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感到眼睛越來越熱，要是蘇溯越在這裡，她一定要揪着他的領子，質問他，爲什麼這樣的女人，你竟然會愛上呢？真是個傻瓜，真是個傻瓜啊……
柴凌宇看着眼前強忍淚水的女子，心中淡淡的憐惜再次涌現出來，他輕嘆一聲，道：“要是難受，你可以哭出來。”
冷慕眨眨眼，眼眶微紅，卻沒有一絲溼潤，道：“我爲什麼要哭？”
柴凌宇眉頭微皺，還來不及說什麼，就感到身後一聲輕響，涌動的氣流破空而來，他一閃身，跳到一邊，卻還是被爆破開來的氣流衝擊得站立不穩。
剛剛被掌櫃的搬來的桌子在巨大的衝擊力之下，已經碎裂成渣了，只是坐在桌後的冷慕，神情安然，髮絲紋風不動。
柴凌宇眨眨眼，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狼狽，轉頭看向樓梯口。
越一身白衣慵懶地倚靠在樓梯的扶手上，看着他的神情帶着說不出的嘲諷。
閒庭漫步一般地經過他身邊腳步不停，站在桌子的殘骸上，看着冷慕，冰冷的面上帶出絲絲的笑意，道：“我們走。”
冷慕輕笑出聲，道：“你是誰？”
小越子的消失只是換來了你這麼個怪物，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家碰到這具溫熱的身體，感受到的靈魂卻不是那個和她日夜相伴的男子，她會做出什麼。
越眯了眯眼睛，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掌櫃的急急忙忙衝上來，帶着滿頭的汗，戰戰兢兢道：“冷姑娘，冷姑娘你冷靜點。”
冷慕皺眉看着他，道：“你說誰需要冷靜？”
掌櫃的嘴角一抽，眨眨眼，看着神情不愉的越，再看看眯着眼睛時刻準備着找茬的冷慕，哭喪着一張臉，默默地退到一邊。
經過柴凌宇身邊的時候，還不忘拉一把這個倒黴催的太子殿下。
你說人家兩夫妻吵架，你一個小三級的人物，不尋思着找點出路，杵在這裡這不是找抽嗎？
柴凌宇莫名其妙地被拉走，看着一站一坐的兩個人，精緻的面容在陽光中，顯出淡淡的光芒。
就像兩人身邊圍繞着一層淡淡涌動的氣，他們都不進去，裡面的人也出不來。
他感到了淡淡的失落，突然間，胳膊上傳來的溫暖觸感，也顯得不那麼令人排斥。
他看着眼前白胖的男子，輕聲道：“這樣在夾縫中求得平衡，你很辛苦吧？”
掌櫃的詫異地看着他，沒有說話，而是輕輕挑起嘴角，額上不斷涌出的汗珠瞬間止息，笑道：“這不是都要有人去做嗎。”
柴凌宇道：“嗯，確實如此。”
有些事，即使不討人喜歡，也要有人去做。有些事，即使犧牲巨大，也要有人去做。而這些人，行使着巨大的權力，承擔着常人難以想象的重擔。
他們這些人，就是爲此而生的。
最後看了眼樓梯之上相對而立的兩人，柴凌宇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繼承人的事情的？”
“嘿嘿，自從知道風煙樓的異動之後，我就一直關注着蘇溯越的動靜。畢竟，這是件關係民生的大事，要是沒有人引導繼承人，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歷史上存在的史家繼承人，並不都是絕世高人的類型，也曾經出現過繼承人胡作非爲將原本就混亂的世道攪得那是腥風血雨，生靈塗炭。
最後要不是史家人的當家人被逼無奈親自出手，估計這個天下遠不會有今天這種和平的景象。
要知道，毀滅永遠要比建設簡單，而建立在毀滅之上的重建和恢復，更是一件難上加難的事情。
當然，那段由於史家人而引起的混亂並沒有被史家記錄進歷史中，可是，並不代表這一段歷史不會出現在野史之中。
因此，這段歷史雖然隱晦，卻也不是沒有知道。
聽風酒樓二層靠窗的位置。
冷慕和越已經換了一張桌子，靠着窗戶，相對無言。
越甚至還憑空變出一瓶酒和兩個漂亮精巧的青瓷杯，爲冷慕斟滿酒，放在她面前。
冷慕看着他，越的動作乾淨利落又不失優雅，這是蘇溯越絕對做不出來的。
把人比作武器的話，蘇溯越就是一把鋒利冷硬的玄鐵長劍，君子風姿，凌霜傲雪。當年因爲經歷的錘鍊太多了，心中就有了戒備，行事也更偏向於冷肅。
而越就不同了，他就像是上古神器七星蛇刀，華麗詭譎，殺人於無形。
越知道自己是天之驕子，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他知道世人將會匍匐在自己腳下，所以，他行事也就更加肆無忌憚，驕傲矜持。
這樣的男人，想要他體察別人，是斷然不可能的。
於是冷慕深吸一口氣，一邊回想着剛纔那胖子汗流滿面的可憐摸樣，一邊給自己催眠——眼前這貨起碼有着蘇溯越的樣貌，你不可以呼巴掌，絕對不可以，這麼好的皮囊，要是打壞了怎麼辦呀？
這麼想着，她的心情好不容易慢慢平靜下來，卻聽見眼前的人開口就道：“你剛纔有兩次想要對柴凌海動手，一次真的動手了，可是你見到我只有一次有這個念頭，還沒有付諸實踐。”
冷慕嘴角輕抽，道：“啊？”什麼意思？爲什麼她聽不明白了。
越輕笑着越來越靠近她，不知道爲什麼，眼前的女人不算是能夠讓人驚爲天人的類型，那雙桃花眼很漂亮，卻沒有勾魂攝魄的魅力。
爲什麼，他這樣的人卻會一次次被這樣的人吸引呢？想來想去，越把這歸結爲都是蘇溯越殘留的記憶的影響。
那麼，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要是把蘇溯越的願望完成了，他就不會受到影響了吧？
於是，他輕輕挑起冷慕的下巴，儘量放緩了自己的語氣，道：“女人，你喜歡我。”
肯定的語氣，驕傲的神態。
冷慕愣了愣，她從來沒有在蘇溯越身上見到這麼鮮明的表情，他永遠都是一副堅定冷淡的摸樣。驟然一見，這樣的衝擊力還真是……
冷慕笑着搖頭，道：“對，我喜歡你。”
在他又要開口之前，冷慕率先道：“你剛纔去了地牢？”按照他們的路線，越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地牢。
但是，如果沒有記錯，地牢之中關着唯一一個人也就是鄭青淵，而此時會在地牢的還有兩個人，也就是鄭崖和林雨明。
冷慕問：“你遇見誰了？”
越淺淺地皺了下眉頭，看着窗外。聽風酒樓被他的那些所謂的侍從包下來了，掌櫃的也爲了引起他的怒意，樂的順水推舟。
於是，冷慕他們擠了好久才終於得到一個位置的聽風酒樓，不到一刻鐘，就徹底淪爲了越掌控之中的東西。
冷慕輕嘆，這就是任何人的差別嗎？哼！她只是不願意用權勢壓人而已，誰要表現得那麼暴發戶啊！
被看做是“暴發戶”的越微微點頭，道：“我遇見誰，你應該心知肚明吧。”
冷慕瞭然地點頭：“所以你受氣了？”
不然，越這麼驕傲的人，不會輕易皺起眉頭。這樣的神態出現在他的面上，說明他遇上了棘手的、不容易解決的事情。
冷慕抿嘴一笑，神情柔和了不少，道：“他們可能做了什麼冒犯你的事，依舊把你當成是小越子，但是你對他們下不去手。”
越皺着眉頭看着冷慕，眼中明明白白寫着：我很不高興。
冷慕輕笑着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俯下身，趴在他肩膀上，親暱地蹭着他的臉，安撫道：“你這樣很好啊。我很喜歡。”
這樣的越，在和她的接觸中，不斷被喚醒屬於蘇溯越的那一部分，這樣的他，強大而彆扭，偏偏還帶着不自覺的溫柔。
她有一種感覺，這一任的繼承人，可能是和蘇溯越共存在一個身體裡，而不是一個人取代了另一個人。
越被她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驚得一跳，然後又像是要掩飾自己的失態一般，紅着臉轉向一邊，道：“你就這麼喜歡我？”
冷慕笑着在他臉上點了點，道：“現在的你我很喜歡呢。”
越抓住她的手，皺眉道：“現在的我？”
冷慕側了側腦袋，俏皮一笑，道：“現在的你，強大、彆扭、溫柔，重情義。當初在蘇溯越身上我最看重的幾個品質，我又在你身上看到了。你說，我會不會喜歡你？”
越感到心中一股怒氣就要噴薄而出，握着冷慕的手也越來越用力，道：“你把我當替身？”
蘇溯越是柴凌宇的替身也就算了，那是這個男人自己犯賤。可是，原來在冷慕的眼中，他竟然是蘇溯越那個蠢貨的替身嗎？
這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的侮辱！
冷慕沒有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右手被捏得生疼，似乎只要他在用力一點，她的手就要廢掉一般。
疼痛混雜着恐懼，讓她緊緊皺起眉頭，額上慢慢滲出了汗水。
越就這握着她的手的動作，稍微一用力，就讓她跌坐在自己的膝蓋上，用膝蓋壓制住她的下半身，右手製住她的雙手，左手在她脣邊來回撫弄。
冷慕被他這個動作刺激得，又是憤怒又是害怕，臉都白了，抖着嘴脣想說什麼，礙於脣邊危險遊走的手指又不敢開口，只好緊緊抿着嘴脣，用眼刀凌遲着眼前人。
越被她看的一陣輕笑，俯下身，將嘴脣貼上她的臉頰，慢慢地轉向眼睛。
冷慕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火熱而柔軟的觸感在眼瞼上掠過，落在鼻樑上，然後又回到側臉，落在下巴，慢慢朝着嘴角移動。
她深吸一口氣，腰腹一用力，不知從哪來的爆發力，一腳就踹開越，狼狽地滾落在地上，狠狠地瞪着着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腳正皺眉看着她的男子。
越輕輕拍了拍衣服，道：“反正，那也是早晚的事情，不是嗎？”
冷慕暴怒：“早晚你妹！你對着老孃就打着這種主意呢？啊！老孃也是你能覬覦的？下次再敢對老孃出手，小心我砍掉你的手！”
說完，也不顧越是什麼反應，轉身“噔噔噔”幾步就跑下樓，頭也不回地衝進人羣。
越站在窗前，看着人潮中左衝右突努力想要遠離自己的身影，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逃吧，逃吧，看你能逃多遠。
冷慕，只要你還要走着冷日濯設定好的路，他們之間的牽絆就不會停止！
越那些守在聽風酒樓一樓的侍從在冷慕離開之後，第一時間趕上樓來，一眼就看見越姿態怡然地坐在窗臺上，單腳踩着窗臺，一隻腳悠閒自在地放在地板上。
而就在他的腹部，一枚清晰的腳印囂張萬分地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中。
靈族的女子深吸一口氣，上前跪倒，惶恐道：“冷慕膽大包天，竟敢這樣對待大人！我這就去把她帶回來請越大人責罰！”
越沒有看她，視線一直停留在冷慕離開的那個方向，即使現在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