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關靖差點咬到舌頭,緊急扯住轉身就走的大爺,五官擠成一團哀道:“綸爺,來都來了,就幾步路的事,一年半載要等到猴年馬月啊,揀日不如撞日啊。”
褲腰帶被拉住,林帛綸努過嘴巴,巡看瞪大雙眼的衆人,心不甘情不願轉過身,想自已饒風嶺都爬上去過,那可是在雲層間的,這個文門雖不知在哪裡,不過這裡的峰頭這麼小,不就是區區的一座小山嘛。
“走!”心頭一定,這麼矮的山有什麼可爬的?跨步往巒道而前,大隊人馬上山。
實事證明他錯了,饒風嶺是有石階的,一層一層向上,就是天庭也會有盡頭。可是秦門躲藏的羣峰那是大大的不同,山巒顛簸崎嶇不說,還一會兒轉彎,一會兒平直,一會而傾斜,從第一座山開始走,須得連續開十一路公車過五座山峰,然後纔會抵達秦門所在那一座比饒風嶺還要高的大峰。
別以爲到了山峰就完事了,嘿嘿,人站山腳下往上看去,只能看到一片迷霧,山頂哪裡是肉眼凡胎而看得見的?最主要的是,這山沒路,唯有的只有叉出的樹木和岩石,須要有上乘的輕功才能蹦跳上得去,沒輕功呢?攀巖啊!前題還得不怕摔死。
從太陽當頭走到月亮當頭,林帛綸雙腿雙手發軟,千不該萬不該去相信姓向的鬼話,這是幾步路?他孃的!披荊斬棘啊!劈波斬Lang啊!
“姓向的……”第一百零八次的咆哮從死寂的山腰響起,林帛綸一頭帥氣凌亂了,王服不知丟到哪裡去,穿着褻衣,挽着衣袖,氣喘如牛朝領前的大騙子吶吼:“你們他媽的就這麼怕死嗎?怎麼不躲回孃胎啊!哪裡纔夠安全。”
第一百零八次咯吱聲起,別人沒笑,文門那些小姑娘死咬着脣瓣,大大的雙眼朝狼狽的大帥看去,其實也不會很遠呀,他們也是躲在這種山裡的。
向關靖開始還陪笑打哈哈,後來麻木了,戴上金鐘罩,人類是聽不懂狗吠的。
又披荊斬棘行走了一個時辰,天色已經晚了,林帛綸實在受不了,來一處較爲空曠的山涯邊,喊停了大隊人馬,拖着打顫雙腿,挪到道旁邊一塊草茵上臉着地栽入,再也爬不起來了。
其實最吃苦耐勞的是後面那些擡祭品的兵士們,但見三四人擡着輛輛推車,長段時間下來鎧甲上面全都是水,可兵士們沒有半句怨言,各自尋了塊地,懷出掏出滷味乾糧便就歇了起來。
藍齊格十六人習慣了顛沛流離,在哪裡都能吃好睡好,男女兩拔圍守在林帛綸左右各三步遠,一名小丫頭見大帥一躺就不省人事了,很好心地遞去一袋水道:“喝些水吧,會好一些。”
“喝不下,謝謝。”綻起個頭,林帛綸有氣無力趴看一干人,見着她們皆從懷裡掏出滷味,眉頭皺了皺,咕嚕一個翻身爬起,扭頭朝四下觀看,見着人人都手持滷雞腿,滷豬蹄,同款同色,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郭遵!”他扭對蹲在遠處生火煮飯的那一夥咆吼:“你們是不是早知今天到不了了。”
終於敗露了,郭遵額頭滑汗,手扯向關靖低道:“是你說要瞞的,去解釋。”
向關靖扭頭瞧看抱胸盤坐的大爺,雖然戴了金鐘罩,不過仍然心有疑悸,畢竟獅吼功還是很厲害的。
他哀臉輕前兩步,遠遠低陪笑。“綸……綸爺,您老消……消火,這……這不是沒辦法嘛,要是照實說了您老肯定就不來了。”
林帛綸鼻裡白煙飛噴,兇狠瞪着這個傢伙,想得都落到這個地步了,就算吼死他還不是一樣,身在深山老林裡,保存體力纔是王道,可是實在受不了,最一次咆哮,高音彪到第九重,掃的姓向的頭髮都歪到一邊去,這才舒坦了些,了無生趣往草茵再次栽入,繼續保存體力。
藍齊格一夥人覷來看去,這大帥可真是另類,在他們心裡,大元帥是莊嚴威武的,可見着了卻不是這麼回事,根本就是個任性的小孩子嘛。
沒人開口,最小的那個才十一歲,扎着兩條小虎辮,瞧大帥趴在地上動也不動,看起來就像只小狗,噗聲道:“綸爺,人家小狗喜歡趴在地上,怎麼您也這樣呀。”
“文靜!”藍齊格重聲喝叱,瞧了蠕動爬起的大帥,急對小女孩斥責:“怎能這般與綸爺說話,還不快向綸爺道歉。”
那小丫頭被斥的糾扁着小嘴,瞧着就好不可憐,盤坐起的林帛綸趕緊阻止:“沒事,沒事。”低看垂頭的小丫頭,笑聲道:“小狗狗並不是因爲喜歡才趴在地上,而是它們身上沒有汗腺,要藉助地面溫度降低體溫,明白了嗎。”
小女孩沒被斥責,便就開心了,窺看了一眼夫人,見着她眼裡笑盈盈,便即安下心,歡喜詢問:“真的嗎?”
“對呀。”林帛綸伸手捏了捏她小鼻頭。“小丫頭叫文靜嗎?一點也不靜,看起來就是調皮掏蛋鬼。”
那名阿婆慈愛揉了揉文靜的小腦袋笑道:“綸爺看的準,是很調皮。”
文靜嘟起嘴,急道:“纔不調皮。”
“調皮有調皮的好,調皮很好。”林帛綸哈哈道,細細仔仔看了左右兩堆人,男的都有一定年紀了,照臉來看都在三十和四十歲間。女的差距卻是極大,那阿婆少說也有七十多歲了,然後兩名四十左右的婦人,還有三名十七八歲少女,最後就是那小丫頭片子了。
他見着這個眼睛澄明的小丫頭,很容易就想到了龍無雙,他的小寶貝不也終日調皮搗蛋,意有所指伸手摸了摸臉笑着說道:“我有個妻子,鬼精的很,整天就變來變去,到處捉弄人。”
藍齊格認得龍無雙的,他們文門和龍門交情算是不錯,點點頭笑答:“是很鬼精,綸爺娶了她可要灰白頭髮了。”
“對了!”想得雙兒,林帛綸心裡一陣柔軟,臉上的相思之情溢於言表,重重嘆了一聲,扭頭朝遠處的向關靖瞧去一眼,湊過脖頸低道:“二夫人,你們有誰喚做文根鶯嗎?”
藍齊格手比那阿婆笑道:“鶯娘便就是文根鶯。”
林帛綸一呆,愣愣看着這位滿臉皺紋的阿婆,哪裡像文根鶯來着,狐疑低問:“阿婆,您幾歲呀?”
那阿婆撩起皺巴巴的笑臉,低笑道:“五十一。”
聽得這個年紀,他老臉一呆,眼前這張臉沒有六十九也該七十了,誰知她才五十出頭。茫然巡看張張露出的有趣笑容的,啞然手拍額頭嘆笑:“忘了,全都是假的,呵呵。”
這時兵衛們端着美味佳餚前來,所有人都收了笑容,恍若沒有剛纔那番暢談,低頭繼續吃起了饅頭滷味。
林帛綸明白大家在隱藏身份,便就不多開口了,見着郭遵搬來塊小矮桌,親衛們一盤接一盤的美味佳餚端上,但見有魚有肉,有雞有鴨,有豬有羊,極其的豐盛,茫然擡頭朝郭遵瞧去,訥悶道:“山野地方,你小子好手藝啊。”
郭遵嘿嘿兩聲陰笑,手指仍在煮的向關靖與兵衛長們。“其實也沒煮,就是樓裡叫的,再熱一熱而已。”
明白地點了個頭,林帛綸見着那小丫頭雙眼呈直瞧着桌子,菀爾讓兵衛多筷來筷子,開心就把碗筷移向小丫頭方向笑道:“這麼多我可吃不完,來,幫我一個大忙好不好?”
小丫頭喜歡吃魚,又知道這是不可以的,趕緊搖了搖頭,拿起雞腿默默就啃了起來,不敢再看了。
林帛綸見她怯生生樣,睇起笑目看向藍齊格,抿笑道:“藍齊格,幫個忙吧,Lang費可是會遭雷劈的,你應該不想看我被雷劈的模樣吧?”
“哎!”藍齊格輕聲一嘆,瞧了低頭的文靜,笑聲喚道:“靜兒,既然綸爺這般說了,那你便幫幫忙吧。”
小丫頭膽怯擡起眼珠子,見着夫人眼裡盛着笑意,咬了咬脣兒,不語移坐到矮凳前,還沒拿起筷子,大帥已經把碗裡填滿了,不吃都不行了。
衆人見大帥這般的和善,心裡無不感動,他們二部的人早就被世界遺棄了,不追殺他們已經是感恩戴德了,哪敢奢求這種對待。霎時,千瘡百孔的八名鐵漢皆沉默低下了頭,一向剛毅堅強雙眼幽幽深邃。
這一夜衆人疲憊睡去,黎明破曉時,山巒前端奔來了三條人影,動靜響起,文門八漢八女驚醒了過來,齊目往前方瞧去。
同樣醒來的向關靖吃驚,並不爲來人,而是爲那一家十六口,能有這般警覺心怎麼會默默無聞?擡眼朝遠方奔來的那兩男一女看去,見是主門三名師兄弟,訝異起身迎前道:“端木師姐,你們怎麼來了?”
“師傅擔心有意外,讓我們前來迎接大帥。”端木櫻說道,舉目往文門一堆人瞧去,眼裡掠過一道狠光,故作疑問:“關靖,他們是何人?”
向關靖後瞟了那一家十六口,簡淡道:“是大帥請來的護衛。”
端木櫻點了個頭,沒有再說半句話,跨走過向關靖,朝文門一夥走近道:“端木櫻見過諸位,不知諸位是何人?”
藍齊格和端木櫻本有手帕之情,只是後來決裂了,臉上的傷還是受她重創。突然見到故友,心裡一陣傷心,目光幽幽地看着她臉蛋,還是一樣的美麗,歲月催人老,彼此眼角都生出的紋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