下欲謀反乎?
這話楊慶也不是說不出來的。
一個到了自己手中的傀儡,他真還想翻天是怎麼着?親戚也不行,親戚也得老老實實的,做皇帝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能謀反,謀反的皇帝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至於幾社那些再加湖廣士紳,事實上也在形成政黨,只不過他們還沒有明確綱領,但在不反對楊慶這一點上是一致的。他們屬於那種悶死發大財的,享受楊慶帶來的繁榮,但也不屑於加入北黨,同樣也不會傻到反抗楊慶。相反他們藉助楊慶的重視工商業這一點,正在逐步擺脫土地士紳這個傳統的角色,向着自由的工商業集團改變。
但他們也不會真正支持楊慶。
這樣無論誰輸誰贏他們都不會是失敗者,所以說這就是羣牆頭草。
事實上在楊慶看來,這些人才是最有威脅力的,因爲他們走的是一條最聰明的道路。
本質上他們與北黨並無區別。
楊慶的北黨同樣是利益團結起來。
這些北方南遷的軍政大臣們在南方沒有土地,從一開始楊慶就反對他們以兼併土地來獲得財富,而且他們也沒有可兼併的,真正有價值的土地都在那些士紳手中,剩下沒價值的土地兼併來何用?宋權連宋家在歸德的田產都拋棄,高弘圖在膠州的田產直接賣給皇莊,他們已經不再是舊的地主階層。相反楊慶用一個個工商企業的股份,讓他們獲得了遠比兼併土地更多的財富,從銀行到海上貿易再到各種輕重工業,統統都是可以用財源滾滾形容,別的不說,光一個銀行就幾乎如同金山般。北黨實際上就是一個個以他爲核心的,某種意義上藉助權力支持形成的股份制壟斷財團,所共同組成的政治集團。
如果說北黨的利益基礎相當於現代那些壟斷企業,那麼幾社這批人就代表着正在崛起的民企。
他們當然也最有威脅力。
這些人未必不想支持大同社,後者想要的他們也想要,比如他們就對帝國銀行的獨家發鈔權不滿,他們認爲應該廣開銀行,每一個銀行都可以發鈔,反正就是個憑證,就像原本歷史上美聯儲之前,任何一個冠以國民的銀行都能發鈔票,不過鑄幣權肯定歸國家。
但他們更狡猾,不想爲這點暫時來看的小事,和楊慶直接衝突,畢竟楊慶帶來的穩定和繁榮是他們同樣財源滾滾的前提,萬一換個皇帝回到過去那種狀態誰都沒得玩。
總之他們也很矛盾啊!
“古典農業莊園,自由資本主義,國家社會主義,越來越精彩了!”
楊慶感慨道。
他就是玩國家社會主義。
而大同社代表的農業莊園制,不過這個農業莊園並不一定只是種糧食而已,他們其實是一羣舊時代延續下來的地主們,試圖維護他們的既得利益。
他們是最落後的。
但是,在這個時代他們實力反而是最強的,畢竟明末頂多算資本主義萌芽,他們是壓在上面的那層土。
幾社代表的是自由資本主義。
他們的確前途最光明,但目前來講他們的實力反而最弱,所以他們最老實,因爲他們得依靠楊慶給他們維護利於他們發展的環境,舊的體制不適合他們,他們比警惕楊慶更警惕大明皇帝。如果龍興天子真得像歷史上那些逆轉的明君一樣,把楊慶這個權臣拿下,東林羣賢會歡呼,大同社會表示有限的讚許,但幾社這些人會爲楊慶哭喪的。
這就是區別。
話說這天下已經被楊慶折騰出農奴制,自由資本主義,古典共chan主義,封建主義,各方對峙了,現在連大明監國控制區這一塊地上又搞出三種,不得不說也的確夠精彩的,大明百姓正在這短短几年時間裡經歷着原本歷史上,跨度足有幾百上千年的變革。
當然,大明百姓纔沒興趣管這些破事呢!
吃飽飯最重要!
“這個真沒有了嗎?”
楊慶懷裡的坤興公主一臉鬱悶地看着盤子裡的最後一點巧克力。
“這一批是沒有了,下一批最少得半年才能送到。”
楊慶說道。
“可你不是說弄種子嗎?”
坤興公主不滿地說。
“你要知道,西班牙王室把這東西的秘密藏了一百年,他們在嘉靖七年最早從南美的印第安人那裡學會了製作這東西,並且在一個小島上自己種植,但直到萬曆三十四年,才第一次被其他國家學會,而直到崇禎十五年才傳到第三個國家,英國人不會給咱們種子的,他們自己真想要也未必能弄到。”
楊慶摸着她腦袋說道。
“我不管,我以後要天天吃到這個!”
大明監國兼五軍都督府大都督,大發雌威地抓住她的參謀總長兼錦衣衛指揮使肩膀,帶着嬌嗔說道。
“呃,好吧,我讓海軍再建幾艘戰列艦,咱們派艦隊去南美搶。”
楊慶趕緊說道。
“搶,必須搶!”
監國頗有武媚娘風格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