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前往西陵的官道上。
五千多明月輕騎和五千多重裝步兵正護着近千輛大車向前緩緩行進,姚明遠策馬來到嚴挺面前,不無焦慮地說道:“嚴大人,孟虎昨天晚上就已經出城了,按說他早該和城北的蠻騎匯合了,爲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動靜?”
“別急。”嚴挺淡然道,“沉住氣,他們一定會來的。”
“報……”
嚴挺話音方落,一騎快馬忽然從前方疾馳而來,厲聲長嗥道,“探馬回報,西北方向二十里外發現大隊蠻騎!”
“來了。”姚明遠忍不住擊節道,“這頭猛虎終於還是來了!”
“好傢伙,果然不出總督大人所料,偷偷繞到我們身後去了,要不然還真有可能被殺個措手不及!”嚴挺想到這裡,心中不無驚悸,回頭對姚明遠說道,“明遠將軍,現在可以加快行軍速度,趕往預定伏擊帶了!”
“是!”
姚明遠答應一聲,回頭向身後的近衛隊長喝道,“傳令,全軍加快速度,向指定地點快速行進!”
一聲令下,原本慢如蝸牛的運糧隊立刻加快了行軍速度,車轔轔,馬嘯嘯,向着前方滾滾而去。
豹子手持長弓,屏心靜氣瞄準了前方正在策馬疾馳的明月遊騎。
那騎明月遊騎同樣挽弓搭箭,不過箭頭卻瞄準了頭頂上的天空。
倏忽之間,豹子微眯的雙眼霍然睜開,握緊的右手猛然鬆開,只聽嗡的一聲,綽於弦上的狼牙箭已經脫弦而去,寒光一閃,前方正在策馬狂奔的明月遊騎便從馬背上應聲栽落,仆地翻滾兩下便寂然不動。
不過在臨死前,明月遊騎還是將綽於弦上的箭矢射上了天空,霎時發出一聲尖銳的嘯聲,遠在數裡之外都清晰可聞,很快,遠處曠野上又響起了接二連三的尖嘯聲,顯然,這是明月遊騎正在向大隊人馬示警。
“好傢伙。”
旁邊的墩子不無羨慕地讚道,“豹子,你的箭術又長進了!”
豹子有些憨憨地撓了撓頭,回頭看了孟虎一眼,眸子裡充滿了灼熱和崇拜,他的箭術之所以能夠突飛猛進,完全是因爲有了孟虎的傾心傳授。
孟虎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冷然道:“豹子還是需要多多練手啊,要是出手能再快一些就能搶在對方射出響箭之前示警之前將其射殺了。”
豹子霎時羞紅了俊臉,汗顏道:“卑職一定努力練習,絕不給將軍丟臉。”
漆雕子策馬上前,向孟虎說道:“將軍,敵軍的防範很嚴密啊,看來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靠上去是不可能了。”
“現在兩軍相距不過二三十里,諒他們也跑不掉了,所以也用不着再遮遮掩掩了!”孟虎獰聲道,“全軍加快速度,一鼓作氣追上敵軍運糧隊!”
孟虎一聲令下,猛虎聯隊的千餘輕騎還有近萬蠻騎紛紛加快速度,以散亂的陣形順着官道向前席捲而去,鐵蹄翻騰,馬頭攢動,萬餘鐵騎就像一波巨浪漫卷過曠野,霎時揚起漫天煙塵,滾滾遮蔽了半片天空……
不到半個小時,明月帝國軍的運糧隊就出現在了視野中。
一望無垠的曠野上,萬餘明月騎步兵正護着長長一隊糧車往前急趕,雖隔着還遠,孟虎卻分明能清晰地感受到敵軍的焦急,因爲趕得太急,已經有好幾輛糧車斷了軲轆,被迫拋棄在路邊,孟虎拍馬上前,用槍挑開覆蓋在糧車上的草墊一看,裡面赫然是大袋大袋的小麥還有稻穀。
“哈!”墩子狠狠一催戰馬,神色猙獰地大笑道,“這些兔崽子跑不掉了,哈哈哈……”
“嗡嗡嗡……”
豹子興奮地挽着空弦,年輕的俊臉上盡是興奮之色,又可以拿活人練箭了,再沒有比這個更能讓他感到興奮的了,這傢伙雖然年不過十七,卻完全是個冷血的殺手了,死在他箭下的明月帝國兵少說也有百餘人了。
猛虎師團的千餘輕騎紛紛跟着嚎叫起來,一個個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惡狼,露出了冷森森的獠牙,隨着準備撲上去將獵物撕碎,身後不遠處,近萬蠻騎同樣神情猙獰,眸子裡充滿了暴虐的殺機。
鐵蹄翻騰,大地在震顫!
車馬嘯嘯,北風在怒嚎!
倏忽之間,兩軍相隔已經不足三裡,眼看就要追上明月帝國軍的運糧隊了,孟虎鼻子裡卻忽然間聞到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火油味,孟虎的瞳孔猛然縮緊,手中長槍突然高舉,同時厲聲長嗥起來:“停止前進,停止前進!”
“籲!”
“籲!”
緊隨孟虎身後的墩子和豹子見狀同時狠狠一勒馬繮,兩人險些撞到一起。
聽到孟虎的長嗥聲,猛虎師團的千餘輕騎也紛紛跟着勒馬止步,許多將士因爲收勢不住紛紛撞到了別人身上,整個騎陣霎時變得混亂不堪,尾隨猛師團身後的近萬蠻騎則憑藉着嫺熟的騎術突然間一分爲二,從猛虎師團混亂不堪的騎陣兩翼斜切而過,往前衝出數裡之遙才堪堪停了下來。
北風獵獵,長空寂寂。
洶涌向前的大隊騎兵已經完全停了下來,無論是猛虎師團的士兵還是野蠻人,都紛紛用困惑的眼神望向孟虎,沒有人知道孟虎發現了什麼,更沒有人知道孟虎爲什麼會突然間下令停止追殺。
孟虎神情凝重,正使勁地嗅吸着周圍的空氣,剛纔聞到的那股火油味似乎又消失了。
猛虎師團和蠻騎突然間停止追殺,兩支軍隊的距離一下子又拉開了。
姚明遠趕緊策馬來到嚴挺面前,忐忑不安地問道:“幕僚長大人,好奇怪啊,孟虎的蠻騎怎麼停下來了?”
嚴挺同樣心神凝重,難道發現什麼破綻了?
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四周的曠野,嚴挺立刻又否認了自己的推斷,四周曠野一切如舊,根本就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孟虎就算再厲害也絕不可能在快速行軍中看出任何異樣,可敵軍卻的確停下來了,究竟是哪裡出問題了呢?
姚明遠急道:“幕僚長大人,要不發動進攻吧,反正已經有大半蠻騎進入伏擊圈了!”
“不行,再等等,還有差不多一半蠻騎沒有進入伏擊圈呢!”嚴挺冷然搖頭道,“傳令全軍繼續前進,這時候絕不能露出什麼破綻!”
漆雕子策馬來到孟虎面前,凝聲問道:“將軍,發現什麼問題了嗎?”
孟虎又吸了兩口冰冷的空氣,可吸入鼻翼的除了灰塵還是灰塵,再沒有聞到任何一絲的火油味,有些困惑地搖了搖頭,孟虎的眉頭霎時皺緊了,凝聲說道:“剛纔我似乎聞到了一股火油味,事情有些反常。”
“火油味?”
漆雕子聞言神色大變,也使勁地吸了幾口空氣,卻同樣只聞到了塵土味。
墩子策馬上前,嗡聲問道:“將軍,明月匪寇走遠了,我們還追不追?”
“不急。”孟虎霍然舉手,冷然道,“這裡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他們跑不了!”
兩軍相距越來越遠,眼看都已經拉開好幾裡的距離了,孟虎的萬餘蠻騎卻還是沒有追上來,嚴挺的一顆心也不由得懸了起來,難道敵人真的發現什麼破綻了嗎?要不然他們怎麼會眼睜睜地放走自己的運糧隊?
姚明遠再次策馬來到嚴挺面前,焦急地說道:“幕僚長大人,情勢不妙啊,看樣子敵人肯定已經發現什麼破綻了,趁着現在發動火攻至少還能困住大半蠻騎,真要等敵人反應過來逃出伏擊圈,那就追悔莫及了。”
嚴挺的額頭已經浮起了豆大的汗珠。
怎麼辦?再等等還是立刻發動進攻?
再等等無非兩種結果,一是的所有蠻騎全部進入預定的伏擊圈,一是敵人發現破綻突然後撤,如果立刻發動進攻,已經進入伏擊圈的蠻騎固然在劫難逃,可沒有進入伏擊圈的蠻騎怎麼辦?可不能留下後患哪!
“幕僚長大人!”一邊的姚明遠急道,“趕緊下令吧,再晚就來不及了呀!”
嚴挺猛地咬緊牙關,凝聲喝道:“傳令,立刻發動進攻!”
“將軍。”漆雕子驚疑不定地問道,“卑職並沒有聞到什麼火油味啊。”
孟虎搖了搖頭,沉聲道:“應該不會錯,剛纔我的確聞到了一股油味。”
對於自己的嗅覺,孟虎有着絕對的自信,說罷翻身下馬,湊近地面仔細搜索起來,這一湊近地面,孟虎立刻就發現了可疑之處,這裡的蒿草似乎特別的茂密,看上去不像是自然生長的,倒像是人工移植的……
人工移植!?
孟虎心頭突然一跳,急伸手揪住眼前一叢蒿草輕輕一拔,霎時就露出了蒿草掩蓋下碼放得整整齊齊的乾柴,乾柴上隱隱還有黑乎乎的油跡,孟虎急俯下身來一聞,果然聞到了淡淡的火油味!
“不好!”
孟虎大吃一驚,急翻身上馬。
“咻!”
“咻咻咻咻……”
孟虎話音方落,四周曠野上陡然響起了連綿不絕的尖嘯聲。
衆人急環顧四周,只見左右兩側的曠野上突然間揚起大片煙塵,翻滾的煙塵中,大羣明月弓箭手已經鬼魅般從地底下鑽了出來!
明月弓箭手紛紛挽弓搭箭,瞄準了虛空,孟虎的瞳孔猛然收縮,因爲他看到了一枝枝正在燃燒的火箭!這幾百枝火箭當然不會對近萬蠻騎構成太大的威脅,可問題是,近萬蠻騎腳下卻有大片枯黃的蒿草,更要命的是,茂密的蒿草底下甚至還可能埋着大量浸泡過火油的乾柴,這纔是最要命的!
中計了,他媽的!
這一刻,孟虎心膽俱寒,仰天淒厲地長嗥起來:“撤,立即後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