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幾步趕上來,力求得到應有的關注,“老祖宗,你都沒有理人家……”
姚家老祖宗頭也沒回,伸手就摟着冷慕的脖子拉到身前,笑容和藹親切,“聽說你狠狠宰了我家的孫媳婦兒?”
“呃……人家那是成全一段好姻緣。”冷慕登時冷汗連連。
尼瑪要不要這麼坑爹啊?林綠言既然已經被老祖宗認作是孫媳婦的人選,還要找她幫忙幹什麼?這不是坑她嗎!
老祖宗這時突然哈大笑,雙手蹂躪着冷慕的長髮,“就知道你這機靈鬼不會消停。罷了罷了,人家小兩口之間的事,老朽也不好插手是不是。”
蘇溯越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頗有種見死不救的感覺。
接受到冷慕越來越哀怨的目光和蘇溯越終於要有所動作的信號,老祖宗大手一揮,“都隨我來。”這才放開了頂着一頭雞窩的冷慕。
會場的後臺,簡單地用幾塊簡易木板隔出幾個小隔間。其中一個隔間裡,中間擺着一個小小的方桌,上面整整齊齊地放着一疊信件,旁邊隨意散落着幾個顏色不一的墊子。
靠近隔板的地方還放着一個樣式簡單、體型龐大的衣櫃——呃,從形狀上來看,那應該是衣櫃吧。
老祖宗大馬金刀坐在中間,衆人很是識相地作衆星拱月狀,只是姿態各異。
“什麼?留書出走?”因爲詫異,林雨明首次把自己的嗓音提高了八度,“可是我的占卜顯示……”
姚家老祖宗似笑非笑,“你的占卜?小雨明,不是跟你說了,人生大事相關的時間,不要妄用玄術嗎?”
林雨明尷尬了一下,笑容溫婉,目光直直地停留在鄭崖臉上,“徒兒不才,這樁婚事告吹。但是,這位崖公子卻對徒兒打了包票,說是保證徒兒找到真愛呢。”
爲什麼他有種被算計的感覺?鄭崖背後爬過一陣陣冷意,竭力維持的笑容有一瞬間僵住,然後快速恢復,“是的,巫醫不適合締結世俗婚姻,選擇夫婿更是應該慎而又慎。我看那個男人浮華無根,不像是良配,就擅自做主替雨明消掉這門婚姻。”
一番話說的是滴水不漏、爲國爲民,特別是最後那聲“雨明”更是將那種曖昧提升到極致,直把姚家老祖宗樂的鬍子直翹。
他撫掌而笑,“哈,沒想到崖公子竟然看上了我家小徒弟,也好也好。雨明啊,崖公子可是個不可多得的良配,要抓緊啊。崖公子,我家雨明啊,那是典型的賢妻良母,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啊!”
“老祖宗,您老人家就不要亂點鴛鴦譜了,雨明可看不上區區不才。不要耽誤了姑娘家比較好。”鄭崖神情自若,眼帶擔憂,端的是情真意切。
冷慕和蘇溯越面面相覷——誰能告訴他們,他們不是來說案情的嗎?爲什麼現在變成了相親大會?而且還直接跳到了託付自家孩子的部分?
林雨明倒抽一口冷氣,看向鄭崖的目光刷刷地飛着刀子。還真是不怕耍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可是爲什麼實踐這條真理的人會是她啊,這不科學!嚶嚶……
“呃,我們還是來說說那些失蹤的美人吧。”冷慕瞅準空隙插嘴道,“剛纔說那些美人的親友在他們的住處發現了一封書信,有着統一的內容,那就是他們外出訪友,暫不歸來。接着就要求撤案,是這樣嗎?”
“是的。”老祖宗點了點頭,戀戀不捨地把目光從鄭崖和林雨明兩人身上移開,拿起桌上的幾封信,遞到冷慕手中,“你看看,信件全部回收了。”
冷慕伸手要接,卻被蘇溯越不着痕跡地擋住。他伸手接過信件,草草地瀏覽了一下里面的內容,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剩下的幾人頓時斂眉——要知道,想讓這個面癱露出其他的表情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究竟看到了什麼纔會有這樣的表情?
冷慕最是急躁,剛想叫蘇溯越把信件遞給她,卻沒想到他們之中殺傷力最低的林雨明雙手一伸,搶過蘇溯越手裡的東西,轉身到一邊,聚精會神地看着。
吃驚!震驚!魂飛魄散地驚!開什麼玩笑?鄭崖和冷慕簡直被打擊得體無完膚。要知道,那可是蘇溯越,從他手裡搶東西……不知道能不能說是不可能,但是,在他無意識的狀態下,他們是完全沒有機會的!
什麼,你說有意識,那不就是冷慕命令他妥協麼?那樣都搶不到,你確定那還是具有行動能力的人麼?
蘇溯越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並沒有什麼表示,上前幾步,湊到老祖宗身邊,輕聲說着什麼。
冷慕和鄭崖沒有跟去,兩人的注意力齊齊集中在被林雨明捏在手中的那幾張信件上。於是挪啊挪啊,兩人一左一右地湊到林雨明身邊,探着腦袋盯着那薄薄的幾張紙。
父親母親吾友:展信安好。近日收到老友求助,爲解其燃眉之急,吾欲不待細稟,隻身前往。勿念,勿憂。不日既回。
某年某月信件的內容到此爲止,戛然而止。
在他們殷切地把腦袋湊過來之前,林雨明已經把那幾封信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但似乎,除了信件開頭的稱呼不同,內容根本就千篇一律。
“好假……寫這封信的人還敢再敷衍一點不?這簡直就是紅果果地藐視我們的智商!”冷慕表示相當憤慨,“哪有這樣的,做事這麼不認真!”
“冷丫頭,你關注點錯了吧?”鄭崖表示壓力很大,“難道不應該是‘這麼粗製濫造的東西,留了還不如不留。’是吧?”
林雨明看向他們的眼神登時詭異了,“難道你們不知道那些美人的親友全然不認識嗎?”
“嘎?”什麼狀況?來參加選美大賽的美人們的親友竟然不認識?這簡直不科學!難道美人不知道拉動人氣最好的辦法就是從身邊的人下手嗎?
那邊蘇溯越已經和老祖宗商量好了,老祖宗起身打開那衣櫃。嘩啦啦——各色卷軸頓時撒了一地。
“咳。”看着林雨明明顯帶着責備的目光,老祖宗難得心虛,乾笑幾聲道,“這些全部都是失蹤美人的畫像,你們可以先看看。老朽總覺得……”
“嗷!這也算是美人吶!”
剛聽到“美人畫像”,冷慕就跟打了雞血一樣以一種餓虎撲羊的姿態撲向那堆畫像,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立即倒吸一口冷氣。
老祖宗冷笑一聲,“公主殿下閱人無數,自然是看不上這樣小門小戶的人家。”
“纔不是!”冷慕很認真地反駁,“本宮看人從來不會只看臉的!聲音和身材什麼的也很重要!還有還有,一個人美不美,最終還是要看他的眼睛。顧盼流轉,明眸生輝。清澈明亮最爲上等,心虛目光遊移次一等,若是目暗渾濁那簡直就是……慘不忍睹。而這個。”
她指着畫中少女的眼睛,“你們看,不知道是不是畫工的問題,我怎麼看怎麼覺得……難以忍受!”
蘇溯越看着畫像上的少女,輕嘆一口氣,“主子,當初在茶樓,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哎哎?我答應你了?我答應你什麼啦?呵呵呵呵,你一定是聽錯啦……呵呵、呵呵。”她的笑聲淺淺地下去,很是委屈地交出手上的畫,不滿地抗議道,“可是這沒有危險!”
蘇溯越拿過畫像,並沒有回答,只是轉向一旁的老祖宗,面目凝重,“畫工是哪位?”
老祖宗面露欣賞,微微點頭,“畫工在出事前,舉家搬遷。現在嘛……”
他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幾人中掃過,似要掉足他們的胃口,接受到他們催促的目光,這才悠然道,“不知所蹤。”
您老人家究竟要多麼無聊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冷慕表示她簡直要給他跪了啊有木有!您老人家究竟是多麼童心未泯啊……
見其他人看着他面露不解,蘇溯越輕嘆一聲,指着畫上的美人,解釋道,“美人的眼中暗含了攝魂術。”
“嗯?”鄭崖和林雨明同時表現出極大的興味,上前就想仔細看看,卻不留神,兩顆腦袋碰在一起,發出好大一聲響。
“嘶——”林雨明捂着腦袋剛想說什麼,卻被鄭崖滿臉痛苦的神色嚇到了,慌忙扶住他,“你怎麼了?”
就在他看見那雙眼睛的時候,腦中似乎有什麼呼嘯而過,鄭崖的眼前一黑,甚至連他剛纔和林雨明撞在一起都不知道,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墜去。
冷慕眼疾手快地趕上前和林雨明一起扶住他,桃花眼中滿是戲謔,“崖大哥,你不會被撞暈了吧?崖大哥?崖大哥……”
話一出口沒有聽到鄭崖跳腳的怒罵,她才覺得不對勁,低下頭一看,鄭崖雙眼緊閉,嘴脣青紫,神色痛苦,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頭滾滾而下,全身的肌肉虯結,似乎在與什麼苦苦爭鬥。
她們兩人幾乎要拉不住他。
老祖宗揹着手走到鄭崖背後,在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猛然一個手刀劈中鄭崖的後頸,他的身體猛然一個抽搐,軟到在冷慕的懷裡。
“究竟是怎麼回事!”冷慕擡頭衝蘇溯越喊,面上帶着震驚和近乎猙獰的恨意。
多久了……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面對身邊的人倒下,那樣弱小沒有一點辦法的自己真是受夠了!這一次,不管是誰,既然有膽量挑釁本宮的尊嚴,就要做好被本宮狠狠報復回去的準備!
蘇溯越已經把大部分的美人圖翻開了,發現這些圖出自不同的畫工,只有眼睛,可以肯定地說,這些美人圖的眼睛,不管是落筆還是着色,是出自同一人手中的。
他看着露出怒意的冷慕,眼中有欣喜一閃而過,“主子,可以肯定,攝魂術是出自同一人手中。”
“很好。”冷慕抱着鄭崖,看了眼老祖宗,嘴角是清淺的笑意,很是優雅從容,“還請老祖宗排除足夠的人手,幫我們尋找這個畫工。”
老祖宗剛想說什麼,卻被冷慕打斷。她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笑容溫婉,就像是鄭崖做得僞裝那樣,完美、讓人忍不住折服。
她用一種很是溫柔的聲調說,“那個畫工既然完成了這麼多美人圖的眼睛,可見他在當地的名氣不小。這樣一個小名人,竟然可以‘下落不明’,那就只能說明你們的人並沒有用心去找。現在,本宮命令你,就算啓用姚家的力量,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本宮,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件事,本宮絕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