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秉琛相信，一定會有人跟他們說的。
這種事，甚至都不用嚴道義親自出面，他只要往下打聲招呼就行。
李中此時已繼續說下去：“軒少在每日例行的流水中發現輪盤這桌的賬目異常，然後吩咐我們注意，我們盯了幾天，發現這幾個人最爲可疑，幾乎有贏沒輸。”
“贏了多少？”
“多倒是不多。每天都是二三十萬的樣子，但他們玩的時間很短，頂多一個小時就會離開。不過，他們很順，幾乎每局必中。這就讓人覺得很不可思議。我們查過，他們沒上過黑名單，背景也很乾淨。“
李中不等陸秉琛多問，就將他覺得必要的一些情況全部說了出來。
“琛少，我們一幀幀檢查過他們的視頻錄像，沒發現，莊家也前後換了好幾個，都沒用。要純粹說運氣，他們的運氣也太好了點。”又有一人補充道。
“我向來不信運氣的。”
陸秉琛不置可否。他又看了一會兒幾個人的表現，發現他們都很規矩，沒有像很多老千那樣有多餘的小動作。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呢？
難道是使用什麼儀器，可以預測輪盤出現的號碼？這種事，理論上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要將之化爲現實，有許多幾乎不可能解決的困難。
“他們每天都是這個時候來？”陸秉琛突然問了個看起來沒什麼用的問題。
“不是。他們時間不定。但是最近一個星期每天必來。”李中道，“今天剛來時軒少就去請您了。到現在大概半小時多一點。”
陸秉琛點了點頭。
“他們第一次來是幾號？”
“這週二，也就是十九號。”
陸秉琛心頭一震。
星期一，他剛剛幫陸秉忠從帝豪將那個參與換牌的內奸抓出來，第二天，他管理的賭場就出現了疑似老千的人。
難不成，真的讓妻子說中了？
他忍不住望向夏于飛。
夏于飛一直在旁邊默默的聽着，此時突然插嘴問道：“他們是不是隻在這一桌賭？從來沒有換過？”
“是。”
她問完以後也同樣不再多說，只低着頭凝神沉思。這讓旁邊還以爲她要發表什麼看法的李中有些意外。
還是很懂得分寸嘛，知道這種場合不能亂說話。
監控室一時安靜下來。
陸秉軒有些急，他沒想到連二哥來了也只能幹看着。不過這段時間的磨練讓他沉穩了許多，因此他雖然心裡急卻沒有表現出來。
又過了一會兒，還是夏于飛打破了平靜，她擡頭對陸秉琛說道：“我能不能下場去試試？”
陸秉琛一愣，不明白她想幹什麼。但他相信，妻子應該不會做毫無意義的事。
雖然按理說，賭場的員工是不能在自己賭場參與賭博的，但夏于飛並不再此列。像他們這些賭場的經營者，有時候爲了研究需要，也會自己下場試驗的。
因此，他很快讓人拿來幾個籌碼給夏于飛。
“二哥，這樣不太好吧？”沒想到，開口阻攔的是陸秉軒。
“你就當她是普通的客人好了。”
陸秉琛發話，沒有人敢再多嘴，不過，還是有很多人在心裡暗暗的認爲二少爺未免也太嬌縱二少奶奶了。
夏于飛沒理會這麼多，她已拿着籌碼下樓，找了一個人比較少的輪盤開始下注。
她是有些想法。
不過，她自己也很明白，在這個場合，她不宜多說。
況且，她沒什麼證據。
還是找個時間，私下跟陸秉琛討論的好。
夏于飛並不介意輸贏，她更多的是注意着莊家開始後，那顆珠子轉動的速度，搖晃度，反彈度等等，然後，又研究那個輪盤。
直到將手裡的所有籌碼輸光，才罷手回到樓上。
監控室裡的大多數人都將目光放到夏于飛身上。
他們也想看看，夏于飛到底有什麼打算。
可惜，直到夏于飛再次上來，他們依然一頭霧水。陸秉琛代表所有人問出心中的疑惑：“你有什麼發現？”
“沒有。”夏于飛搖了搖頭，不過，她趁人不注意的時候，衝陸秉琛炸了眨眼。
陸秉琛立刻知道，妻子有話要單獨對他說。
他正要找個理由開口，卻發現大屏幕上那幾個人準備要離開了。
“琛少，要不要請他們上來檢查？”
“我暫時還沒把握，不要打草驚蛇。”陸秉琛擺擺手，“放他們走。”
“可是……剛纔你們那麼大張旗鼓上來，他們肯定發現琛少你來了，要是就此不敢再出現怎麼辦？我們錯過今天，很可能抓不到他們。”李中道。
“如果他們不再來，那更好。一百多萬的損失，賭場還輸得起。”陸秉琛的視線隨着幾人在大屏幕上移動，“但我相信他們還會來。放心，咱們有機會的。”
陸秉琛這話，不止是說給李中聽，同時也是解釋給陸秉軒聽。
他比誰都清楚，最緊張此事的還是老三。
離開監控室，陸秉琛將車鑰匙遞給夏于飛：“你去車裡等我，我馬上下來。”
夏于飛順從地離開了。
陸秉琛回到辦公室關上門，他這纔對陸秉軒道：“這件事你做得很好。不急不躁，遊刃有餘，不錯，有進步。”
“啊，真的？謝謝二哥。”陸秉軒摸摸腦袋，很有點不好意思。
在他看來，他根本就沒做什麼，沒想到二哥居然會稱讚他。
但陸秉琛的話對他來說很重要。這還是他第一次得到家人的肯定，說不高興那是假的。至少，也讓他對自己有了很大的信心。
要知道，以往不管是面對長輩還是平輩，他幾乎都是被質疑的對象。
“我之所以當時沒說，是因爲在員工面前，你能做到這些是應該的。”
“我知道二哥是爲我好。”陸秉軒嘿嘿地笑着。
“加油。”陸秉琛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就看明天的了。”
“嗯！”陸秉軒重重的點頭。
此時此刻，他對明天充滿了希望。
陸秉琛離開里士滿到停車場找夏于飛，上了車，他並沒有急着詢問夏于飛有什麼發現，而是發動車子，直接返回了陸家。
夏于飛則自顧自地梳理着她的思路。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回了家，兩個人洗漱完畢，清清爽爽地坐在書房裡。
“本來想好好的跟你打天球，沒想到賭場又出事。”陸秉琛坐到他的書桌後面道，“你想說什麼？”
夏于飛倚着桌子想了想，斟酌着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我發現輪盤是安裝在那裡不動的，珠子的運動軌跡也是固定的，如果給我時間，去計算重力，摩擦力，初速度等等數據，我想算出每次停下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真能計算出來？”
陸秉琛先前只是懷疑，此時聽說夏于飛說，讓他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想法。只是這種事對他來說，未免有些太高深了。
夏于飛回答地很肯定：“是。不過需要時間。還有初始數據。總之，很麻煩。”
“但是用電腦算就不一樣了。現在最高級的計算機，每秒的計算速度都是個天文數字。你肯定比我懂。”陸秉琛道。
夏于飛當然懂。
那種電腦，她以前在研究所的時候也不是沒用過。
“可是……”
用電腦的話，要事先編好程式。再有，輪盤的每次啓動數據都不一樣，就需要每次下注前都重新輸入數據進行計算，這樣一來，爲了提高效率，本來一件簡單的依靠計算解決的事就變成了一個複雜的體系。
其中包括了數學，物理學，信息傳輸，電子精密儀器等等一系列專業性極強的東西。
這是不是說明，那幾個人都相當不簡單呢？
因爲夏于飛自己很清楚，即使將這當做一個課題給她去做，沒有衆多人手的配合，短時間內她也做不出來。
不過，誰會爲了區區一兩百萬下這種功夫呢？
夏于飛將自己的疑惑分析出來給陸秉琛聽。
“你說得對，這次，我們遇到高手了。”陸秉琛輕輕搖晃着椅子，“至於幕後的人是誰，就要等明天捉到人，看能不能問出來了。”
夏于飛鬆了口氣：“但願一切順利。真希望明天快點到啊……”
“你啊，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一會兒，準備吃晚飯吧。”陸秉琛開了電腦，登陸了一個網頁，搜索着什麼，“本來還想讓你看個現場版呢，誰知，卻是你幫了我的大忙。”
夏于飛頗不以爲然。
“我就不信，沒有我，你還不做事了？”
“至少，把握沒有現在大。”
陸秉琛說得不假，即使沒有夏于飛，他最終也會抓人搜查的，只是，要冒一點風險。如果萬一不能人贓並獲的話，對賭場的聲譽會很有影響。
所以，他最大的可能是讓嚴道義來做這種事。
現在就不一樣了。有了夏于飛的保證，他相信，明天，一定會有好結果的。
這一晚，陸秉忠也過得很痛快。
他已經聽說了陸秉琛去里士滿卻無功而返的事。看來，這次他找到的幫手還是很有兩下子的嘛。
連陸秉琛都束手無策。
果然時代不同了。
連出千都講究高科技。
他相信，以陸秉琛渾渾噩噩的上學生涯，要能想通他們的手段那纔怪了。
僅憑經驗和直覺，他就只能懷疑，然後眼睜睜看着別人出千卻沒有證據。能讓陸秉琛吃個暗虧，他花再多錢也值得了。
更何況，據說那幾個小子純粹只想找刺激，對金錢方面，並不看重。他們只想自己去贏。
這樣更好，沒有金錢上的往來，更不容易被人查到他。
看來，有機會的話，要好好的獎賞下幫他找人的那傢伙才行。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看戲。
等月底結賬的時候，看老二和老三的好戲。
他就不信，到時父親還有什麼話說？如果父親真的寧願賭場虧損也要維護老二老三，那他無話可說。
不過，他相信，陸鴻銘絕不是這種人。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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