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叔。”邵成龍站出來,“其實這事也沒有這麼嚴重。”
“阿龍,蕭紅益偷山韭菜的事,總是真的吧?我們石頭村從來都沒有對不起他們蕭家村,他們卻跑來偷山韭菜,這算是什麼意思?他們建養豬場的時候,還從我們村拉石頭,我們村可沒找他們要錢。現在卻來偷我們的山韭菜?”邵武說。
“武叔,蕭家村和我們村很近,很多人都是親戚,朋友那就更多了。”邵成龍說。
“是啊,就因爲這樣,他們來偷山韭菜,尤其讓人痛恨!要是不認識的外地人來偷,那還可以理解,以前沒解放的時候,我們也經常偷搶外地人東西,反正不認識,管他去死。可是認識的,還是親戚,居然也來偷!”
“來偷的只是幾個人。”邵成龍說。
“阿龍,你在村裡少,這種事情可能不太清楚。蕭家村常住人口比較多,可也就是200多人,村裡有什麼事,馬上就傳遍全村了。他們好幾個壯年勞力準備了一天的食物,翻山越嶺跑過來偷山韭菜,絕對不會沒風聲傳出去。蕭家村那麼多人和我們村有親戚,居然沒有一個來報信,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蕭家村就是要來偷山韭菜。”
邵武在地方上很有威望,以前還曾經競選過石頭村的村委會主任,雖然沒成功。他在蕭家村也有親戚,還不止一個,而是好幾個,三戶人。這次卻一點風聲都沒收到,嚴重威脅他本地土豪的形象,所以邵武才這麼生氣。
“事情也不一定是這樣。”邵成龍擺擺手,“昨天吳專家才說今天要發洪水,然後我才決定把所有人都撤出來,通知村民們絕對不可以出門,然後消息才傳出去,蕭家村那邊知道消息,知道是個機會,立即準備食物,翻了兩座山過來,時間很緊,不一定有多少人知道。”
“是啊是啊!”邵洪才精神一振,“剛纔我仔細問過蕭紅益了,他是自己來的,路上碰到幾個同村的,都是打這個主意,所以纔在一起,並不是串通好了這麼做。”
“這也不能輕易放過!”邵武這才覺得氣順了,可還是不想讓蕭紅益進合作社。
“武叔。”邵成龍說,“要是追究下去,這些偷山韭菜的不能放過,那些傳消息過去的,只怕也要處罰吧。”
邵武立即就語塞,道理是這麼個道理,石頭村的人剛剛撤出來,立即就有人跑到韭菜溪偷東西,中間還要翻山越嶺,時間差這麼短,絕對是有第一手消息。要是追究下去,村裡很多人都要受牽連。
現在村裡其實貧富很懸殊了,邵成龍自不必說,發了大財。能去採山韭菜的,一天幾百上千的收入,別人做一年也未必存下這麼多錢。那些沒力氣爬山的,和以前一樣,只能在地裡苦挨。
之所以村裡還能和睦相處,大家其樂融融,是因爲邵成龍能夠帶着大家一起發財,就算暫時還沒有發財,以後也一定能發財。就算真的一點勞動力都抽不出來,合作社也有一份錢是按人頭均分的。
可要是真追究了,那要怎麼處理?罰重了受罰的不願意,不過就是傳幾句閒言碎語,誰知道就有人起了歪心?石頭村要洪水,這種事情當然要廣爲傳播,要不然有人來走親戚怎麼辦?
要是罰輕了,其他人又不願意,造成了這麼嚴重的後果,隨便罰兩錢就沒事了?要是責任人能採山韭菜的還好,要是沒去採的,罰錢發不出來,那隻能扣分錢,這可就招人恨了。在石頭村這種地方,一個不好就會變成世仇。
正確的處理方法,只能是先含糊過去,私下調查清楚,私下警告一番,聲明下不爲例,私下處理好,表面維持着和諧。所謂難得糊塗,就是這個意思。
“這……消息怎麼傳過去可說不定啊。”邵武說。
“本村的人可以不說,外村的人可不會管你。”邵成龍說。
如果只罰外村的,不罰本村的,那外村的肯定要讓讓,石頭村其他村民也會看笑話。到最後和諧不下去撕破臉,造成的損害更大。
“那也不能白白放過他們啊。”邵武說。
“不是白白放過。”邵成龍說,“以後肯定要在他們的工錢里扣一些作爲懲罰。”
“這個……”邵武覺得還不夠。
“武叔,我們金牛鄉很窮,其中我們石頭村最窮,除了我們石頭村,周圍的村子也很窮。現在我們石頭村大壩項目要上,人力資源肯定不夠,與其便宜外人,不如找親戚朋友。把他們吸收進來,分享一點好多,對我們村的社會地位也有好處。我希望以後說起石頭村來,大家都豎起大拇指說,那村是個好樣的,不但自己有錢,帶着周圍的村子一起致富。而不是‘石頭村啊,自己有錢管什麼用,周圍的村子都恨他們恨得要死’。這一次就當是第一步,以後逐步放開,就容易多了。我們這是千金買馬骨。”
“還是阿龍你深謀遠慮。”邵武服了。
“但是和諧歸和諧,不能沒原則的和諧,偷山韭菜的,以後都要打入另冊,除了罰款,什麼好事都輪不上。還有哪些傳消息的,要查清楚究竟是有預謀的,還是無意泄露。無意中泄漏得那也就算了,有預謀的,以後也和小偷一樣處理。”
“對,沒錯!”邵武揚眉吐氣,覺得在邵洪才面前佔了上風。
“這個……”邵洪纔有些尷尬,“蕭紅益那邊,可能是我泄露的消息。我正忙着的時候蕭紅益打電話過來,我就說了幾句。沒想到他居然會冒出這種念頭。”
“無意泄露的就算了。”邵成龍說。
“以後小心些就行。”邵武說。
“武叔。”邵成龍說,“你去找那幫外村人問清楚,他們究竟是怎麼獲得的消息,什麼時候決定要來偷山韭菜,有沒有串聯,還是自發行爲。你就說這是加入合作社的必須條件。”
“我明白,一定差個清楚。”邵武說。
“蕭紅益是自己來的,沒別人。”邵洪才說。
“狼心狗肺!”邵武哼了一聲說。
“他這人腦子是有點糊塗。”邵洪才賠笑說。
“洪才叔,你去搞清楚蕭紅益究竟在想什麼。”邵成龍說。
“阿龍哥,我去把。”阿紫主動說。
“你去?”邵成龍問,“那也好,那洪才叔去找其他村民通氣,跟他們解釋一下今天的事。先跟他們說發了洪水,所有的山韭菜都被沖掉,只能等明年了。這邊我算清楚了收益,就會把合作社的錢發下去。”
“大約什麼時候能發?”邵洪才問。
“下星期吧。”邵成龍說,“我這邊還有些款項沒收回來。”
“不要全發了吧。”阿紫說,“發一半,留一半等過年再發。”
“是啊,過年怎麼也要發點的。”邵武也說。
“那也好,你就和他們說發一半。”邵成龍倒是疏忽了,“越好明年春天大家一起採山韭菜,到時候可以把自己的親戚朋友都吸收進合作社,大家一起採山韭菜。價錢肯定會比較高,但具體多少,還要看明年的行情。”
春天的時候整座金牛山到處都長山韭菜,而且品質都不差,很多地方都能出高品質山韭菜,那時候可以敞開收購,送到京城去,符嘉平要多少有多少。
“還有偷山韭菜的事,你也得和人家交代清楚。”邵成龍說,“你可要警告他們,誰要是泄露機密,以後合作社可是要做出嚴肅處理的。”
邵洪才正想答應,忽然明白了邵成龍的意思,這是讓他以身作則呢。“我就是無意中泄露了消息給蕭紅益。”邵洪才說,“所以也要受懲罰……交錢還是怎麼樣?”
“你現在是村委會副主任兼合作社副社長。”邵成龍說,“留一個去一個吧,你想留哪一個?”
“留着村委會副主任吧。”邵洪才嘆了一口氣。
現在石頭村村委會三個人,邵成龍是村委會主任,邵武是村委會副主任兼武裝婦女計劃生育等等一大堆職責,邵洪纔是副主任兼會計,這一陣子都在全力整理邵厚留下來賬本。只要這件事做好了,他在村委會裡的地位就不可撼動。要是不做副主任,去做副社長,可能暫時來說收入會高一點,但是長遠來看得不償失。
安排好了這邊,邵成龍立馬就去找吳然和苟老闆。
“吳專家!”邵成龍拉着吳然的手說,“這次真是謝謝你,要不是吳專家,都不知道要死幾個。吳專家真是太厲害了,說今天發洪水,就真的是今天發洪水。”
“這個很容易看,要是沒這兩下子,我們這些經常跑野地的人怎麼辦。”吳然說。
“沒料到今年的洪水這麼大,把養狗場給淹了。”邵成龍說。
“今年是不一樣。”吳然親自考察過,對此很清楚,“今年是大年。”
“大年?”邵成龍問。
“洪水大年。”吳然說,“果樹有大小年這個都知道吧,比如說蘋果雪梨什麼的,一年多一年少,或者兩年多兩年少。洪水也是這樣,一年大一年小,要是連續幾年都小,那就下來就是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