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深吸一口氣:“師傅不在是師兄你就開始享受了?你知不知道現在鳳來郡中,隨便什麼人,只要有心就能得到我們的消息,還是比較全面的那種。”
蕭溟一個翻身從貴妃榻上坐起,笑容漸漸斂去:“你說什麼?”
“現在、在鳳來郡、我們的消息被泄露了。”
“誰?”
“蘇合香。好吧,她說是樓煥郡蘇合香。應該是真名吧。”想起那個口沒遮攔囂張肆意的女子,冷慕就止不住地頭疼。
蕭溟明顯注意到了她的神色,笑道:“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可以看見你在這樣的神情。”
冷慕瞪起眼睛:“廢話少說!”
“蘇合香……樓煥蘇家,你知道吏部尚書是誰嗎?”
冷慕張了張嘴:說實話,雖然她呆在摩國的權力中心這麼多年,但因爲種種原因,朝堂上的事情她並不清楚,即使是身居高位的吏部尚書也……
“我只能說,我知道他叫蘇海。難道是樓煥郡蘇家的人?”
“不是。”蕭溟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指了指不遠處桌子上的茶杯,“給我送過來。”
冷慕看了看幾步之遙的桌子,又看了看蕭溟一副理所當然的大爺樣,心中把名爲“蕭溟”的小人翻來覆去抽了一通,這才腳步輕快地上前端來茶杯。
蕭溟很是滿意地接過喝了一口,轉手讓她端着,這才娓娓道來:“樓換蘇家,沒有像木蓮樑家那樣名動天下,但是他們有着自己獨門的東西。樓換蘇家掌控着摩國一半的港口,在對外貿易和海防上,不管在民間還是朝廷,一直佔據着極其有利的地位。同時他們很低調,幾乎不符合樓煥郡的低調作風讓他們在民間很受尊敬。基本上,那是一個沒有瑕疵的家族。雖然是近幾十年才崛起的。”
“那蘇合香……”
“聽名字,‘合’字輩,應該是蘇家孫子輩。等等,我想起來一個人,她應該算是蘇家的叛逆,張揚跋扈不說,還總給家裡惹麻煩,簡直就像是天神和蘇家不對盤。那個女人叫——蘇合息。”
“蘇合息?”
“‘息’是指安息香的意思。不知道爲什麼,這一代的蘇家子嗣取的大多是辛香類的藥材,像是安息香、蘇合香、檀香、青木香……一些一些的。也許是豪門大戶的怪規矩?”
端着茶杯站着,冷慕忍不住嗆了一句:“別告訴我你不是所謂的‘豪門大戶’出來的。”
“哦,小慕兒,你這麼說就有點不對了啊。本公子怎麼算是‘豪門大戶’呢,要說也是‘小家碧玉’麼?”他單手支撐着下巴,笑容淺淡,眼波流轉間有濃郁的風情。
冷慕終究是受不住這妖孽,節節敗退到門口,乾脆連着他的茶杯也一併端走:“您老就好好休息吧。我再去一趟會場,總覺得我們好像忽略了什麼。”
她輕輕地關上門,蕭溟剛想躺倒在貴妃榻上,卻看見門再一次被推開,冷慕帶着歉意的笑容出現在門縫中:“對了,雨明在哪裡?”
“林雨明?應該在照顧楚尊吧。”
“楚尊在哪裡?”
“在……它的空間裡。姚天那小子從管道回來什麼都沒有告訴你嗎?楚尊的事情也好,那個紅玉一樣的東西也好,你一點消息也沒有得到?”蕭溟有些詫異。
冷慕感到身上一寸一寸地涼了下去:“我知道我們忽略了什麼了。”話音未落,她轉身就跑,朝着選美大賽會場的地方,甚至用上了輕功。
她記得當時出門的時候,爲求保險,林綠言帶上了那個小木匣子,而要是沒有猜錯,她現在應該還在那間小小的隔間裡。
一個地方要是重複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人們的潛意識中就回把它歸咎爲五行風水、易數相剋之類的天災人禍。有了這樣的先入爲主的觀念之後,在其中發生的所有不合理——起碼在表面看來不合理的事情,似乎都得到了解釋。
一想到林綠言帶着那個不明的紅色小石頭長時間待在那個小隔間中,身邊還有一個樑雅蘭……哦不!冷慕的心都要揪起來了!
一個飛身穩穩地站在臺上,冷慕隨手抓住一個捕快,大喘氣着問:“林綠言呢?她在哪裡!”
那個被她拎着領子的衙役似乎被嚇到了,指着後臺斷斷續續道:“在……在後臺。”
後臺……
冷慕扭頭看去,一股巨大的暴烈氣流從後臺席捲而出,沖天的火焰拔地而起,瞬間就映紅了半邊天。
映在場外每個人的臉上,通紅一片,像是在青天白日之下,見到了地獄的場景。
時間倒退回了麼離開去找蕭溟之前,選美大賽後臺之後的小巷子裡,兩個黑衣蒙面人隱蔽在角落的陰影中,冰冷地盯着一牆之隔的小隔間——林綠言所在的房間。
“最後問一遍,瞬間控制林綠言,你能做到?”個清冷的女聲在黑暗中響起。
一雙無機質的綠色眼眸看向那堵牆,商石連一個眼角的餘光都沒有分給她:“確定。”
“很好。”嬴馥幽輕笑了兩聲。濁血是激發繼承人天賦最重要的工具,而天底下最純正的濁血正是林綠言從樑家的石洞中發現的那塊。
而此時,林綠言真正防備的人是樑雅蘭。並且風煙樓把冷慕一行人的消息真真假假地散佈出去,當然刻意隱瞞了蘇溯越的存在,他們的繼承人,是不應該和這些自身難保的人在一起的。現在冷慕那邊應該已經自顧不暇了。一旦有了破綻,他們就有機可趁了。
很快,嬴馥幽聽見隔間中傳來小小的“噼啪”聲,似乎咋期間有小小的火苗在冒出頭來。她眉頭微皺,示意商石可以行動了。
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商石上前幾步,衝着牆壁就是一拳,轟然作響之後,林綠言驚詫地扭頭看見了一雙無機質的綠色眼睛,身體瞬間僵硬。
然而就在此時,房間裡忽然爆發出劇烈的氣浪,沖天的火光從隔間的門*開,巨大的火焰在小小的房間裡肆虐,而早些時候被安置在其中的畫像成了最好的助燃劑,不消片刻,整個房間就成了一片火海。
商石冷不防被燒到身邊的火焰燒傷了手臂,只來得及拉上動作遲緩而神志清醒的林綠言一躍而出,狼狽地滾倒在地,想要消滅身上的火焰。
嬴馥幽猶豫了一下,在商石陰冷的目光中,終究還是上前幫忙撲滅他們身上的火。
“這是怎麼回事?”看了一眼全身焦黑的林綠言,心中忽然瀰漫開一種難以控制的恐懼,“我們絕對不能帶着她,會引來冷慕的!”
商石看了一眼幾乎燒燬了整個小臂的傷口,扯下衣襬緊緊地包紮好,目光冰冷:“現在,把你隨身帶着的那個小匣子給我。”
林綠言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但是並沒有丟失五感和思考能力,她清醒萬分地看着自己的還在流血的手伸進懷中,摸索着拿出那個被黑布層層包裹的小匣子,顫抖着遞給面前的男人。
必須做點什麼。她知道這兩個人並沒有要留下自己的意圖,那麼,先下手爲強吧!
失去了行動能力,卻也讓她的五感更加敏銳。她集中注意力,艱難地移動眼球,漂亮的祖母綠的眼睛直視嬴馥幽,幾乎在瞬間捕獲了她的心神。
嬴馥幽只覺得自己恍惚了一下,伸手搶過那小匣子:“好了,現在東西到手了,我們快點離開!”
商石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微微皺眉:“拿過來。”
“怎麼,你還想反抗我?”她把層層的黑布去掉,迎着光注視被鑲嵌在中間的濁血,笑容迷醉,“真是創世神的傑作……”
商石不贊成地斂眉。要知道濁血雖然是史家的傳承道具,但它的影響力並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夠承受的。身爲管家左右手的嬴馥幽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那就是——“自殺!”冰冷的話語從商石的口中吐出,一把匕首遞到了林綠言的手中。
林綠言果斷地舉起匕首,對準自己的胸口,就要發力——鮮血飛濺,林綠言深刻的面容上零星地沾了點點猩紅,她的視線一片血紅,除了沖天的火焰,還有充斥着不甘和難以置信的面容。
商石的右手從肩膀的地方整齊地被砍斷了,嬴馥幽面目猙獰地站在林綠言身前,粗聲喘息之後,忽然軟倒了身子。
卻依舊是大量失血的商石上前一步抱住了她,看了眼滿臉冷汗的林綠言之後,兩人的身影幾個起落,消失在火光盡頭。
林綠言這才感覺到身上那股怪異的痠痛消失了,精神上是一波又一波的疲憊。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情況。
要使用迷魂術的前提是施術者是清醒的,否則一個不小心就回遭到反噬。而她當時的身體狀況,她都不管保證那算不算是“清醒”的一部分。但要是不用,可就連遭到反噬的機會都沒有了啊。
自嘲地笑笑,林綠言再也支撐不住,挺拔的身子軟倒在冰冷的泥土上,全身大面積的燒傷。慢慢滲出的鮮血浸染在黑色的徒弟上,顯得尤其悲慘。
“我要回去。”在北地修整了幾天,蘇溯越確定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當然,那些莫名出現的花紋不算——向曲泉辭行。
曲泉架着攪拌着羊奶做奶酪,聽見蘇溯越用好聽的聲音跟她說着這樣無情的話,當即就溼了眼眶:“爲什麼?在這裡不好嗎?因爲救世主大人的緣故,這裡已經沒有人敢欺負我們了。救世主大人,您有什麼事要做,族裡的勇士還不能完成嗎?”
蘇溯越來到這裡的第二天,就碰上別的部族來搶牛羊。畢竟前段時間的雪災過後,幾乎所有的部族都面臨災荒的爲題。實力強悍一點的,就倚靠搶劫來度過這段見那的日子而技不如人的,除了躲躲藏藏保護好自己的財產,就只能乖乖地等那股肆虐的風潮過去。
要是不幸因此沒有熬過去,那也只能怪天命不好。
在此之前,作爲剛剛在此處安營紮寨的曲泉的部族,面對附近幾個部族組成的聯盟,每一次都是委曲求全。而蘇溯越僅憑一己之力,打退了前來搶劫的聯盟人。
經此一役,他才真正被部族中的人接受、尊敬,並且每個見到他的人都會尊稱一句“救世主大人”。
而後的幾天,蘇溯越把自己研製的機關術教給他們,但他們的領悟並不好,最多隻能依樣畫葫蘆地做出跟他相似的東西。
蘇溯越明白有些東西不能強求,也沒有像對待組拉庫馬那樣要求他們舉一反三做出跟環境相互倚靠的機關,爲他們佈置了幾個陣法之後,他就沒有再做什麼了。
天災人禍本來就是人生之中必須經歷的事情,他們萍水相逢,曲泉救了他,而他回報給整個部族,換算成人情,他也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