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下,滿意地看見楚尊因爲受不了那幾乎要扒皮抽筋的視線而鑽出來透氣,神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它撈過來:“柴凌宇的母后是明若害死的。”
冷慕渾身一震,不可置信:“不可能!”柴凌宇的資料是她最早開始調查的,明明柴凌宇的母后還好好地活着,怎麼可能已經被明若害死了?
“哦,你不知道吧。”神王輕笑,“他現在所謂的母后,其實是柴凌海真正的母后。因爲他的天賦是整個煌曄最高的,所以,那個能力最強的女人,自然被調配來養育他。而柴凌海,這個人智謀過人,可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凡人。終其一生都不可能贏過柴凌宇。”
他傾身上前,看着冷慕的眼睛,瞳孔中水光瀲灩,帶着不可名狀的妖異:“任何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力量之前,都不堪一擊。”
冷慕倒抽一口冷氣,捂着眼睛後退了好幾步。
剛剛神王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那聲音就像是直接回響在腦子裡一樣,那種對強大力量的慾望宛如熊熊大火一般在心底燃燒起來。
冷慕覺得有些害怕。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一個完全自由的生活,就算要爲此付出極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但現在,萬一這個代價是她自己呢?
冷慕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就算我有所謂的力量的底蘊,可是這麼多年沒有人教我怎麼運用這股力量,就算到了神壇,我也不可能對神靈產生威脅。”
神王一挑眉:“哦,冷日濯沒有告訴你嗎?所謂通神的地方,就是不管你體內蘊藏着的是什麼力量,都不可能隱藏。通神的定義,就是要最大限度地激發你的潛能,然後,物、盡、其、用。”
冷慕瞳孔緊縮,喉嚨一陣陣發緊,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楚尊擡手抓了神王一下,略帶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轉向冷慕:“別聽他胡說。通神之地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那地方在煌曄,只有煌曄真正的皇族才能帶你進去。煌曄現在的國君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估計是死也不會讓你進去的。你就放心吧。”
神王在一邊唯恐天下不亂:“但是柴凌宇就不一定了。他也有進入通神之地的資格,而且依照明若在煌曄做下的事情,他是最恨冷慕的人。你要小心他。”
冷慕忽然兇狠地瞪着他:“爲什麼對我說這些事?”
就算說出來,對他也沒有任何好處。冷慕不相信這個歷史傳說中冷酷睿智的神王會因爲楚尊喜歡自己而將這麼多幾乎湮沒在歷史長河中的珍貴信息如實相告。
神王看着冷慕的眼神多了些欣賞:“我其實還是不希望你死的。”
冷慕皺起眉頭:“要是我從未用過的能量被一次性激發出來,我就算想活,也不可能吧。”
神王看着她,眼中有些許的讚賞,但更多的是嘲弄:“你不是早就決定了,不管你要面對的是什麼,都勇往直前嗎?怎麼,現在開始惜命了?”
冷慕搖搖頭,看着他的神情非常冷靜:“你知道的,我冷慕一向惜命。”
這茫然世間,只有留着命纔有希望,要是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楚尊在神王的懷中踢腿扭腰的,一刻也不安定:“快點放我下來!”
話音未落,就聽見遠處隱隱呼嘯的風聲傳來,片刻就到了眼前。
柴凌宇那張帶着淡淡驕傲和溫和的容顏瞬間出現在冷慕面前,飛快抱着她轉身飛旋而去,躲過了那幾乎是接連天地的風。
“那是什麼?”冷慕只覺得自己的身子都要飛起來了,要不是柴凌宇,她這次非得受重傷不可。
“那是雲中路的清道夫。”柴凌宇抱着她,也心有餘悸,“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難道沒人告訴你們這裡很危險嗎!”
難得的,柴凌宇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發了脾氣。
冷慕看着他焦急的臉,眼中的擔憂是那麼明顯,想要裝作看不到都不可能。
這樣的一個人,這樣從他們見面起就一直給她出主意的人,是她的哥哥。冷慕想着神王剛剛說的話,明若害死了柴凌宇的母妃。
這樣算來,她豈不就是柴凌宇的仇人?不可能的。冷慕在心中這麼告誡自己,柴凌宇可不是三歲小孩,這傢伙聰明着呢。
要是神王說的都是真的,那柴凌宇在看見手札裡的內容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她和明若是什麼樣的關係,那他就沒有必要巴巴地跑來就她。
還有路上那麼多的機會,柴凌宇都沒有對她下手,現在就要到煌曄了,要是柴凌宇想要除掉她這個仇人的女兒,這次明顯屬於人力不及的“天災”就是最後也最好的機會。
但是他來救自己了……冷慕看着眼前零星幾個躲閃不及被風捲進去的人,聽着耳邊紛亂的慘叫,腦中一片混亂。
神王早在柴凌宇從車內出來的那一刻就隱身,現在柴凌宇看見的只是楚尊以一種很彆扭的姿勢懸浮在半空中,而冷慕則失魂落魄地站在一邊。
他不擔心冷慕知道自己的盤算,因爲冷慕就算知道了,也必定要順着自己的計劃往下走。
但現在冷慕的反應讓他有點心驚。
他的那點盤算賭的都是冷慕心中那點不甘心。她渴望自由,也珍惜生命,爲此甚至不惜利用身邊所有的人。
不管那人是不是用真心對待他。估計蘇溯越是唯一一個能用真心換來冷慕的真心的人。
其他人……哈,估計不是屍骨無存就是已經沒有真心了吧。
柴凌宇自認不是會做虧本買賣的人,但已經離開危險一會兒了,也明確告訴冷慕那風不會回來了,冷慕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摸樣。
讓他驚訝的同時,還有點擔心。
真正的擔心。
柴凌宇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不規則的心跳,有些恍惚。
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真地感受着自己的情緒了?自從母妃死後,他就一直帶着面具生活。皇族對他唯一的期望就是成爲煌曄史上最強大的國君,振興煌曄。
但是卻沒有人想過,哪怕只是動一動這樣的念頭:被煌曄衆人認爲是復興希望的他,最想做的或許是毀滅煌曄呢?
這個世代供奉神靈的國家,因爲神使的身份成就了很多輝煌,也早就了很多傳奇中的神仙眷侶,但是更多的,是因爲神使的責任而犧牲的百姓,和皇族。
自從確認了天賦之後,柴凌宇在神殿的監督下,沒有一刻停止對天賦的訓練,這也讓他看見了許多人的記憶。
包括普通民衆、死刑犯、神官、甚至是他的父親、母妃、兄弟姐妹。
在無意識的時候,人的思想是最單純的,絕不可能騙人。因此,還不會控制力量的小柴凌宇,就曾經在窺伺別人記憶的時候,被徹底地影響了。
那是個死刑犯的記憶。
本來他還那麼小,不應該接觸這種思想和記憶都分外激烈的人,但那天安排人給他訓練的教官也不知道怎麼了,竟然留下了人就走開了。
於是,小小的柴凌宇在讀取那個死刑犯的記憶之後,昏迷了整整三天,期間噩夢不斷。
沒有人知道,那個死刑犯其實是煌曄最高統治者身邊的警衛官,也是唯一一個見證了明若在煌曄所有作爲的人。
而柴凌宇,就在無意間藉由他的腦子,回顧了當年那段慘烈而隱晦的往事,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從此,這個本來還懈怠聯繫的皇子,就像不要命了一樣訓練自己,就連原本有些張揚的性格,也變得沉穩內斂。
噩夢之後,皇帝還稱讚他是一夜成熟。
柴凌宇乖巧地笑着看着自己的父皇,看着這個滿腔癡情錯付的皇者,低垂的眉眼間,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深沉和仇恨。
那個時候,柴凌宇不知道自己將來的妻子,或者是共度一生的人,就是明若的孩子。
“怎麼回事?”柴凌宇拍了拍有些呆傻的冷慕的臉。
冷慕條件反射地就飛起一巴掌拍過去,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見柴凌宇一臉驚駭莫名地握着她的手腕:“你的習慣可真不好。”
冷慕眼睛一酸,輕哼一聲:“要你管。”
柴凌宇也不在意,跟在她身後慢慢往回走,一路上還順帶幫着拎不住東西的攤販收拾東西:“聽到什麼了,要不要跟我商量一下。起碼,在你沒有明確作出什麼對煌曄不利的事情之前,我不會害你。你知道吧?”
冷慕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慢悠悠地往前走,簡直就像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小尊尊,好可惜喏,我們剛剛都沒有買什麼好吃的東西啊。這一路上該遭罪了。”
楚尊很是配合地趴在她肩上哼哼唧唧:“就是就是,都被耽誤了。”
一直跟在他們身邊的神王大人被自家兒子嫌棄地瞪了一眼,有些不爽,摸了摸鼻子,稍微慢下腳步,在離他們兩步之遙的地方,不遠不近地跟着。
這個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
柴凌宇敏銳地察覺了楚尊的視線,但是看過去的地方卻是一片虛空。他想起了剛剛幻鏡中顯示的波動,面上不動神色,腳下卻逐漸往神王站着的方向靠過去。
哦?這小子想打探本王?神王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柴凌宇,也不走了,乾脆就站在原地,抱臂而立,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神情。
冷慕忽然伸手,從斜刺里拉住柴凌宇,不留痕跡地瞪了神王一眼,將柴凌宇帶到自己身邊來:“我們看看雲中路上還有沒有沒受影響的小攤,買點吃的回去吧。”
神王被冷慕那一眼看的,又是不爽又是憋屈:什麼時候一個凡人也能這麼無禮地對待他了?
奈何自家寶貝兒子還在人家肩頭趴着呢,那親熱勁兒,連他這個正牌老爹都吃醋!
冷慕緊緊拉着柴凌宇,像是怕他跑了似的,一改剛纔迷迷糊糊的樣子,快步往前。
這欲蓋彌彰也太明顯了吧。柴凌宇哭笑不得,反手拉住她:“剛纔的風只是直來直去的,我們走側路就不會受到影響了。那裡的小吃也很多。”
冷慕眨了眨眼睛,扭頭看肩頭的楚尊:“我們一起去哦?”
楚尊呆呆地看着冷慕眼中的神采,愣了下,突然撲扇着翅膀飛起來:“我累了,我要會馬車裡休息一會兒,你和柴凌宇一起去吧。”
柴凌宇無奈地看着楚尊。雖然知道這個小=小傢伙看着是萌系無敵實際上力量強悍,卻還是擋不住外形的欺騙啊,他總忍不住要擔心質疑他一下。
畢竟沒有親眼見過楚尊使用能力的樣子麼。
等到楚尊小小的身影淹沒在雲層裡,神王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冷慕之後,屁顛屁顛地追着自家孩子而去,冷慕這才輕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