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明的表情有些凝重了,“是的。但是有一點我需要強調,即使當時是在亂世,姚家也是各方勢力要爭取的對象,畢竟它長期代表着天下正義。不能爭取也最好不要得罪是天下共識。所以,姚家老宅並沒有受到多麼大的衝擊。甚至在師母失蹤的當天,姚家也沒有出現什麼異常情況。”
冷慕被她描述的情況吸引住了,難道在這樣相對平靜而且警衛勢力並沒有減弱的情況下,一個活生生的孕婦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可是,到了晚上。姚家的僕人來找師母的時候,卻發現師母不見了。房中各種物件都好好的放在原地,甚至梳妝檯上的角梳還保持着隨意放置的樣子,師母不離身的金步搖拆下來放在牀上,一切是師母即將要就寢的模樣。可是師母不見了。”
冷慕聽得一身寒氣,“你在說鬼故事嗎……呃,開玩笑開玩笑。但是沒理由啊,一個孕婦……等一下,你們的師母有什麼特異的技能嗎?比如說,擁有那面幻鏡?”
林雨明莞爾一笑,這纔有點恢復她平日的樣子,“不愧是冷慕。”
蘇溯越握着冷慕肩膀的手一緊,冷慕當即反應過來,“雨明啊,人家是好心接下去的,你可不能坑我的!”
林雨明有些尷尬地笑,“呃,沒有啦。只是有些事情想要拜託你,可能有些不合時宜,呃……你願意嗎?”
“哎?”
林雨明硬着頭皮說下去,“師母的牀上放着幻鏡,可是隻有師傅能夠看見。然後他就誤打誤撞地和幻鏡簽訂了契約,並得到了一點線索。幻鏡是不會撒謊的,它告訴師傅師母不是中原人,遲早有一天要離開的。現在的時機剛剛好,還能償還師傅的恩情。”
“師母是孤兒,很小的時候被姚家撿來養大的。”
冷慕有些無語:感情你們姚家都有這個嗜好啊,看見活的都向往家裡撿?
“然後師母和師傅就青梅竹馬地一起長大。只是在師母的眼睛在夜裡會變換顏色,最常見的是金色的青色。師傅當時還當做是兩個人的秘密呢,最沒想到,這是師母離開的原因之一。”
“按照幻鏡的說法,師母通過幻鏡用自己身上的秘密換取了摩機宿延國王對摩國的幫助。現在時間到了,師母就要離開了。但師母留給師傅一句話,她會把他們的孩子送回來的。我想這也是爲什麼師傅那麼疼愛姚天的原因。”
冷慕風中凌亂,“你開玩笑吧?姚天那小兔崽子才幾歲啊!按照你們家那什麼變色龍師母的說法,即使孩子送回來,長到現在,也應該是五十多歲了吧!可你看看姚天,那傢伙的年齡有沒有二十啊?”
最後一句她是對着蘇溯越說的,沒辦法,她看人除了看樣貌,一般很少記年齡的。畢竟,美人各個年齡段都有啊,氣質美也是沒,你說是不是?
蘇溯越面目表情,“姚天今年十七。不過兩個月後是他十八歲生日。”
兩人齊齊:你說你一個大男人記得另一個男孩的年齡也就算了,竟然細心到連生日都記住了,這簡直就是……讓人不浮想聯翩都難啊。
冷慕很是憐憫地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語氣沉鬱,“小越子,我們向前看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說是不是?何況姚天那棵草身邊已經有了一朵無敵霸王花,你恐怕爭不過人家啊。”
蘇溯越很是淡定地後退一步,微微側過臉,充分體現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最高境界。
冷慕吐吐舌頭,轉向林雨明,“所以呢?你家師傅就這樣自欺欺人下去了?”
林雨明面帶疑惑地搖頭,很快清醒過來,“重點不是這個啦!你們知道嗎,師母很可能是秦焰他們的生母。”
“難道你想要本姑娘對秦焰使美人計?”冷慕埋頭思考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蘇溯越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制止自家主子腦中各種荒唐的腦補,林雨明率先開口,“你覺得你能贏得了秦焰身邊的雲薰統領?”
“嘩啦——”一盤冷水澆滅了冷慕興致勃勃的策劃,她頗爲不爽地一甩頭,“哼!本姑娘還不屑呢!美人計什麼的,對秦焰那個乳臭未乾的臭小鬼用實在是太浪費了啦!”
“師傅的請求是,請冷慕公主主動接近秦焰王爺,藉由婚書得到進入摩機宿延皇宮的機會。並且——”
“老祖宗的請求是對我說的吧,雨明姑娘。”房門突然被打開,在人羣中明哲保身之後又不知所終的鄭崖一手舉着冰糖葫蘆一手拎着大團的棉花糖,依舊笑容溫雅,風度翩翩。
林雨明頗有些慌亂地起身,“你這人……”
鄭崖笑眯眯地把棉花糖塞進蘇溯越的手中,舉着冰糖葫蘆溜達到冷慕身邊,探頭探腦,“那小毛團呢?”
“跑了。”冷慕一想起那小傢伙頭也不回地走的瀟灑,就不禁悲從中來,淚眼汪汪地看着鄭崖,忽然意識到,這串冰糖葫蘆很可能是鄭崖用來討好那忘恩負義的傢伙的!
於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劈手奪過那紅豔豔的冰糖葫蘆,上下舔了一遍,那糖衣更加地晶亮亮,這才得意洋洋地擡頭看他們。
鄭崖忍不住扭頭捂臉,他可以當做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傢伙嗎?可以嗎!
蘇溯越很是心疼地上前,“主子……”是不是他不在的這兩天,主子都沒有吃好啊,竟然淪落到了看見冰糖葫蘆都能兩眼放光的地步。他究竟是多麼造孽啊!
林雨明已經徹底沒有吐槽的慾望了,她有氣無力地坐回位置,“你在皇宮見過後妃嗎?”
“這個倒是沒有。很奇怪,摩機宿延民間的男女之防並不嚴謹,可是在皇宮就變得很嚴苛。本公子在那裡也算是住了大半年,竟然只看見過王后和兩個寵妃。”鄭崖有些不滿。
“那麼。”林雨明伸手進懷中掏出一副畫像,“刷”地一聲展開,“你見過她嗎?”
那是一個等身人像,畫上是一個俏麗的女子,粉頰翠眼,面若桃花,巧笑吟吟,煞是討人喜歡。
鄭崖漸漸皺起了眉頭,“我見過。我見過她的眼睛,但是那個時候她的情況很不好,宮中很多不好的傳聞都是出自她的身上。如果她真的是你要找的人,那你們真的要抓緊時間了。”
鑑於姚天滿心滿眼地撲在姚家老祖宗身上,林綠言多次邀寵無效之後,一氣之下跑去折騰那些倒黴催的被冷慕他們帶回來的不明人士。
要真算起來,在這種黑衣蒙面的不明人士手上,她是吹過一次虧的,奈何此女膽大心細,錙銖必報的同時一點也沒有收斂。
只要小天天不看着她審訊就好了,多麼霸道多麼殘酷只要他不知道就行了。至於其他人……林綠言抿嘴笑,她怎麼可能讓其他人有那個機會到姚天身邊去搬弄嘴皮子呢?
看着秦焰留下的侍衛殷勤地幫自己推開牢房的門,撲面而來的各種味道讓她稍稍皺眉,卻也沒有更多的反應。
還能怎麼樣?當初選擇成爲一名捕快和姚天並肩作戰而不是站在他身後或者對立面,遲早都要走到這裡來的,沒什麼好挑剔的。
漫步走到牢房盡頭,她一眼就看見那些蜷臥在角落的黑衣人,瞳孔渙散,已是瀕死之態。
“這是怎麼回事?”她站在原地,側頭問。
給她引路的那個侍衛一驚,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忽然間地動山搖,牢房頂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卻是那個“人牆”侍衛徑直走來。
“啓稟二主人,屬下一直在此守護,並未看見有人來過。”他雙手抱拳,聲若洪鐘。
林綠言擡了擡下巴,用眼神示意他們打開牢門,站在門口環視一週,目光落在他們灰敗的手上。典型的武夫的手,粗糙、佈滿老繭,指甲縫中甚至還有泥土,來自於牢房。
怎麼會呢……只有在掙扎或者痛苦難耐的時候纔會在地上抓撓。可既然已經到了這種程度,沒理由守衛者不會聽到動靜。
人牆兄顯然也看到了林綠言注意的地方,肉呼呼的臉上出現了不明所以的表情,頗有些無辜地眨巴眼睛,“二主人,我在此守護兩天一夜沒有閤眼。除了牢中關着的女子,確實沒有人進來過。而那個梁姓女子,並沒有離開牢房。”
說道那女子的時候,他皺起了眉頭,顯然很不喜歡這個邏輯混亂又很麻煩的女人。
“哦。”林綠言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在他們面前來來回回地走着,時刻注意他們的眼神。
果不其然,在她走到第三遍的時候,有一個人突然伸手試圖抓住她的腳踝,卻因爲後勁不足,只是鬆鬆地掛在她腳邊。
林綠言滿意地蹲下來,伸手擡起他的下巴,祖母綠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線中熠熠生輝,自有一種魔魅的氣息,“想對我說什麼?”
“那個女人要殺我們……救救我!”他很吃力才能看清她,眼前恍恍惚惚都是昨晚經歷的噩夢,令他全身冰冷,彷彿那種沒有盡頭的痛苦又回來了。
“嗯?慢慢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絕對安全。”她退後一步,示意侍衛扶起他,又掃視了一眼萎靡不振的衆人,忽然笑道,“阿強,這些人就都送到那位梁姓小姐那裡去吧,他們見面一定很有意思。”
侍衛單手扶着黑衣人,慢慢地跟在林綠言身後。人牆兄則雙手撈起十來個仄仄的黑衣人,大步走在前面。
如果不想讓他麼再給她安一個“蓄意謀殺”的罪名,那個樑雅蘭應該就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死去吧?畢竟是她下的手,也要有解救的辦法,不是嗎?
人牆兄猶自沒反應過來,“啊……啊,這樣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吧?”
林綠言嗤笑,“孤男寡女?你看他們的脖子,那裡是不是有一個很小很小的紅痕。牢中最然蟑螂老鼠各種都有,卻還不至於能咬出月牙狀的傷口。再聯繫他們現在的狀態,你還不明白嗎?”
“那二主人,把他們和那樣的兇手放在一起,豈不是放羊入虎口?”扶着那還猶有一口氣的黑衣人的侍衛有些不解。
“你啊,不要學了點成語就來顯擺。那個女人也能算是狼?你那對招子是擺設吧!要是人死在了那個女人的身邊,就算不是她殺的,她也脫不了干係。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你只有掌握了她利益有關的事,她纔會老實下來。她頂多算是有毒的牆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