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虎忙着負土填火,準備接應被困的野蠻人時,被困在火海中的野蠻人卻發現火海並沒有四面合圍,只是截斷了他們的退路和左右兩側的去路,正前方卻還是留下了缺口,不等虎咆下令,驚慌失措的野蠻人就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亂哄哄地涌向了前方的缺口。
然而,沒等野蠻人衝近缺口,前方便響起了雄渾的號角聲。
剛剛還在往前倉惶逃竄的明月運糧隊突然兜頭殺了回來,近千輛蓋得嚴嚴實實的糧車突然間紛紛打開,一隊隊全副武裝的重裝步兵從裡面鑽了出來。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近千輛大車很快就擺成了前後三排,每排三百餘輛,正好堵住將近五百步寬的缺口。
堅固的車陣後面,萬餘明月重兵擺開了密集的步兵陣形,每排五百餘人,前後二十排!
明月重兵喊着嘹亮的號子,踏着整齊的步伐向前緩緩碾壓,那一片猙獰的矛林閃爍着令人心悸的死亡冷焰。
數百騎失去理智的野蠻人嚎叫着衝上前來,戰馬與沉重的大車狠狠相撞,馬背上的野蠻人霎時被凌空拋飛,未及落地便已經被綿密如林的長矛紮成了一隻只刺蝟,殷紅的鮮血順着一杆杆長矛水一般淌下,野蠻人臨死前的哀嚎響徹雲霄。
剩下的野蠻人紛紛打馬後退,野蠻人悍不畏死,並不等於他們就不怕死!
每次與中土軍隊交戰,野蠻人最害怕的就是長槍陣,那一片聳立如森的長矛,總是讓野蠻人感到心驚膽顫,魂飛魄散,血肉之軀絕對擋不住利矛的穿刺,在精銳的長槍陣前,再悍勇的野蠻人也必死無疑。
“殺!”
“殺!”
“殺!”
明月重兵的號子聲一浪高過一浪,每吼一聲就往前踏進一步,行進的速度雖然緩慢,卻毫不停留地將被困的野蠻人往火海中驅趕,被困的六千多野蠻人擠成一團,亂成一團,不時有失去理智的野蠻人催馬前衝,然後很快就被長矛陣紮成刺蝟!
火牆包容的區域縱深足有幾裡,看上去很大,可以這樣的碾壓速度,最多也就半個小時的時間,被困的六千多野蠻人就會被趕進火海里。
火牆外,孟虎正帶人拼命填土滅火,試圖從火海中填出一條逃生通道。
不到片刻功夫,動作最麻利的幾百名士兵已經將填滿泥土的馬褲扔進了火海,不過幾百褲兜的泥土實在是太少了,扔進火海後連個影子都看不見,火勢還是滔天翻卷,絲毫不見減弱的跡象,更別說填出通道了。
孟虎見狀不由心情沉重,按這樣的進度和速度,就算把所有的馬褲和戰袍全用上也未必能填出一條通道來,更何況到那時候,被困的野蠻人就算是鋼鑄鐵澆的,差不多也該被融化成鐵水了!
看樣子還得另想辦法啊。
孟虎正無計可施時,派去偵察的墩子突然回返,還隔着老遠就厲聲長嗥道:“將軍,大羣明月輕騎正順着火海右側迂迴過來!”
孟虎臉色大變,厲聲喝問道:“有多少人馬?”
“至少有四五千騎兵!”墩子勒馬止住,喘息道,“看樣子是護糧的那支騎兵隊,現在又殺回來了。”
“將軍……”
墩子話音方落,豹子也從另一側策馬飛奔而回,高聲大叫道,“火海另一側還留有一處缺口,被困的野蠻人兄弟試圖從缺口突圍,卻被明月匪寇的車陣和密集的長矛陣給堵回去了,情形很不妙啊!”
“什麼?缺口!”孟虎聞言大喜道,“太好了,天無絕人之路啊!”
“將軍。”一邊的漆雕子急上前勸道,“那可是明月重兵啊,重裝步兵可是輕騎兵的剋星啊,就算將軍的萬餘輕騎沒有被困,也未必能打敗兩千名擺好陣形的重裝步兵,更何況前方缺口處有多少重裝步兵也不知道。
“管不了那麼多了。”孟虎抖手扔了剛剛填滿泥土的馬褲,翻身上馬,“救人要緊!”
漆雕子跟着翻身上馬,兀自勸道:“將軍要接應被困的野蠻人,則必須擊穿堵住缺口的明月重兵陣形,如此一來兩軍難免糾纏在一起,一旦短時間內結束不了戰鬥,而明月帝國的援軍又在這個時候趕到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呀,將軍!”
“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
孟虎狠狠一勒馬繮,從牙縫裡崩出冰冷的一句,“我只相信,在戰場上拋棄士兵的將軍絕不是個好將軍,將來總有一天,他也會在戰場被他的士兵所拋棄!”
“嘿嘿!”
“嗬嗬!”
聽着孟虎振奮人心的怒吼,熊霸天和狼毫揮舞着粗壯的胳膊,紛紛向漆雕子投來殺氣騰騰的眼神,那模樣,彷彿隨時都可能撲上來掐斷漆雕子竹籤似的脖子,然後將他的腦袋擰下來當馬球踢。
下一刻,孟虎一引手中長槍,厲聲大喝道:“墩子!”
氣喘吁吁的墩子急策馬上前,厲聲應道:“在!”
孟虎厲聲道:“率猛虎聯隊從右翼進攻,擊破迂迴過來的那羣明月輕騎!”
“是!”
墩子轟然應諾,高舉手中戰刀,厲聲長嗥道,“猛虎聯隊,殺!”
嗥聲未已,墩子即把手中的戰刀往前狠狠一引,策馬向着火牆右翼狂奔而去,猛虎聯隊的千餘精兵紛紛拋下手中填滿泥土的馬褲,一個個光着屁股翻身上馬,操起明晃晃的戰刀就跟着墩子向前洶涌而去。
孟虎又將目光轉向熊霸天和狼毫,厲聲大喝道:“熊霸天,狼毫!”
熊霸天和狼毫學着墩子的樣子,急挺身上前道:“在!”
孟虎嘴角霎時綻起一絲猙獰的殺機,厲聲喝道:“帶着你們的族人,跟我去救人!”
熊霸天和狼毫聞言大喜,立刻像受了傷的困獸般咆哮起來,飛身上馬又向各自族人厲聲長嗥起來。
聽到兩人嚎叫聲的野蠻人紛紛跟着翻身上馬,一個個臉上全部流露出了猙獰的殺機,通紅的烈火映入他們的眸子,就像有一團團烈火在裡面熊熊燃燒,瘋狂而又暴虐的殺機正在野蠻人中間野草般滋生、漫延、肆虐……
“殺!”
孟虎將手中烏黑的長槍往前一引,策馬飛奔而去。
“嗷哈……”
“嘿呀……”
“嗬啊……”
三千多野蠻人就像是聽懂了孟虎的中土語,紛紛跟着大聲嚎叫起來,一個個策馬向前狂奔而去,不到片刻功夫就匯聚成了一股滔天巨浪,向着火海的另一側席捲而去。
目送孟虎和三千多野蠻人的身影迅速遠去,漆雕子眸子裡不由浮起了一絲莫名的凝重,還有深深的震憾,喃喃低語一聲,突然間也翻身上馬,一邊追着野蠻人的屁股策馬狂奔,一邊歇斯底里地大喊起來:“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好,說得好啊……”
墩子率領猛虎聯隊的千餘輕騎洶涌向前,不到片刻功夫,前方就出現了黑壓壓的明月輕騎,雖然敵騎足有四五千騎,兵力幾乎是猛虎聯隊的四倍,可墩子和猛虎聯隊全體將士眸子裡卻毫無懼色!
兩軍對進,霎時相撞。
墩子大喝一聲,高高揚起的戰刀已經斬開空氣斜劈而下,一騎明月騎將首當其衝,自左肩至右腰霎時被墩子斬成兩截,上半截屍身頹然摔落在地,下半截屍身兀自被戰馬帶着往前狂奔而去,殷紅的鮮血還有五臟內腑從斷開的體腔裡拋灑而出,濡紅了荒野。
“殺!”
一柄鋒利的戰刀帶着駭人的聲勢斜斬而至,墩子本能地舉起左腕一擋,只聽“錚”的一聲響,敵軍劈下的那一刀已經狠狠砍在墩子的鐵護腕上,火星四濺,礅子的整條左臂被震得幾乎完全失去知覺,但他的右臂卻絲毫未受影響,順勢兜轉回來就是一記橫斬,卻也被那員敵將躲了過去。
兩騎交錯而過,礅子左劈右砍,又有三騎明月輕騎死在他的刀下。
某一刻,墩子面前再無一騎明月輕騎,擡眼處,前方荒野寂寥,竟已突破敵陣。
迎面相撞的兩支騎兵在經過短暫而又激烈的交鋒之後很快就交錯而過,各自向前馳出近百步遠才又生生勒馬回頭,再次擺開陣勢,兩軍中央的荒野上卻已經躺滿了屍體,還有受傷未死的士兵正躺在血泊中發出痛苦的哀嚎。
猛虎聯隊傷亡慘重,這一輪交鋒至少陣亡了百餘騎!
墩子劇烈地喘息着,戰死了這麼多弟兄,回去怕是免不了要遭將軍的責罰了。
倏忽之間,墩子緩緩橫轉戰刀,伸出舌頭從滴血的刀鋒上緩緩舔過,濃冽的血腥味霎時沁入喉嚨,墩子眸子裡的血色又濃冽了幾分,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頭發了狂的野獸,顯得格外的猙獰。
墩子身後,猛虎聯隊的輕騎兵們同樣氣喘如牛,但握着戰刀的手臂卻穩如磐石,一個個眸子裡都有兩團烈火在燃燒,瘋狂而又暴虐的殺氣正在他們胸膛裡翻滾激盪,這一刻他們絕對不是人,他們是狼!
對面明月陣中,姚明遠的瞳孔正在一陣陣地收縮!
對面這支輕騎兵的驍勇遠遠超出了姚明遠的想象,明月輕騎雖然佔據着絕對的兵力優勢,可乍一交手卻完全落在了下風,敵軍雖然陣亡了百餘騎,而明月輕騎卻至少陣亡了三百騎!看着兩軍陣前躺在血泊中哀嚎的明月傷兵,姚明遠的心尖在一陣陣地滴血。
其實,姚明遠完全不必對此感到吃驚。
姚明遠的騎兵師團雖然是明月帝國定州軍團中的第一師團,卻根本不是定州軍團中的嫡系精銳,在定州軍團四個師團中,第一師團的裝備是最差的,兵員素質良莠不齊,訓練也嚴重不足,打不過猛虎聯隊這羣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虎狼之徒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