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輕笑一聲,只覺得片刻之間她已經出了一身冷汗,柴凌宇若有所覺地低下頭來:“你……怎麼了?”
冷慕搖搖頭,閉上眼睛不去看他。
柴凌宇的想法不得不說很是驚世駭俗,但是在某種程度上和她的理想是契合的。
只是這個人的能力太過可怕,冷慕不敢想象,要是柴凌宇有朝一日知道了自己突然間得到的、能夠“聽見”人心的能力需要秦南這個媒介,他會怎麼辦?
據她所知,被柴凌宇更改了記憶的人,是沒有可能自行糾正記憶的——就算意志在堅定也不行。
柴凌宇像是沒有感覺到冷慕的抗拒,笑着伸手將她額上的汗擦去,末了,俯身在她耳邊道:“你剛纔想聽聽秦南的心事?”
冷慕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不知道爲什麼,越靠近煌曄皇城,她就越感覺到身體裡面有種蠢蠢欲動的力量,似乎只要自己一不小心,就能衝破她的身體,衝破雲霄,將“冷慕”這個人的存在徹底抹去。
柴凌宇也不在意,看了眼遠遠坐在一邊的暴雨和楚尊,壓低聲音道:“他可是神靈,不管千百年來能力再怎麼消耗,畢竟身份擺在那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種淺顯的道理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冷慕張開眼睛,秦南不知什麼時候又消失了。跟出現的時候一樣的莫名其妙。
冷慕道:“千百年的消耗?你說秦南的神力經過了千百年的消耗?”
柴凌宇笑道:“怎麼可能不消耗?煌曄畢竟是那麼大的一個國家,而且爲了維持他守護神的地位,又不想落得和人間帝王一樣的存在,秦南就需要時不時的製造一些神蹟,以及通過某種途徑向神殿發佈指令。”
冷慕奇道:“難道千百年前秦南就沒有修煉嗎?”
柴凌宇道:“哪有那麼簡單。上古的神靈一個個崇尚武力,是因爲那個時候的世界純淨而靈力充沛,即使是普通人的壽命也比現在某些養尊處優的貴族來的長。經過千百年,那些靈力逐漸就被消耗完了。不然你覺得爲什麼現在受人供奉的神都是道德神,而不是武力神?外部條件決定的。不然……依照人類的慾望來看,超常的武力值纔是他們最終的期望。這不是沒辦法,在退而求其次。”
“不對。”冷慕搖頭,“按照你這麼說,現在所有神靈的勢力都要比千百年的弱。那麼,依照神靈那麼驕傲的性子,他們怎麼可能還會選擇被人們所知曉?”
道德神什麼的先不說了,冷慕根本不認爲這種東西會存在。就算存在,那也只是人而不是神,力量決定一切。
要是沒有神靈的干擾,冷日濯也根本不會變成這麼偏激的摸樣。而她……就不用遭受這麼多的磨難了。
柴凌宇道:“你不覺得煌曄的地理位置很奇特嗎?”
冷慕愣了愣,她只顧着調查煌曄皇族內部的掌權人物,卻忘了調查地形。哎喲,真失策啊。
柴凌宇好笑地搖搖頭,道:“實際上,真正的煌曄皇城底下,就是煌曄最大的盆地。煌曄整個地形呈現外周高聳而中間凹陷的盆地地形。那是最是聚集天地之氣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冷慕的神情有點詭異,“秦南將這個聚集天地之氣的地方圈起來,交給煌曄的祖先建立了一個國家,然後他就坐享其成,利用天時地利人和把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佔了修煉去?”
真是個深謀遠慮的……土財主啊。
“……”柴凌宇被冷慕直白而略顯粗俗的描述震得沉默了片刻,才道,“實際上,是這樣的。”
“那爲什麼我都沒覺得他身上的神力有多麼洶涌?”剛剛秦南生氣拂袖的時候就有靈力漏出,但是冷慕卻沒有那種被壓迫的感覺。
要知道,即使只是越在一邊裝逼而泄露出來的靈力,偶爾也能讓冷慕感到很不舒服。
柴凌宇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忌憚冷慕能夠聽見他內心的聲音的能力。
冷慕擺了擺手:“你以爲我是偷窺狂啊,放心,只有我覺得有必要的時候纔會去聽聽。只要你不讓我感到威脅,我就不會對你做什麼。禮尚往來麼,時時刻刻地防備着別人也是很累的。你說是不是呀,凌宇哥哥?”
柴凌宇被這個稱呼刺激得一激靈,艱難地扯出一抹笑,道:“我只知道,煌曄的守護神是追年遞減的——不管是數量還是能力。”
“什麼意思?”冷慕也跟着嚴肅起來。
暴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抱着楚尊走到他們身邊,一聽冷慕這麼問就笑着道:“畢竟是你夫家的事情,三公主你也太不在意了吧。”
“不管你的事。”冷慕難得反應了暴雨一句,看了眼懨懨的沒精神的楚尊,心中就有氣,“你行不行啊,照顧我們家小尊尊也能照顧得它一點精神都沒有。真不知道爲什麼馬戲團裡的動物沒有被你折騰死。”
暴雨嘴角抽了抽,摸着楚尊的頭頂,好脾氣地笑道:“貓兒不是都喜歡睡覺嗎?難道我讓楚尊休養生息還有錯了?畢竟,人家現在喜歡的可不是你啊。”
冷慕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理柴凌宇,自己從車伕的行李中翻出一件小披風,裹在身上走到一邊和衣躺下。
楚尊看着冷慕的背影,幽藍的眼睛裡卻倒映着一團忽明忽暗的火光,冷慕的影子卻是已經看不明顯了。
暴雨忽然將楚尊舉起來,楚尊快速閉上眼睛再次睜開來的時候,眼中已經沒有了那種奇妙而美麗的光了。
暴雨笑眯眯地伸手撓了撓它的下巴,笑道:“不要耍花樣哦,我有的是辦法整治你。”
楚尊毫不在意地張開嘴,露出尖利的牙齒,打了個呵欠,再次閉上眼睛,睡覺去。
暴雨眼睛轉了轉,轉身將楚尊放在冷慕身邊,自己走到柴凌宇身邊坐下,道:“楚尊應該跟你說了我是誰。”
柴凌宇看着眼前靜靜燃燒的火,點點頭。
暴雨笑了笑:“那爲什麼還要帶上我?”
柴凌宇微微側過頭:“你專程過來問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你認爲我是這個團隊中的首領?”
暴雨愣了一下,掃了掃頭髮,笑道:“你的身份地位足夠高,能力也不弱,我可以看得出來,冷慕看着你的時候眼裡不是全然沒有感情。怎麼,難道你現在想跟我說,你不是?”
柴凌宇搖搖頭,沒有回答,而是問:“你在意我的看法?”
暴雨看着火光漸漸出神:“我想知道,你帶冷慕回去,真的是爲了成親嗎?”
柴凌宇笑了:“我還以爲你想知道通神之地在什麼地方,甚至……你想從我什麼得到某些東西進入通神之地。”
楚尊曾經用傳音入密的方法告訴他它對於暴雨身份的猜想。若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擁有了春姬的部分記憶,想必對於古蠻國女王呼風喚雨的事實很是着迷。
若是有個機會可以讓她重新回到過去,她必定會不惜一切到家——而通神之地確實可以辦到這一點。
只是柴凌宇沒有告訴暴雨,想要利用通神之地回到過去,前提是現在的你的精神力要比過去還要強悍。而只是繼承了部分春姬記憶的女人,怎麼可能比得過真正的春姬女王。
暴雨笑了笑,眼中有說不出的嘲諷:“你以爲我沒有這麼想過?你們這些人,身居高位習慣了,就用這種愚蠢的想法來揣測我們。每次都被你們猜對,怎麼有那麼好的事情呢?”
柴凌宇不說話了。他看得出來,暴雨不是來徵求他的意見的,她現在的狀態,更像是……來傾訴?
暴雨帶着些許低沉的空靈的嗓音慢慢說道:“我畢竟不是春姬,即使繼承了那份記憶,我也不是。可是我羨慕那種快意人生的感覺,你知道嗎?”
柴凌宇繼續靜默着沒有說話。
暴雨也不介意,只是用一種幽深而含義深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想着,要是有機會,我要在這個時代創造一個屬於'春姬'的生活。……柴凌宇覺得自己不說話不行了,你想做什麼?暴雨笑了笑,視線落在冷慕身上:雖然冷慕看你的視線並不是沒有感情,可是我看的出來,她更多的是透過你來看另外一個人。那個人,恐怕就是蘇溯越,哦,現在應該成爲是史家繼承人越了。柴凌宇心中慢慢涌起一種怪異的感覺:你……我聽說你一直跟着馬戲團,沒有一個馬戲團會去關注一個公主身邊的人吧。畢竟消費羣體根本就不對嘛。關注了也沒好處,任何一個以營利爲目的的團體都不願意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暴雨笑了笑:你覺得'春姬'會不去關注這個聲名顯赫還無限好運的公主?無限好運……柴凌宇的嘴角抽了抽,實在不明白暴雨是怎麼得出來這麼個不靠譜的結論的。
先前覺得暴雨神通廣大的印象,徹底被她對冷慕的評價推翻了--原來暴雨也不過是個被表象矇蔽了眼睛的人啊,根本就沒有那麼厲害麼。
像是注意到了柴凌宇的神情代表着什麼意思,暴雨輕笑着解釋道:“實際上,冷慕不管怎麼說自己多麼悲慘多麼難過,她這一生確實是幸運得讓人忍不住要懷疑的。”
柴凌宇笑而不語地看着她。
暴雨深吸一口氣,勉強保持着面上的微笑,緩緩道:“你看看,要是冷慕不幸運的話,她早就該在八年前的那場冤獄中死去了,而不是藉着她最討厭的楚藍的力量得以翻身。”
柴凌宇沒有說話。
“更何況,冷慕在牢中的時候根本也就沒有受什麼苦,當時她的身份明面上還是冷日濯最寵愛的公主,只是生不逢時喊冤入獄而已。冷日濯連這一點都爲她想好了,你覺得那些普通的獄卒怎麼敢對她不敬?”
柴凌宇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你是從哪裡得到這個消息的呢?”
冷慕入獄這件事,他還是在詢問了情報人員才知道。當時冷日濯將這件事掩藏得非常深,那種架勢,似乎只要有人敢打冷慕的主意,他就敢把對方給撕碎了一樣。
暴雨的笑容微微加深了點,她傾身上前,似乎想要親吻這個未來的權勢無上的男子:“實際上,你也知道這件事。”
柴凌宇皺着眉頭,卻沒有後退也沒有躲閃,忽然,他微微一笑,容顏傾城:“就這個距離,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抓住你。你應該知道——我的天賦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