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這個國家,向來是以習華夏文化爲傲。
他們不僅僅使用漢字,還尊儒學,興禮樂。
奉漢文化爲正宗,這種思想在高麗國民腦海中也根植日久。
對於他們來說,北邊的金國,是蠻夷,他們的軍事力量雖然沒有金國強大,但自詡文化絕對比金國要高貴。
在他們心中,漢文化代表是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
沒有經過漢文化的洗禮的人,都是野蠻人。
高貴的文明人是不屑於與野蠻人交涉的。
尤其是高麗這種偏於地區的小民,他們本身就很自卑,更加會因爲自己學習了中央文明而感到自豪。
所以,王楷與金國接觸,引金兵如高麗,本身就是一種精神上的背叛。
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高麗國的那些士大夫們是絕對不會贊同他們的國王幹這種事的。
例如妙清,他雖然是一個和尚,但也以修行中土的佛法爲榮。
所以,他提出北伐金國。
在他們這種人眼中,北伐金國,是征討蠻夷,征討蠻夷是大功德的事。
這就是強大文明的優勢。
強大的文明,能從精神層面去征服弱小的文明,讓他們接受核心價值觀,如果有悖於這種核心價值觀,他們會認爲那是野蠻,是羞辱。
這是趙桓在這種局勢下,征服高麗最基礎也是最大的優勢。
只要王楷敢私通金國,就要背上勾結蠻夷之罪,在藩國國王的合法性上就要受到質疑。
除非王楷在高麗國內把漢文化全盤否定,只要你一天奉漢文化爲正統,就必須跟蠻夷撇清關係。
如果大宋衰弱不堪,如果中原華夏衰弱不堪,你高麗私通蠻夷,自然是拿你沒辦法。
即便是要問你的罪,也只能從道德和精神層面來譴責,對高麗國內的形式並不能產生影響。
但現在大宋國力空前強盛,你再這麼搞,就不是從道德和精神層面來譴責了。
新年剛剛過去,開京的雪尚未融化。
妙清和鄭知常就向天下揭露了王楷的罪行:私通女真蠻族,意欲顛覆高麗,當誅殺,另立新王。
此罪行一經宣佈,高麗舉國震驚。
高麗傳統的士大夫們視金國如洪水猛獸,避之不及,現在王上竟然與女真蠻族私通。
那女真蠻夷不尊禮法,不讀聖賢,不着漢服,不過是披着人衣的野人。
聽說即便是女真那些所謂的貴族,也毫無德行,殘暴嗜殺。
高麗若是真與他們往來,無疑是與虎謀皮。
幾天之內,無數老臣進王宮去面見王楷。
甚至有人當面怒斥王楷此乃禍國殃民之舉。
王楷自然是否認,他表示這是妙清和鄭知常的陰謀。
一時間,關於王上私通女真蠻族的事情,在高麗朝堂沸沸揚揚。
夜晚,開京開始下雪。
開京城外,一座破廟裡。
姜少彬激動走進了破廟。
這破廟周圍有三十幾名身手一流的皇城司衛喬裝成各式各樣的人,監視這來來往往的一切。
皇城司在開京的發展,是從大宋對高麗開始貿易戰開始的,現在開京的皇城司衛人數已經有近百人。
他們當中絕大多數是宋人,但也有少部分高麗人。
姜少彬進去後,見到了京東路皇城司衛總指揮使左暉。
“上官!”
“姜兄,你這次大功一件!”
“都是上官的支持。”
一邊的木樁上綁着一個被打得皮開肉綻的男子,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王楷的肱骨大臣金富軾的兒子金文策。
今天上午,在開京城最大的妓院裡,姜少彬的人以最快最隱蔽的手段將這個金文策給抓住,並且神不知鬼不覺弄出了城外。
金文策是王楷私通女真的中間人,當時秘密會見完顏杲的使者的人就是這個金文策。
他現在連今日玩弄的那個女子的底褲顏色都招供了。
一份招供書完完整整擺放在這裡。
另一份備案的招供書遞給姜少彬:“想辦法將這份招供書和金文策一起交給金富軾的死敵拓俊京,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姜少彬接過招供書道:“是!上官放心,最晚後天,拓俊京就能看到這份招供書和金文策。”
拓俊京是高麗王軍大將,當初王楷的外祖父李資謙圖謀造反,就是拓俊京幫助王楷除掉李資謙的。
按理來說,拓俊京是最大的功臣,樞密使的位置肯定是他的。
但現在金富軾卻在相位上,且高麗學以前大宋的那一套,壓制武將。
這拓俊京就是武將。
以金富軾爲首的文臣,多次打壓拓俊京這類武將,雙方早就水火不容。
雖然拓俊京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當他看到金文策的招供書後,是一定會藉機在朝堂上搬到金富軾的。
他對王楷也頗有怨言。
正好可以趁此機會,擴大自己的權力!
事實上,在正統的歷史上,高麗妙清之亂後,高麗正是陷入了武人當國的時代,政權基本上由武人掌控,王權被架空。
一天後的深夜,全身是傷的金文策被扔在拓俊京的府邸大門口,一個高麗商人將那份招供書親手交給了拓俊京。
並且,這位高麗商人給拓俊京帶了一句話:“王楷有違聖道,離心離德,聖天子久聞將軍威名,常與諸公提起將軍,爲高麗百姓,望將軍能重振高麗朝綱,以正清流。”
拓俊京當下心神震驚,但卻面色平靜,命人將那商人送出府。
當夜便召集了自己的部將。
“王上身邊有奸臣作祟,吾等身受王恩,當清君側!”
衆將道:“一切以將軍馬首是瞻!”
下半夜,開京的軍隊突然在王宮集結。
拓俊京有了金文策和他的招供書,他有足夠的底氣,名正言順發動大軍問罪了。
被驚醒的王楷連忙着衣,召見拓俊京。
“愛卿汝欲意何爲?”
拓俊京命人將金文策拖上來,金文策在拓俊京的威逼下,交待了一切。
王楷全程面色發白,恨不得上前把金文策這個胖子一刀捅死。
“王上,金富軾私通女真蠻族,意欲混亂我高麗國本,望王上即可下令捉拿金富軾,斬立決!”
“這……”
“王上!我高麗自開國便尊中土爲宗主國,以儒學聖道立國,此乃本國,與那無父無母的野蠻女真絕無瓜葛,蠻夷之地,嗜血殘暴,先金富軾竟勾結女真蠻族,此乃是對聖道的踐踏!”
王楷面如死灰。
還不是因爲東京城那個狗皇帝利用妙清來逼他,他纔去和女真聯繫。
“茲事體大,若是大宋天子問罪下來,我們擔當不起!”
王楷很想開口在自己的臣子面前把趙桓大罵一頓,但有些話,是說不得的。
總不能讓王楷說:瑪德!那個狗日的大宋天子就是個死陰逼!就是他個狗日的在背後支持妙清,然後又一邊忽悠老子說派兵,卻按兵不動!
你沒證據啊!
你這樣辱罵天子,可是大罪!
小心駐紮在高麗的大宋軍隊來討伐你哦!
王楷現在是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