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小姐和我不一樣,你很幸運。”
尹稚最後還是沒能給出喻顏一個準確的答案,喻顏在想,她口中所說的‘幸運’究竟指的是什麼。
“好了,人都到齊了吧,現在我們來試拍第一場戲。”
白瑞川在不遠處招了招手,喻顏一衆人走過去,收起心思,認真對待這第一場戲。
第一場戲,通常都會選擇簡單的來試一下感覺,喻顏是女配前面幾場戲的戲份並不是很多,因此相對來說比較輕鬆,她自身的演技實力,加上對人物的瞭解與融合,每次都是過的最快的那一個。
白瑞川對於喻顏的狀態十分的滿意,正如他所說的那般,他是完美主義者,不允許一丁點的瑕疵出現,因此在拍戲上面,嚴厲起來的時候,還是有些可怕的。
沈謙修的狀態是最差的一個,因爲身體狀況,導致很多鏡頭總是力度不夠,白瑞川精益求精,一個鏡頭ng太多遍,最後雖然沒動怒,但是面色已經明顯不太好看了。
在沈謙修第八次ng的時候,許蘿連忙跑過來道:“抱歉導演,能讓他先休息休息嗎?”
白瑞川沉着臉點頭,一向話不多的沈謙修竟然甩開許蘿的手臂,冷聲道:“我不需要休息,我可以的!”
許蘿被他推的一個踉蹌,恰好喻顏在她身後,下意識的出手扶住她,才導致沒有摔到地上,許蘿感謝的看了一眼喻顏,又不怕死的上前:“你看你都病成什麼樣了,還逞強,非得把自己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纔開心嗎!”
沈謙修不語,他瞪着許蘿,像是一個被人拆穿了謊言的孩子,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怒火。
白瑞川微微擰眉:“好了,今天的戲等以後再補,先去醫院休息吧,等病好了再來。”
沈謙修還想說什麼,卻被許蘿搶先應下:“多謝導演!”
在喻顏眼中,沈謙修幾乎是被許蘿給拖走的,她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眼神一深,在許蘿身上,似乎能找到一些以前的自己的影子。
“今晚有時間嗎,一起吃頓飯吧,我請客。”
喻顏回神便聽到尹稚這麼對自己說話,她沒有多想,應了下來。
沒了沈謙修的戲份,剩下的幾乎都是喻顏與尹稚的對手戲,尹稚的演技讓喻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分明是在投入角色,但是卻能從角色身上看出幾分尹稚的影子,讓人着迷其中,喻顏想,如果她是男人的話,應該會喜歡上這一類的女人,神秘令人嚮往。
一整天的戲下來,喻顏並不覺得疲累,這種充實的感覺令她感到滿足,儘管當演員一直不是她的夢想。
“你喜歡吃中餐還是西餐?”換衣間裡,尹稚隨口問着她,喻顏聞言回答:“都可以。”
“這個回答可不是那麼令人喜歡。”說話間,尹稚已經換好衣服,站在她身後等她,喻顏從鏡子裡可以看到她散下及腰長髮,慵懶的模樣。
她微楞,加快了速度,一邊回答:“那就中餐吧。”
尹稚沒有再說話,只是從包裡拿出一包煙,漫不經心的夾在指尖抽着。
她抽菸?這短短几分鐘內,尹稚已經顛覆喻顏對她的認知,雖然看起來,她還是那樣的不食人間煙火,但是骨子裡卻透着一絲不羈與慵懶。
喻顏下意識的別開眸子,知道太多,通常沒什麼好下場。
當她抽完半支菸,喻顏已經換好衣服,尹稚將細細的菸頭用手指掐滅,庸俗的動作被她做起來也十分的瀟灑耐看。
“走吧。”
尹稚順手挎着她的手臂,就像兩人已經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喻顏心中的異樣堆積的越發多了起來,她幾乎是被尹稚‘拽着’到餐廳的。
晚上六點鐘,時間不算早不算晚,在初秋的季節,恰好太陽剛剛下山,餐廳裡的人並不多,尹稚帶着她進入一間包廂。
“想吃點什麼?”尹稚坐在沙發上,又拿出一根菸抽,喻顏一時沒忍住道了一句:“抽菸不好的...”
尹稚似乎是愣了下,接着輕笑,竟真的將煙掐滅,她坐直了身子,拿了菜單對一旁等候的服務員道:“來幾樣特色菜,還有這位小姐喜歡吃的。”
她說着將下巴往喻顏這邊擡了擡,喻顏只好隨意在菜單上指了幾樣:“就這些吧。”
服務員記下離開,喻顏看向尹稚,她恰好也看過來,那雙沒有化妝的眼眸裡帶着探究,她道:“你是不是和好奇,白瑞川爲什麼會選我做女主?”
喻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好奇白瑞川爲什麼不忌憚她們的名譽,但是對於尹稚這個人蔘演女主十分的滿意,只因爲她那一身與劇本幾乎契合的氣質。
但是下面尹稚的話卻讓喻顏沒有那份心思再去想其他,尹稚說:“因爲這角色是我求來的,你知道代價是什麼嗎?是幫他搞定幾個一直與他僵持不下的公司股東。”
喻顏微張着脣,說不出一句話,她不知道自己是震驚白瑞川並非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溫潤良和,還是尹稚並非自己所想的那般潔身自好。
這一切都與想象中的大不相同,而喻顏現如今也只能用‘現實’這兩個字來解釋所有。
“你該知道的,我能用什麼方法去幫他,因此我說,我和你是兩類人,因爲你喻顏並非像我這麼骯髒。”
尹稚笑着,喝了一口杯子裡的水,明明是水,卻被她喝出了醉意,喻顏沉默了許久,纔出聲:“那你參演這個角色的目的是什麼?”
尹稚像是早就知道她會問出這個問題,她道:“因爲我要接近沈謙修。”
“理由?”喻顏一顆心撲通撲通,似乎有什麼正要呼之欲出。
尹稚笑着張口說了一句,喻顏的心臟霎時間便停止跳動,渾身冰涼。
“我之所以告訴你,是想你不要阻攔我,有句老話叫,醜話說在前頭,我給你打個招呼。”尹稚忽的話鋒一轉,笑的一臉純真,與她之前的形象極爲不符。
喻顏斂下眸子應了一聲:“好。”
這頓晚飯,喻顏如同嚼臘,整個人食不知味,好不容易捱到尹稚說吃飽。
對面的尹稚又忘記喻顏的話,點燃一支菸抽着,煙霧下一張精緻的小臉看不真切,她吹出一口氣道:“你倒是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樣。”
這話喻顏聽了太多次,她哂笑一聲,沒有回答。
尹稚掐滅了煙,站起身子道:“好了,我佔用你時間太久了,估計再這樣下去,我也會像上一位那般,被退回這個角色。”
她的話裡帶着玩味,喻顏竟想不出話來接,尹稚並沒有過多在意,說了句‘明天見’便離開。
這頓飯從開始到結束,喻顏的心境竟然產生了諾大的變化,從一開始她以爲尹稚只是找自己單純的吃飯起,便已經大錯特錯。
她神思恍惚的回到別墅,段尚燃正要給她打電話,見她推門而入,立刻走上來:“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喻顏擡眸看了他一眼,答非所問:“知道今天換的那個女主是誰嗎?”
段尚燃一愣,接着反問:“是誰?”
“尹稚,你應該不知道,我這樣跟你說吧,那個和我一起被困在飛機上的男人叫尹賀。”喻顏聲音平緩的說了出來,段尚燃眼神微微變了變。
“尹賀的兩個女兒,以及他的妻子全部失蹤,後來在一處荒草中發現,已經死了一個月了。”喻顏接着說,她的聲音染上些顫抖。
當時在餐廳,尹稚跟她說這些的時候,幾乎要比喻顏還平靜,但是用那樣平靜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像是一隻無形的手,緊緊的掐住她的脖子,讓她喘息不過來。
尹稚是尹賀的妹妹,兩人是在孤兒院長大,從小兄妹感情極深,她幾乎是尹賀一手帶大,因爲工作原因,常年不在家,因此那幕後的人並不知道還有她的存在,她算是逃過一劫。
尹賀現在生死未卜,尹稚眼睜睜看着自己的侄女與嫂子一夜之間死去,一個家庭被毀的一乾二淨,她說她要報仇。
說完這一切,尹稚又對喻顏展顏一笑:“我不會怪你,仇人我分的清的。”
喻顏陳述完這一切,表情僵硬,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因爲不知名的情緒在微微顫抖着。
段尚燃斂下眸子,將她攬懷裡,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慰似的一下一下,有節奏的。
這是喻顏頭一次具體意義上接觸到死亡,因她而死的生命,這相當於她的雙手上也沾了鮮血。
而尹稚說的那句‘我不怪你’更像是索命的魔鬼,將她的良心折磨的鮮血淋漓,當時,她爲了不給段尚燃添麻煩,依然決然選擇拋棄尹賀的家人,雖然當時有想過凶多吉少,但是當真正面臨這一切的時候,她才如同當頭棒喝。
因爲她,幾個鮮活的生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這,該是有多罪惡!
“沒事了,都過去了。”段尚燃低聲安慰她,喻顏埋在他懷裡,嗅着他身上傳來的氣息,心頭的慌亂漸漸安定下來。
他不懂,那種良心譴責的感覺,幾乎要令她崩潰。
“段尚燃,我們幫尹稚吧?”
良久之後,喻顏的聲音悶悶的傳來,段尚燃眼神深沉,他近乎絕情的回答:“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