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啓聖最終慘死亂棍下。
緊接着他那具都快不cheng人形的死屍和那份密旨,一同移交給了駐廣州的錦衣衛。
“他倒還算懂事!”
楊慶滿意地說。
既然懂事那就得賞,反正他本來也沒真想要桂王北上,他的真正目標就是靖江王,能趁機敲一筆,逼着桂王交出雷州府已經算賺了。這樣正好把土改向廣東擴展,本來雷州那邊已經開始有老百姓向廉州跑,脫離士紳控制加入皇莊了,這樣土改區就擴大到了南寧,廉,潯,梧,雷,瓊六個府。
兩廣根據地可謂日益興旺。
“只是這衣帶詔……”
黎玉田小心翼翼地說。
“那就是個笑話,就當它從沒有過好了,真要有能力勤王誰還會用得着這個,而沒能力勤王的有這個就敢了?話說皇帝陛下越來越幼稚了!”
楊慶鄙夷地說。
“但張獻忠和李自成恐怕不會這樣認爲。”
黎玉田提醒他。
“這應該就是他們的目的了。”
楊慶說道。
皇帝身邊的那些人應該不至於如此的天真,他們此舉除了拉桂王這個主要盟友一把外,避免這個最有可能幫他們的軍閥被解決,還有就是以此挑撥楊慶和張李二人關係。這種密旨肯定沒給他倆,而他倆知道這件事之後卻會以爲楊慶以爲給了他倆,他倆手中沒有也就不會交出,這樣一來楊慶就會以爲他倆有這種心思,然後他倆在心中不安的情況下,也就真得有了這種心思。
“都是老狐狸啊!”
楊慶感慨道。
這就是先在他和李張二人之間製造裂痕的。
小皇帝身邊這些老傢伙哪一個都不是善茬,都是玩陰謀詭計的頂級高手,常年勾心鬥角的朝堂內鬥早把他們鍛煉出來,要說搞這個他們有的是手段,他們先把裂痕製造出來,再逐步將其擴大並利用之,這也是這種事情上慣用的手段。
然而……
“我們需要在意嗎?”
他說道。
在真正的實力面前,陰謀詭計不過圖惹人笑耳!
“那麼楚公覺得,他們會不會給多爾袞也送一份?”
黎玉田說道。
“多爾袞?”
楊慶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
北都。
“你是聖鄰公的兄弟?”
陳名夏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年輕人。
“堂弟。”
丁魁楚的侄子,崇禎朝三邊總督丁啓睿的堂弟丁啓相,畢恭畢敬地對曾經的崇禎朝探花說道。
“這東西是真的?”
陳名夏拿着手中密信說道。
在這份密信的落款上,蓋着和給桂王密旨相同的印章。
“百史公難道認不出大可兄的筆跡?”
丁啓相說道。
“毛大可的筆跡我當然認識,可這東西的真假就未必了,誰知道這是貴主要他寫的,還是他瞞着貴主自己寫的?別說只是蓋着一個私章,就是玉璽也一樣隨便找個手藝差不多的工匠就能刻出來,他毛大可的筆跡我認識,他毛大可的膽子我也是知道的。”
陳名夏冷笑道。
“那麼百史公覺得它應該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丁啓相笑道。
陳名夏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突然間探花郎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當然是真的!”
他笑着說道。
緊接着他和丁啓相同時大笑起來。
旁邊的密信內容很簡單,邀請多爾袞大軍南下。
“可出兵之後呢?”
兩人重新坐下後陳名夏說道:“你們不會就指望我們一家吧?”
“當然不是,還有李自成,張獻忠及桂王三家同時動手,楊慶已經吞併金聲桓,而且把靖江王逼得不得不入朝,他已經開始剪除各方,李自成和張獻忠不會坐以待斃。我們的計劃很簡單,貴軍南下進攻黃河線,陛下以御駕親征爲號,以聖旨召三家之軍北上,楊慶阻攔則失大義,陛下以聖旨責之討之。若其任由三家出兵則各軍齊聚南都,奉陛下以正帝位,逼迫楊慶交出玉璽,陛下還都之後各方罷兵永結盟好。
黃河以北,洛陽以東歸貴國。
明清退回楊慶第二次北伐之前的分界線,不過貴國需交出目前還佔據的朝鮮剩餘之地,兩國結爲兄弟,清以兄事大明,雙方重開貿易,準貴方以馬匹易糧食。”
丁啓相說道。
“李自成,張獻忠會聽你們的?”
陳名夏疑惑地說。
“他們沒有選擇,楊慶早晚得對他們動手,楊慶的確不急,但那是因爲他年輕可以熬死李張,陛下南歸之前,李自成就已經有病,估計撐不了幾年了。雖然他沒有兒子,也已經立李過爲繼承人,李過和他同歲,但李過有兒子,那麼他們就不爲後代謀劃?同樣張獻忠也有兒子,他就願意看着楊慶把自己熬死後拿自己兒子開刀?
他們,包括你們,誰都鬥不過楊慶。
這一點是事實。
但陛下不一樣!
若陛下解決了楊慶,他會與各方和睦相處,事實上陛下已經答應將兩廣福建封給桂王,將四川雲南封給張獻忠,將西北盡數給李自成,陛下同樣可以和你們保持和平。”
丁啓相說道。
他的意思很明白,留着楊慶他早晚得弄死你們這些割據勢力,你們誰也打不過他,但換成朱慈烺就不一樣了,你們總不會怕朱慈烺吧?而經過楊慶整編後的幾十萬明軍,也足以保證你們打不到江南,如果朱慈烺敢打你們,大不了你們合夥對付他。沒有楊慶這個軍神級人物,你們合起夥來難道還壓不住朱慈烺?再說朱慈烺也不會對你們感興趣,有江南的花花世界誰會惦記你們那裡,看看南宋除了口頭上喊得兇,什麼時候真正惦記過河北?以後這樣維持四分五裂的和平豈不是皆大歡喜?
“你們真與李張談妥?”
陳名夏說道。
“那是當然!”
丁啓相坦然說道。
那當然是騙人的。
他們連密旨都沒給李張送,送了後者也不會搭理,這一點丁魁楚和毛奇齡還是清楚的,雖然他嘴上分析得頭頭是道,但卻很清楚無論李自成還是張獻忠都不會做傻事。
楊慶的確是在熬死他們。
可他們也真被熬得提不起鬥志了啊!
至於皇帝……
這根本就沒朱慈烺的事。
包括給桂王的密旨,還有這封給多爾袞的密信,全是丁魁楚和毛奇齡炮製的,皇帝的守衛全是那些倭奴士兵,他們本身就只聽丁魁楚的,丁魁楚想幹什麼都行。但計劃是真的,這個四國倒楊,皇帝中心開花的計劃本身是真的,只是這個計劃的前提,首先得是多爾袞大舉進攻牽制楊慶的至少一半兵力,李自成和張獻忠纔有動手可能,桂王纔有出兵的膽量。
多爾袞南下大舉進攻黃河線是整個計劃的前提。
首先清軍大舉進攻。
然後丁魁楚他們鼓動皇帝下旨調李張桂三家出兵,由皇帝親自帶領着御駕親征,喊出光復北都的口號,反正口號喊得響一些。皇帝下旨後他們再去遊說那三家參與,那時候楊慶至少一半兵力被清軍牽制,這三家也纔能有膽量搞事情。
這就是空手套白狼。
用哄騙忽悠多爾袞先動手,誰都知道自己鬥不過楊慶,但四家聯合就有希望了,沒有帶頭的其他都不會動手,有帶頭的其他纔敢,假如那三家依然不肯參與……
那就讓楊慶捶多爾袞一頓好了!
他就是捶死多爾袞,也不會影響其他人,畢竟皇帝也是喊光復北都的口號。
如果他們被成功遊說,那剩下就是張獻忠順流而下,桂軍出韶關,李自成大舉出關中,打出旗號就是奉旨出兵抗清,楊慶如果阻擋他們,那麼江浙士紳就製造輿論逼迫,如果楊慶執迷不悟那皇帝只有義正言辭地解除其權力。話說抗清這是抵禦外敵的大義,正得不能再正了,而且還是楊慶最喜歡宣揚的,現在人家都主動來抗清了,你反而橫加阻撓這就很不像話了。
他們的真實目的並不重要。
反正他們說是抗清的,話說陳濟棠帶着一大幫日本顧問,都一樣說他是去抗日的呢!
如果楊慶同意他們出兵,那就三家各出精銳去護衛朱慈烺兵臨南京。
皇帝陛下還都。
你楊慶自己看着辦吧!
十幾萬大軍在南京城外就等着你開門了,你是開還是不開?
話說丁魁楚和毛奇齡這也是密謀很久的,說到底皇帝如果不帶着十萬大軍是別指望還都,但這十萬大軍首先得能湊出來,這是他們能夠想到的唯一妙計。
但前提是先空手套白狼,把多爾袞忽悠進這個局。
陳名夏沉吟着。
“走,我帶你進宮!”
他很快站起身說道。
丁啓相趕緊起身,兩人出去上了一頂八擡大轎。
這種古老的交通工具在楊慶那邊已經快被馬車淘汰,尤其是因爲楊慶的鳥糞補貼養馬制度,使南方馬匹數量劇增,就連荷蘭人和英國人都大量從印度,阿拉伯,波斯這些地方販馬運來以減少貿易逆差。大量優良的馬匹,尤其是馬瓦里馬這種適宜南方環境的馬匹引入,使南方的馬匹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大幅提高,而楊慶甚至得到了第一批夏爾馬,只不過還在濟州島的馬場。馬匹數量增加除了軍用以外最主要就是拉車,四輪馬車數量隨着馬匹數量增加同樣不斷增加,尤其是新式公路建設,讓馬車客運貨運同樣又興旺發達。
但在北都,這裡轎子還是最重要的官紳出行工具。
“這北都蕭條了許多啊!”
丁啓相看着外面蕭條的街道說道。
何止是蕭條,他這話說完就聽見前面突然人聲鼎沸,緊接着一羣乞丐蜂擁而出,餓虎撲食般把一隻明顯日子過得不錯的哈巴狗撲在路上。
那哈巴狗驚恐地尖叫着,後面還有兩個旗人少女追趕,兩個家奴拎着棍子不斷咒罵奔跑,但他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那哈巴狗瞬間就鮮血淋漓地失去了生命,緊接着被一個乞丐舉在頭頂,後面倆少女中的胖丫如喪考妣般尖叫一聲,一下子撲倒在面前的泥水中。那倆家奴拎着棍子奮力向前狂砸,但乞丐人多勢衆,緊接着他們也在混亂中被推倒,然後一幫乞丐踩過他們舉着戰利品歡呼着向遠處跑去。
“快去把格格扶起來!”
陳名夏對外面跟着的家奴說道。
那家奴趕緊去把地上的胖丫扶起來,那倆跟着胖丫的家奴也鼻青臉腫地從地上爬起來。
“格格莫傷心,拿去玩耍吧!”
陳名夏把一個走私來的懷錶遞給過來道謝的胖丫說道。
他還是很有錢的。
主要是因爲身份特殊,儘管他被南方的家族逐出族譜,但實際上依然和南方做走私生意,算的上是大清國頭號走私商,走私這種事情,是很難真正禁絕,南北之間走私貿易線始終都存在着。
奢侈品也一樣。
咱大清再窮也照樣有奢侈品市場。
那胖丫很是盪漾地看了丁啓相一眼,很顯然把他當成陳名夏子侄,在行禮後晃動着她那不下兩百斤的身軀心滿意足地走了,走出十幾步還回過頭又看了丁啓相一眼,只不過後者根本沒看她而已。
“這麼亂都沒人管?”
丁啓相看着那些跑遠了的乞丐說道。
“誰管那個,你以爲那真是些乞丐嗎?那都是近畿的旗軍,閒得無事進城找食而已,朝廷發的軍糧不夠養家,自己又好吃懶做,給的田地寧可荒着養羊也不種,進城裝乞丐偷搶坑蒙拐騙,能撈一點是一點。九門提督就算抓了也沒用,他們的上司很快就會來要人,弄不好還會有來堵門鬧事的,甚至有可能被打黑槍。索性他們愛怎麼鬧怎麼鬧,只要別搞成兵變就行,說到底糧餉不足就得忍着點,惹急了像上次一樣都倒黴,當初要不是爲了只雞還沒登州之變呢!”
陳名夏冷笑道。
“你們這裡過得也頗爲艱難啊!”
丁啓相感慨道。
“你們日子倒是過得好,可爲何還要和楊慶鬥下去呢?莫不是好日子過得久了閒得,衣食無憂吃飽了撐得?”
陳名夏似笑非笑地說。
“或許真是吃飽了撐的!”
丁啓相自我解嘲地說道。
就在說話間兩人的八擡大轎進入了右長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