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齊也是一員悍將,大大小小的戰場都上過,死在他手裡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對他們來說,殺人不過頭點地。
但當完顏齊聽到皇帝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後,心頭還是一顫。
明明語氣如常,像是在討論鄰家的家事一樣,但卻蘊含着一股重如泰山的威勢,令人無法拒絕,也不敢拒絕。
完顏齊忍不住道:“遵旨!”
“你且去,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罪臣告退!”
完顏齊轉身離去,騎上自己的馬,帶着人又飛快向上京而去。
在上京城門外三裡出,金國無數王公大臣都整整齊齊排列在兩邊,恭迎大宋皇帝陛下御駕親臨。
不多時,他們卻見到完顏齊帶着人回了來。
時立愛之子時豐問道:“鎮武侯,此去何處?”
“奉天子御令,前去捉拿叛黨。”
周圍的王公大臣們一驚,他們本來推薦完顏齊去交涉投降,怎麼一回來就說要去捉拿叛黨?
衆人尚未回過神,完顏齊已經帶着人進城去。
完顏齊進了城便開始召集自己手下的兵,他人手已經不多,一大半被完顏闍母強徵,死在前線。
目前手中也就一千多人,但這一千多人現在卻是可以在上京城內橫着走。
待士兵們都調集好,完顏齊的名單也列好了。
金國有四大種族,女真、漢族、契丹和渤海族。
完顏齊的這份名單上,幾乎有一半以上是契丹和渤海族的貴族。
例如衛國公耶律洪哥,是前朝遼國皇族。
例如李忠乾,渤海人首領,前唐時代渤海國國王后裔。
這些人也不是說全然不投降,有的奢望能有奇蹟發生,有的則早已開始商談投降宋朝。
只是投降還需要送一份大禮,或說與城外那些王公貴族略有不同,所以耽擱了沒去迎駕。
這倒是給了完顏齊一個機會。
他的人重進這些人府上,二話不說就開始大開殺戒。
別說府上那些家丁、丫鬟了,就連漂亮如花的小姐們也一起殺了,腦袋割下來,提在手上,鮮血滴了一地。
總之,最後連雞鴨都沒有留,所有活着的全部殺掉。
完顏齊的動作非常快,在上京城內四處搞屠殺,城內到處可以看到騎着馬腰間掛着人頭的人向城頭飛奔,甚至還可以看到有人用馬車載着腦袋向城頭運去。
城外那些恭候趙桓御駕的金國王公貴族們聽說了城內的事情,各個嚇得面色發青。
也不知道這完顏齊受了什麼刺激,居然開始在城內發了瘋殺人。
他們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殺掉。
但也有聰明的人立刻就猜出完顏齊是得到了大宋皇帝陛下的御令,否則他斷然沒有這個動機殺人。
一想到這裡,衆人更是毛骨悚然、頭皮發麻,慶幸自己出了城。
到下午的時候,城樓前已經掛滿了腦袋。
這些人以往都是上京城的貴族、大官,出入都是前呼後擁,還有家奴萬千,紙醉金迷。
如今卻是落得身首異處的悲慘境地。
甚至連十三四歲的少女都沒能倖免。
戰爭本就是殘酷的。
鮮血沾滿城牆,看起來格外瘮人。
城內的大街上也堆滿了屍體,前方的耶律府還傳來慘叫聲,一個全身穿金戴銀的美婦在幾個家丁的圍護下,從府內逃出來,但依然被追上來的士兵一刀砍開了腦袋,隨後被拋棄到街道中央的屍體堆裡。
半天時間,對於上京城內的人來說,彷彿一百年。
前後大約死了八千多人。
下午,老老實實等着城外的王公貴族們終於看見前方有一大隊人馬向這邊靠近。
他們全身都被冷汗打溼,這也是他們經歷的最漫長的一天。
身着重鎧的御林軍方陣中間分開出一條長道,皇帝在一批精銳騎兵的拱衛下,向前面走來。
“吾皇萬歲!”
衆人齊聲高呼。
趙桓一身戎裝,意氣風發。
多年的帝王生涯在他身上積累下來了威嚴,他僅僅是騎在馬上,舉手投足之間,就有一種佇立絕峰俯瞰人間的王者氣息。
趙桓掃視一眼,來的人有漢人,也有女真人,還有契丹人。
他們曾經聚集在這片土地,日夜謀劃着如何打到朕的東京城。
他們曾經也有猛士千萬,披堅執銳,縱橫捭闔。
曾經的大宋,從上到下,畏懼這些人如虎。
在曾經的漢人眼中,他們不可戰勝。
但現在,他們皆臣服在了朕的腳下。
漢人的鐵騎踏碎了一切反抗,朕的勇士們從長城一路打到這裡,用刀劍和鮮血讓所有反抗者去見了閻王。
讓所有心懷異心的人,跪在這裡。
所有人都將腦袋埋起來,冷汗不停往外冒。
即便是將腦袋埋起來,彷彿依然能嗅到從城內飄出來的血腥味。
“都起來說話。”
皇帝的聲音傳到耳邊,衆人心頭先是一凜,隨機微微放鬆。
這裡的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大宋皇帝陛下。
他們站起來,擡起頭,用恭敬的目光仰視着趙桓。
年邁的時立愛微微驚詫,這就是那位在中土掀起了狂風暴雨的新政的皇帝!
可能是常年的自律和鍛鍊,趙桓身上有一種很純正的陽剛之氣。
第一眼看,會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充滿了力量的人。
“罪臣時立愛,參見天子。”
時立愛在這裡稱呼自己全名,表示自謙,又稱呼趙桓天子,而不是皇帝,表示對趙桓從天命上的認同。
皇帝是世俗的稱呼,而天子,則表示上天之子,是代替上天統管人間的。
無論是中土,還是四方的蠻夷。
一邊的時豐和時漸的心提到嗓子眼處。
另一邊,韓家的韓企先也捏着冷汗。
時家和韓家是北地的兩大漢人家族,無論是在遼國時代還是金國時代,都是頂級望族。
無論是遼國皇室還是金國皇室,都對他們非常倚重。
蠻族雖然戰鬥力強,但是治國卻是最大的缺陷,他們必須依靠漢人。
而此刻,這兩家的命運卻突然被捏到了趙桓手中。
身爲中土的皇帝,天下的共主,在長城以南,有無數飽讀詩書的人才,日日夜夜都盼望着自己能爲皇帝分憂。
要治理天下,這位大宋皇帝陛下有的是聰明的漢人。
如此,這兩家顯得便有些多餘了。
這就是時立愛和韓企先的擔憂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