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他爲何要裝扮成尋常百姓混在車隊裡,誰又會去追究這個呢?
說不定這公子有什麼癖好或難言之隱就是。
富商邀請趙洞庭共乘馬車,其實也就是想和趙洞庭結個善緣。這是商人的精明。
趙洞庭帶着李狗蛋、洪無天還要許夫人走上馬車。
馬車裡還算寬敞,甚至已精心備好水果美酒,顯然這富商是下了心思的。
等趙洞庭等人上車以後,他也跟着走上馬車,坐在靠門的位置,“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護衛首領在前面呼喝,“出發!”
車隊緩緩向着城門而去。
百姓們還是跟在後頭,但不再都只是低着腦袋走路,而是交頭接耳。
大家都在議論趙洞庭的身份,而和趙洞庭稍微親近些的狗蛋爹孃,則是淪爲衆人問詢的對象。
但可惜,兩人對趙洞庭的來歷卻也是沒有半點知曉。
趙洞庭拱手還禮,道:“姓趙。”
“趙!”
富商微驚,“公子爺這個姓可是了不得,了不得。”
趙可不就是國姓麼?
趙洞庭輕笑,“沒什麼了不得,我家中不過有長輩在朝中做個不大不小的官而已。”
富商若有所思地點頭。
他自然不會聽趙洞庭說是不大不小的官,就真當他家裡只有人是不大不小的官。
不大不小的官,能讓得遂溪縣縣令那般着急忙慌地發下告示?
縣令怎麼說也是從八品的官,能讓得他這麼屁顛屁顛,家中總得有六品左右的官吧?
六品,那可就是州級的大官了。
這富商雖有些錢,但在他眼中,六品官顯然也已是天大的官兒。
當下,他對趙洞庭更是客氣起來,眼神中甚至還帶着些微討好之意。
不過讓他失望的是,趙洞庭對他興致不高,很少和他說話。
可能是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等到中途休息的時候,他就離開這輛馬車,去了別的馬車裡。
到中午時分,車隊停下歇息。
有人掀開趙洞庭這輛馬車的車簾,送進來糕點水國。
趙洞庭本來以爲只是個侍女,但看清楚來人穿着後,不禁微愣。
這分明是個小姐。
看她穿着綾羅頗爲精緻華麗,頭上珠釵也泛着寶光。侍女可不能有這樣的裝扮。
“公子請用。”
小姐長得頗爲俏麗,眉眼輕擡,含羞帶怯輕輕瞧了眼趙洞庭,又連忙低下頭去。
只是瞬間,她的耳朵根子便是有些羞紅了。
想必如果不是那富商要求,她斷然是做不出這樣“出格……”的事情來的。
趙洞庭看着小姐紅着耳垂將果盤放在案桌上,卻沒有離去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
鬧啥呢?
這麼急着就將閨女往外推啊?
他卻是不知道,這年頭,經商的是多麼迫切地想要攀附上當官的。
撓了撓眉心,趙洞庭道:“多謝了。”
然後,便又看向車外。
感情上的是他本來就理不清,哪裡還會有心思在外頭和這富家小姐交流?
富家小姐擡頭,見他看向窗外,眼神中稍微黯淡。
她看趙洞庭氣質、容貌,心中卻也覺得能嫁給這樣的公子是極爲不錯的。
但她終究還是面皮薄,見趙洞庭不想留她在車輦內,便又揖禮,緩緩退了出去。
洪無天在旁邊發笑,“公子可是又傷了位女子的心了。”
話剛說完,卻被旁邊許夫人掐着了腰間軟肉,“你當年何嘗又不是如此?”
洪無天疼得呲牙咧嘴。
趙洞庭哭笑不得。
他還真沒想到,一時意氣之舉,竟然還會引來這樣的事。
這也讓他生出了離開車隊的心思。
如今大家都將他當大爺供着,沒了以前的那種淡淡的親近,也沒什麼意思了。
這日,車隊便出了雷州,在近晚時分趕到化州石龍縣。
石龍雖然隔着遂溪縣不遠,但縣內的情況卻是遠遠沒法和遂溪相比。
趙洞庭行宮坐鎮海康,到底還是讓雷州享受到最好的福利。旁邊化州,就要差上些許了。
化州的縣令也纔是剛剛到任不長時間,還沒能將這麼的民生、經濟發展起來。
不過街道上雖然人少,倒也頗爲乾淨,兩旁開門營業的鋪子也接近達到半數。
李狗蛋像個好奇寶寶,時不時掀開車簾,左瞧右瞧。
在客棧前停下來以後,趙洞庭摸摸狗蛋的腦袋,“狗蛋,哥哥要走了。”
李狗蛋怔住,“哥哥你要去哪?”
趙洞庭道:“哥哥還有事情要去做。”
說完便走下了馬車。
李狗蛋跟着躥下馬車,眼淚都快要淌下來了,眼巴巴看着趙洞庭。
雖然纔剛認識不到三天的時間,但他對趙洞庭已是極爲親近。
趙洞庭又瞧瞧他,本來打算給他些錢,但想想還是作罷。狗蛋的爹孃肯定不會承受。
“去你爹孃那吧!”
對着狗蛋笑笑,趙洞庭道:“努力做個大人物。”
李狗蛋用力地點頭,“我會成爲洞庭哥哥這樣的大人物的。”
洪無天又在旁邊輕笑。
趙洞庭親自去向剛下馬車的富商告辭,然後又對着車隊後頭的狗蛋爹孃揮揮手,便帶着洪無天和許夫人往城內深處而去。
車隊的人都看着他離開,狗蛋抱着他爹的腿,終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怕是再也聽不到洞庭哥哥講的那些精彩故事了。
這刻,他小小的心裡,有個願望生根發芽下來。
洪無天悠哉悠哉跟在趙洞庭後頭,“皇上,要是狗蛋這小崽子知道您的身份,怕是得嚇死。”
趙洞庭也禁不住樂了。
成爲他這樣的大人物?那可不是皇上麼?
自三年多前慕容川屠了遂溪縣,直到現在,遂溪縣都還沒有恢復元氣。
大街上鋪地的青石板之間的縫隙中,那黝黑的泥垢看起來彷彿總是透着深紅的紅色。
是夕陽餘暉的照射?還是已經乾涸的血水?
趙洞庭弄不清,也沒法再去追究。
慕容川已經死了,遂溪被屠的事早已經告了段落,哪怕民間,也少有人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