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吶聲聲,鑼鼓齊鳴,長長的隊伍遊弋在大街上,鞭炮放了一鞭又一鞭。說是迎親的隊伍吧,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新郎官的身影,可說不是娶親的隊伍吧,這一隊人還全全穿着大紅色的喜服,隊伍中央是十六人擡着的大紅色轎子,餃子旁跟着一個媒婆,四個丫鬟,轎子後面還跟滿了擡着箱子物什的人。
飛兒揉着腦袋睜開眼睛,大腦深處傳來陣陣脹痛。喝酒傷大腦,這話果然不假,只是,想到昨天晚上醉倒之前那幾個人說的話……
飛兒立刻瞪大眼睛,才發現此時自己竟然坐在一頂闊達的轎子裡,身上穿着華麗而精緻的大紅色嫁衣,頭上帶着又沉又重的鳳冠,大紅色的蓋頭此刻早已經被自己踩在了腳底下,雖然腳上穿着的是一雙嶄新的大紅色繡花鞋。
看來,自己不僅被賣了,還是被賣給了什麼有錢的人家做媳婦了!飛兒偷偷掀開轎子的簾子向外看,古香古色的城市,正南正北的房屋和街道,此刻正在看熱鬧的街上的遊民。看來那些人把自己賣了個好人家呢!
費力地從自己頭上扯下那金色的鳳冠,飛兒禁不住用手撫摸起來,純金做的葉子,龍眼那麼大的珍珠,還鑲嵌着各種各樣的珍珠寶石,這東西,一定很值錢吧!
掰下來,通通掰下來,這麼值錢的東西一定要弄下來,以備以後不時之需,飛兒纔不管現在自己要被帶到哪去,反正現在藥箱也不在身上,腦子也脹得使不出輕功,這樣貿然出去,吃虧的一定是自己,說不定到時候再給自己弄上手銬腳鏈身的,反而沒法逃出去了。
娶親的隊伍一路行走。飛兒就對着那鳳冠下了一路的毒手,10片金葉子已經有8片拆了下來,第九片正在被自己無情地折磨,感覺轎子放下。飛兒突然慌了手腳,七手八腳地將那鳳冠扣在腦袋上,忽然發現身上一個口袋也沒有,想了半天,也將鳳冠拿下來,將金葉子塞進頭髮裡,然後才又重新把鳳冠扣在腦袋上。只不過此時的鳳冠早已經沒有了一點華麗的神采。
“我的新娘子呦!”感覺有人將轎子前面的簾子掀開,飛兒立刻倒靠在轎子上,繼續裝暈,“天吶!這蓋頭怎麼就掉下來了!”喜娘地聲音像個聒噪的大喇叭,足足把快要飛兒耳朵震聾。
飛兒眯眼打量,好一座華麗、乍眼的庭院,迴廊蜿蜒,風景迤邐,完好的程度絲毫不亞於她在北辰國時呆過地子軒的宮殿,只不過。後者更令她厭惡、恐懼,更能令她心生逃跑的念頭。
沒有想象中的儀式,沒有想象中的拜堂。飛兒直接
被人扛着到了新房,一路走過,透過府邸裡丫鬟、下人們小聲的悄然議論,飛兒終於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這家的老爺是赤水城地富商,生了九女一子,然後唯一的最小的那個兒子還是個癆病鬼。大夫說他命不久矣,這家老爺子還想兒子傳宗借代,生個子嗣出來,所以到處求親,只是沒有一家女兒肯願意嫁與那魂將歸西的癆病鬼,所以老爺子萬不得已纔想出買人的下策。
買地好!買地好!飛兒在心裡暗自歡呼起來。心裡開始暗自感謝那些賣了自己地商旅。
癆病鬼。
什麼樣地癆病鬼。遇到她這個素有“醫仙”稱號地人。會不醫到病除?況且這家這麼富庶……昨夜還在發愁要拿什麼來糊弄生計。今日看來。似乎有着落了……
想象中地洞房花燭夜如期而至。只不過。進屋地。竟然是一個小鬼。那小鬼身着一身紅衣。身子瘦弱得好似一陣風吹來就能把他吹倒。頭髮綁在頭頂箍了個髻。年紀跟天佑相比也大不了多少。看那面容。雖然有些清秀俊朗地感覺。可掩飾不住眉宇間那一抹蒼白地病態。
呵呵!飛兒不禁覺得可笑。怪不得那老爺子要搶人嘞!這麼小個孩子成親。哪會有人嫁!
那孩子進了屋子。關了門。直視牀上地飛兒道:“爹說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地娘子。現在你要跟我睡覺。”
飛兒看着他凝聚的眉眼覺得可笑,一臉戲謔地看着他:“我若是不呢?”
“爹說了,你若是不依,我就喊家丁過來綁了你,然後給你吃媚藥。”男孩依舊一臉認真,忽然皺眉,劇烈地咳嗽起來。
“喂!小鬼!你別動啊!”飛兒忽然從牀上坐起,直奔那小鬼。
卻看見那小鬼把臉一板,背對她道:“你走吧!”
“啥?”飛兒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這個小鬼,他剛纔說要自己走?
沒門!人事還沒有拿到,她走什麼走!
“雖然我爹沒說,但是我偷偷聽到過,大夫說,我活不過十歲,再過幾日我就滿十歲了,我纔不會要你一個大姐姐爲我守寡。所以,你走吧!我會偷偷命人放了你的!”小鬼一臉正色,說的句句在理,飛兒聽地想笑,這小崽子心地倒滿善良。
纖纖素手抓過小鬼的手腕,飛兒搭上他的脈,開始診斷起來。
小鬼靜靜看着飛兒,看她認真思考,手指壓住自己脈門的樣子。
“姐姐,沒用的。就算你是大夫,把過脈你也會知道,我沒救的。”
“閉嘴!”飛兒會給他一個怒視的眼神,然後繼續。
半晌,飛兒忽然長長舒了口氣,抓起小鬼頭的衣裳:“小鬼,想不想活?想不想活到姐姐這個年紀,不,是你爹孃那個年紀!想不想以後妻妾成羣,再不用經歷這搶人的成親來給你沖喜!”
“想,當然想。”小鬼頭一臉堅定。過去過地是什麼樣地日子,看見府裡的大家地是什麼眼神。他再清楚不過了,他早盼着死的那天來解脫了。可是,這新娘子怪異的話語……難不成,自己還有救。
“想。就帶我去見你爹孃。取消了這門親事。”
片刻後,飛兒已經跟在小鬼頭身後進了宅子大廳,看到小鬼頭和飛兒沒有在洞房,老爺子自然是一臉驚異,剛想要有所行爲,便爲飛兒攔下。
“這位老爺,請問怎麼稱呼。”飛兒緩緩打量着這豪華宅院地一家之主。老頭看起來和藹可親,面善目慈,一點也不像是強行買賣婚姻的人。可能不是爲了這小崽子,他也萬萬不會出此下策吧!
“哦。是了,一味讓你嫁來,還不曾給你介紹。首先還是要跟姑娘道個歉,強迫你嫁到我們杜家來。老朽也是萬不得已。我是這家家主杜純金,這位是夫人杜氏,至於你身旁的公子,也就是你的相公。叫杜宇。以後你們便一起好好生活吧!”
“杜老爺,”飛兒盯着那老頭,眼裡閃出算計。“飛兒有一事相商。飛兒聽說杜小公子活不過幾年,若是我救得了公子,能否……”
“你……?”一旁地杜夫人忽然開口,“宇兒已經看了多少大夫……”
“夫人!”飛兒打斷杜夫人的話,緊跟着說道,“我看夫人臉色發黑。下顎多色斑,想必最近大解不暢,至少也有一個星期了吧!”
杜夫人立時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飛兒。
“夫人,她說的可是真話?”杜老爺同樣疑惑,卻聽見杜夫人說道,“老爺,確有此事……”
“姑娘!”杜老爺忽然變了神色,“我再一次爲迫你下嫁道歉。請你全力救治我兒。需要什麼儘管開口!老朽一定不遺餘力辦到!”
哼哼!飛兒心裡略微得意,想要的效果終於達到了。
“這個……今晚似乎有些勞累……”飛兒終於露出一副慵懶摸樣。“更何況從醒來到現在我還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治病先不急,不急。來人!擺宴!”杜老爺的聲音響徹院落,片刻之後,飛兒便大搖大擺吃起筵席。飛兒早已在客房中入睡,唯杜老爺跟夫人還在商議着什麼。桌子上有張單子,那是飛兒大吃大喝之後遞給杜老爺的,誰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寫下了這樣的東西。
那單子上,各種名貴地藥材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她需要的,而治療杜宇所需要的草藥,普通的連杜老爺都能知曉,這樣的人,當真沒問題麼?
“怕什麼!”他還記得她臨睡前給自己丟下的話,“若到時我治不好少爺,到不了留下我跟他圓房不就完了。”
罷了!也只有相信她一次,畢竟宇兒命不久矣了。
當然,如果杜老爺知道他買來的就是江湖傳言的“醫仙”,不知道現在要作何感想了。
半個月悠然而過,外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飛兒在府裡不自知。
杜夫人越看越覺得飛兒像騙子,這半個月來,她除了每天捧着一大堆零食坐在庭院裡咀嚼,就是給杜宇燒兩壺藥澡去泡,再麼就是拉着杜宇一起啃零食,院子裡嬉鬧。這人當真是大夫麼?
杜夫人卻不以爲然。飛兒給她開的藥方子很是管用,吃下藥地第五天,伴隨她多年的隱疾就這樣被飛兒治癒了,她心裡說不出的舒暢。而且,杜夫人看向院落里正被飛兒戲耍地杜宇:“老爺,您難道沒發現麼?宇兒最近這陣子,笑容可是常見了啊!”句話說的杜老爺錯愕,不過,事實確實如此呢!杜老爺跟着點點頭,就算她真的沒有治好宇兒,在他有生之年可以讓他露出這樣的笑,也算知足了。
又是幾天過去,眼看着杜宇已經沒了以前的踉蹌,臉色也恢復了紅潤,也不再咳嗽,飛兒再一次爲他把脈之後,滿意地點點頭。
“恭喜老爺,夫人,宇兒的病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以後再堅持用飛兒說所地方子沐浴兩個月,就會徹底去根。”
“當真!?”杜老爺與杜夫人雙雙露出興奮的面容,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自己唯一的兒子生龍活虎地站在面前,他們儼然老淚縱橫。
十歲生日早已過去,杜宇還活生生站在他們面前,並且比以前更加有生氣、有活力,這就是證據!
“所以,我也該告辭了!”飛兒緩緩開口,在這宅院裡居住多日,她着實喜歡上這樣的生活,一家人甜甜蜜蜜、同享天倫,倘若可以,以後,她與師兄、師傅、大哥他們,是不是也可以過上這樣的生活呢?
“哎……”杜老爺重重嘆了口氣,“該走就走吧,我知道,留你也留不住。”杜夫人扶住杜老爺,也跟着嘆了口氣。
聽到這話,杜宇的眼睛裡,忽然閃出不甘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