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溯越站在一邊,對於冷慕的插科打諢習以爲常地選擇性耳聾,“雨明姑娘,何不上樓一坐?”
冷慕和林雨明同時看了他一眼。不同的是,林雨明眼中是切實的感激,而冷慕則帶了點狐疑——這傢伙什麼時候這麼憐香惜玉了?難道……是在風煙樓學的!
嗷!不要啊……一想到小越子在風煙樓被各種調戲然後各種反調戲,冷慕的心都要碎了——美人美男滿堂聚什麼的,一旦錯過,那簡直比暴殄天物還要罪惡一百倍啊一百倍!
蘇溯越率先上樓,該通風的通風,該整理的整理。那一屋子的變異騷包的檀香味,真是要了命了。
冷慕和林雨明並排坐在圓桌邊,在此之前,蘇溯越很是貼心地在椅子上鋪了一層墊子,這樣就不會在落座的瞬間感受到冰火兩重天了趁着蘇溯越轉身沏茶的功夫,冷慕驚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拉着林雨明鬼鬼祟祟地耳語道,“你沒覺得這傢伙不正常?”
蒼天作證,在此之前小越子雖然也是一副忠犬攻的摸樣,可絕沒有這麼人妻!這種陡然的轉變,很嚇人的好不好……她膽小,她不安心。嚶嚶……
林雨明的視線隨着藏青胚釉的茶壺落到桌子上,那個冷峻的男子隨之站在冷慕身後,筆挺的身子像是無堅不摧的標槍,給人無限安全感。
她嘴角抽了抽,“冷慕你那天也在,應該聽說了吧?”
“哎?那天?哪天啊?”話題跳躍太快,冷慕的腦補還沒有結束,一時間有些呆呆的。
林雨明深吸一口氣,“就是那些美人試圖刺殺秦焰的那天,你們還抓了一個嫌疑人,你還大出風頭地……”
“嗷!夠了夠了!我想起來了!”冷慕飛身上前,一把捂住林雨明的嘴巴,連身前的半滿的茶杯被她打翻都沒有注意到。
“主子……”蘇溯越眉頭微皺地伸手去收拾那一片狼藉,眼中有隱隱地壓迫,“那天你出風頭了?”
原諒他。十年的定式思維,冷慕能夠“出風頭”的事情,必然是他收拾爛攤子最辛苦的事情。他不得不防啊。
冷慕保持着捂住林雨明的姿勢,扭曲着身體擋住蘇溯越的目光,藉此機會拼命衝她使眼色,只求她能看懂啊,不然她就死定了啊……
隨着蘇溯越一聲輕咳,冷慕委委屈屈地放手,端端正正地坐回去,嘴巴嘟得老高,用溼漉漉的眼神控訴蘇溯越的無情。
可惜冰山面癱的男子不爲所動,轉向林雨明,“雨明姑娘,不妨直言。”
林雨明看看小幅度地齜牙咧嘴的冷慕,又看看沉穩清冷的蘇溯越,淺笑一聲,只覺得壓在心頭這幾日沉甸甸的感覺消散不少。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這件事,是師傅的私事。按理說,在這個時候把你們牽扯進來很不好。可是,若等不到你們出手,我擔心師傅會做傻事。”
做傻事……姚家那老妖怪做傻事?冷慕在心中默默吐槽,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去做傻事,那老傢伙估計還能抱着《法典》在一旁批判人生吧!
“師傅早年曾經有過一次娃娃親。可惜後來因爲戰亂,兩人走散了,之後師傅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尋找他的第一任妻子,卻都是無功而返。一晃十年過去了,對於能找回師母的希望愈來愈渺茫,師傅迫於家族壓力,續絃納妾。”
蘇溯越微微垂下眼瞼,眼中有輕微的不屑劃過,快的誰都沒有察覺。不僅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還不能爲她守身。這樣的男人啊……有何臉面來扮演深情。
“事實上。若不是師傅主動提起。我們根本不會知道這件事。但是那天晚上,師傅在房間裡關着,直到姚天不放心前去探望,才發現師傅昏迷在牀前。”
像是在回憶當時驚險的畫面,林雨明緊皺着眉頭,“他通知了我。等我趕到的時候,師傅的精神已經出現了些許的異常。”
冷慕的表情瞬間變得詭異——老祖宗的精神異常?那是什麼狀況啊!
也許是她的樣子實在太滑稽,林雨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搖搖頭,重又解釋道,“實際上,人類的精神世界是非常廣博的,甚至某種我們到現在都不瞭解的東西——例如潛能——也是精神的一種。”
她輕嘆一聲,伸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然後有什麼東西模模糊糊地就從那個圈中,被她握在了手中。
那是一個晃動的水層,橢圓形,邊上是一圈一圈繁複的花紋,五顏六色的。好不好看說不上,只是這樣突兀的一個物件,無一不透露着一個信息:它很詭異。
林雨明把它捧在胸前,神情嚴肅而神聖,“這是幻鏡。”
“幻鏡!”冷慕瞪大了眼睛,連蘇溯越也皺眉注視着這面不明物體。
冷慕對奇門遁甲可以說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可礙於四師兄的面子,或多或少也瞭解過一點這方面的知識。
蘇溯越純粹是因爲日子無聊。這傢伙在影衛營的時候,整天想的、接觸的除了任務還是任務。而分派到冷慕身邊,除了本職兼職各種職責之外,他還喜歡看書。
打發時間、驅趕無聊。還有一點無可否認,那就是有朝一日主子問起什麼,他能夠對答如流滔滔不絕地講出來那場景真是美妙。
而在皇宮藏書閣歷史傳記和奇門遁甲類的書籍中,無一不重點提到了“幻境”。惡魔收買人心的禮物,天神掉落凡間的碎片。
冷慕抿了抿嘴,伸手就像碰碰它,“這就是幻鏡……”
蘇溯越則有些不敢相信。雖然野史傳記中可能存在誇大的成分,但嚴謹的正史中竟然也花了大量的篇幅來介紹幻鏡,當時他就對這個神奇的東西心嚮往之——不知道拿來送給主子合不合適?
林雨明趕緊收起幻鏡,嚴肅鄭重地搖頭,警告說,“你們絕對不能碰!”
冷慕不禁呆了呆。蘇溯越的沉下了臉,雖然不仔細分辨那樣一張面癱臉上的細微表情是看不出來的。
“呃……”也意識到自己表達錯誤,林雨明有些無奈,雙手往半空中一送,幻鏡重又消失在空氣中,就像當初出現的那樣。
Wωω ▪Tтkan ▪C〇 “不是幻鏡的主人碰到這面鏡子的話,會出現很嚴重的後果。”
“三魂七魄分離,一生渾渾噩噩。或是身不由己,做出讓自己後悔終生的事。這就是惡魔的禮物。”蘇溯越皺着眉頭,有些後怕地拉過冷慕的雙手,緊緊握着。
林雨明點頭,“對。其實……”她歪了歪頭,似乎在思考究竟用什麼方式來說明比較好。
“實際上,聽名字你們就知道了。這是人類幻想而成的東西,亦正亦邪,幾乎逆天的存在。但正因爲是人類的幻想,也不是沒有絲毫破綻的。起碼,作爲幻鏡的現任主人,我還是有一點能力的。”
“現任的?”冷慕眯起眼睛,“難道姚家老祖宗是上一任?”
林雨明坐直了身子,“對。這就是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
也許世界上最經不起時間考驗的就是感情。起碼,冷慕是這樣認爲的。
而蘇溯越即使沒有說出來,他心中還是隱隱的有一股傲氣,世間真情,不到最後,誰也不能妄加評論。
但是林雨明爲他們講述了一個故事,關於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堪稱傳奇的一生中,最初的那段感情幾乎燃盡了他一生的熱情。
“那個時候是亂世,你們冷氏一族面臨着建國以來最嚴重的叛亂。而那個時候,姚家作爲帝國的執法者,首當其中地戰鬥在第一線。師傅當年年輕氣盛,愣頭青一個,就這麼不管不顧地做事,還真有點像今天姚天的做派。”
冷慕嘴角抽了抽,她實在難以想象那個狡猾地堪比狐狸還滑不溜手的老油條,即使堅持正義,也會選擇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拉風且高效地去堅持。這樣的老妖怪,竟然也會做出像姚天一樣不靠譜的事情?
“他做過什麼?男扮女裝混入酒宴當着一堆權貴的面抓捕嫌疑人,最後惹得姚家當家親自出面爲他道歉?還是動用私刑刑訊罪犯,最後掏出口供卻背上了一身的官司?還是……”冷慕伴着手指頭細數姚天做出的“大事”。
林雨明眨眨眼,沒有借這個話題。笑話,即使老師願意講他以前怎樣怎樣荒唐,她自然也是要聽過就忘了的。
即使是冷慕這樣粗神經的傢伙也知道那是個錙銖必報的老妖怪,沒理由她這個嫡親嫡親的徒弟不知道是不是?
見沒有誘騙出自己想要的消息,冷慕聳聳肩,毫不在意地看着她,“那後來呢?”
後來呢……你當這是在聽故事呢!林雨明很無奈,更無奈的是師傅竟然斬釘截鐵地說只有他們能幫他!真的可靠嗎……她看着冷慕慵懶而漫不經心的樣子,越發地懷疑自家師傅。
“呃,後來就是,在師母有孕的時候,師傅卻在外拼搏。我不知道這樣說對不對,可能師傅有自己的主張,但……那個時候師傅是做到了三過家門而不入的。”
冷慕眯起了眼睛,“自己妻子有孕的情況下,三過家門而不入?沒想到姚家老妖怪也有這麼荒唐的時候啊……”
蘇溯越沒有說話,只是握住了冷慕的肩膀,他的手溫暖乾燥又大,常年練劍在掌心留下了幾個明顯的繭子,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感覺不到,冷慕也還是放鬆了全身的肌肉。
真是的,爲其他人的悲劇有着這樣明顯的情感波動什麼的,太不值得了!
要知道,沒有動力——或者誘惑,她一向都是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站着的典型啊。可是爲什麼聽到懷孕的女子孤獨地守望來處這一類的事情,她就不淡定了呢?
蘇溯越的眼眸暗了暗,主子的身世一直是他心頭的一個*,現在可能毫無動靜,但他真的很擔心,哪一天那個男人不想玩下去了,冷慕會受不了突如其來的衝擊。
林雨明顯然沒有想那麼多,她只是皺了皺眉頭,“我不知道啊,不要問我太細節的東西。但估計你們現在也問不到師傅。姚天那傢伙被師傅的反應嚇壞了,現在沒日沒夜地陪着他,還不準被人打擾。真是的,哪有那麼嚴重啊。師傅強韌着呢!”
“所以你家師母是在懷孕的時候不見的?”冷慕順口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