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郭圖的建議讓袁紹很不舒服,袁紹這個人的性格,那是頭可斷,血可流,這張臉那是絕對不能丟!而跟袁紹認識最久的許攸自然也是知道袁紹的這個臭毛病的,眼珠子一轉,立馬就是擺出一副義正言辭地模樣,大聲喝道:“郭大人此言,在下不敢苟同!那曹賊是何人?漢賊是也!其父其祖飽食漢祿,他卻挾持天子,爲禍漢室!今日更是自封爲漢相!如此逆賊,怎能與他商量?更何況,主公乃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子弟,更不可與漢賊同流合污!”
許攸這番話說得那是慷慨激昂、義正言辭,聽得旁邊的袁紹也是連連點頭,那原本就保持高昂的腦袋,也是擡得越發高了,就快是用鼻孔看人了。至於坐下衆人卻是一個個皺起了眉頭,袁紹心裡對漢室是個什麼樣的態度,他們又豈會不知?要說袁紹忠心漢室,那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許攸這廝竟然拍馬屁拍到連草稿都不打的份上,臉皮之厚,實在是震古爍今了!
心裡再怎麼不屑,可奈何許攸這套那是正投袁紹所好,在座大部分人也不會傻到去說破許攸的馬屁,反倒是有些人連連出聲附和,抓緊時間在袁紹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的,郭圖顯然不想讓袁紹就這麼被許攸給忽悠過去,只是郭圖的辯才卻不如許攸,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藉口來說服袁紹。而在郭圖身後的沮授也是皺着眉頭,他不像郭圖那樣熱衷於派系鬥爭,但卻不得不爲袁紹謀劃。
相比起許攸所說的那麼一番道理,沮授卻是更加傾向於郭圖的意見,倒不是沮授也倒向了袁譚那邊,而是在沮授看來,袁譚既然是袁紹的長子,那就必須要救他回來!要不然,袁紹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肯救,這個名聲對袁紹的打擊可就太大了!
只是許攸說得也沒錯,那可是整整三十萬石糧草,對於如今的袁紹來說,壓力實在是太大了,若是真的將這三十萬石糧草送給曹操,那袁紹就真的翻不了身了!爲今之計,也只有先勸服袁紹同意繼續與曹操商議纔是,想到這裡,沮授也只能是壯起膽子,對着袁紹說道:“主公!屬下以爲,大公子在曹賊手中實爲不妥,倘若主公不救,任由大公子死於曹賊之手,着實會影響主公的聲望,還請主公三思!”
沮授說得沒錯,就算是野獸,那也有舐犢之情,袁紹若是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肯救,那豈不是比野獸還不如?袁紹雖然不願向曹操低頭,可也不願自己背上這麼一個罵名,想到這裡,袁紹的心裡那是越發糾結了。
而緊接着,沮授也是趁熱打鐵,繼續對袁紹說道:“至於曹賊所提出的要求嘛!屬下倒是以爲,郭大人所言頗有道理,曹賊剛剛與我軍交戰過,豈會不知道我軍糧草緊缺?他會提出這樣的無禮要求,無非就是想等着主公去與他談價錢,若是這樣的話,那此事就必定有迴轉的餘地!”
“嗯!”袁紹的臉色很不好看,沮授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就算袁紹再如何優柔寡斷,也清楚這件事已經由不得他拒絕了,應了一聲之後,袁紹又是皺着眉頭說道:“若是要與曹阿瞞談價錢,那以先生之意,我又該提出一個什麼樣的價錢爲妙呢?”
袁紹這麼一問,沮授也是不由得緊皺起眉頭,沮授乃是河北名士,要他學着那些低賤的商人一樣去討價還價,確非他之所願。不過既然袁紹已經這麼問了,猶豫了片刻之後,沮授還是擡起頭,繼續說道:“既然是要還價,那當然就是要砍得兇一點,這樣才能一點點掌握曹賊的底線!所以屬下以爲,主公不妨讓那曹賊的使者傳話,就說主公肯出三萬石糧食,來贖回大公子和淳于將軍!”
一口氣竟是直接砍掉了九成,這魄力,恐怕天下所有的商人都比不上,就連袁紹也是被嚇了一跳,一臉古怪地說道:“才三萬石糧食?這麼少,那曹阿瞞豈會答應?”
“當然不會答應!”沮授此刻也是慢慢想清楚了心中計策的脈絡,嘴角微微一勾,笑道:“左右曹賊都是要還價的,倒不如先將價位壓低一點!況且這樣也能讓曹賊錯以爲主公手下的糧草實在是不濟,使得曹賊對主公掉以輕心,好讓主公有足夠的時間來恢復實力!此乃一石二鳥之計!”
沮授也不愧爲天下少有的智者,這一邊說一邊想,竟是想出了這麼一個好計策,就連袁紹也是不由得眼睛一亮,連連點頭,似乎對這個計策很是滿意!許攸一聽,也是眼珠子不停地轉了起來,他自然是不希望沮授所獻計策能夠爲袁紹所用,可卻又不得不承認,沮授這個計策的確很不錯,許攸想來想去,也只能是悶聲哼道:“那,那,那萬一曹賊聽到我們將價位壓得這麼低,惱羞成怒怎麼辦?”
沮授輕輕搖頭,說道:“曹賊老奸巨猾,他報出三十萬石的價位,本就是試探主公,所以不管我們將價壓得再低,曹賊都不會惱羞成怒!說不定,還會因此讓主公順利將大公子和淳于將軍給換回來呢!”
“哼!淳于瓊!”聽得沮授說到淳于瓊的名字的時候,袁紹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厲色,這一切,可全都要歸功於郭圖!當日淳于瓊爲甘寧所擒,郭圖爲了擺脫罪責,乾脆就是將全部過錯都推到淳于瓊身上,甚至還包括慫恿袁譚運糧的事情,在袁紹面前更是添油加醋,讓袁紹認爲,袁譚被擒,全都是淳于瓊的過錯。儘管淳于瓊與袁紹的交情匪淺,可現在袁紹聽到淳于瓊的名字還是會心中生怒,沉聲哼道:“他要是不回來也罷,倘若他回來,我定要將這個蠢貨給碎屍萬段!”
這淳于瓊好說歹說,那也是跟了袁紹數十年的老將,甚至當年在洛陽的時候,要不是淳于瓊旗幟鮮明地跟隨袁紹,袁紹又怎麼有機會獲取洛陽西園軍的支持呢?可現在,袁紹僅僅是憑着郭圖的一面之詞,就給淳于瓊判了死刑,要說袁紹不是生性涼薄,在座衆人還真沒幾個相信的。
心中暗歎了一聲,沮授卻是忍不住將目光移向了身後不遠處的衆人當中,只見一將端坐在那裡,臉上滿是冷漠之色,就仿若周圍的事與物都和他沒關係一般,此人正是河北大將麴義!自從幽州之戰,麴義立下大功,卻是遭到袁紹忌恨之後,麴義就一直保持這樣冷淡的態度,再也沒有向袁紹主動請戰,甚至連之前擊潰幽州劉虞殘部的戰事,麴義都沒有參加。由此可見,麴義恐怕對袁紹早已進看透、心寒,雖然麴義現在名義上還是袁紹部下,但心卻早已經不在袁紹這邊了。
想到這裡,沮授就是不由得搖了搖頭,當初自己力主支持的明主,竟然是眼前這般的人,恐怕就連沮授自己也沒有想到,真不知道當初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
“主公!屬下倒是有一計,能夠挫一挫曹賊的囂張氣焰,說不定,還能讓曹賊元氣大傷!”就在沮授心中感慨的時候,一旁袁紹的另一名謀士審配卻是突然站起身,對着袁紹拱手一禮,說道:“此前,曹賊北上冀州之時,爲了牽扯我軍兵力,特地派人前往關中、涼州,與馬騰、韓遂等人聯盟!不過,馬騰、韓遂等人都是見利忘義之輩,若是主公許以重利,或許能夠讓馬騰、韓遂等人掉過頭去對付曹賊!關中突然發難,曹賊必定措手不及,說不定那函谷以北全都要丟了!”
審配乃是袁紹手下的核心智囊之一,雖然審配的智謀比起田豐、沮授來說,還是要差一籌,但審配卻是有着田豐、沮授都不如的果敢,所以一直爲袁紹所看重。之前袁紹南下與曹操應戰,審配就被袁紹留守在渤海總管後方,足見袁紹對審配有多信任。現在審配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也是讓袁紹眼睛一亮,連連點頭,說道:“馬騰、韓遂?嗯!嗯!不錯!不錯!這兩人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手下的涼州兵馬卻是驍勇善戰!還有盤旋在關中的幾夥勢力,若是能夠爲我所用,的確是一着好棋!諸公以爲如何?”
審配突然想到的這麼一個法子,的確是一着妙計,這下就連沮授、許攸也都是不由得點頭表示同意,沮授說道:“如今顏良、文丑兩位將軍重傷未愈,的確不適合主公出兵,若是能說動馬騰、韓遂等人出兵攻曹,的確是一步妙招!只是,此事千萬不能爲曹賊知曉,要讓馬、韓等人突然出兵,方有效果,主公派往說服這些人的使者可必須慎重選擇!”
沮授的話也是讓袁紹連連點頭,眼珠子轉了半圈,在坐下衆人身上掃了一圈,那許攸、郭圖碰到袁紹的目光,立馬就是低下了頭。他們可不敢接受這麼一個危險任務,要是沒有說服對方,反被對方給宰了怎麼辦?過了片刻之後,袁紹這才沉聲說道:“陳琳!此事就交由你去辦了!記住,一定要促成此事,要不然,你就不要回來了!”
在衆人當中,一名身形中等,模樣頗爲豐俊的文官聽得袁紹的話,頓時就是打了個寒顫,不過還是硬着頭皮,對着袁紹拱手一禮,說道:“陳琳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