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簡俞寧關切的詢問,她卻聽不清。央求道:“送我回去好嗎?”
她茫然無依的眼神讓簡俞寧心中一痛。重重點頭說好。
當他問她送她去哪裡時,她竟一時想不出她還有什麼去處。
以前的房子?一個小時前。她還和那個男人在哪裡歡愛。路家房子?別墅?醫院?呵,哪一處都遍佈着傷痕。
最終,她說:“送我去旅館吧。”那裡沒有她認識的人,很適合她。
簡俞寧最終幫她定了一家靠近海邊的賓館,通過房間的落地窗就能看到廣闊的大海。
很藍。也很傷感。
簡俞寧看向坐在落地窗邊發呆的路蔓,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安慰的話盡數吞了下去,把房卡留下。靜靜退了出去。
這幾天,除了吃飯時間,路蔓都待在賓館裡,簡俞寧也時不時地來看看她。可大部分時間兩人都是靜靜地坐着。誰也不說話。
到第三天,簡俞寧終於看不下去了,他不忍心再看她這樣作踐自己。把她給帶到了海邊。
鹹鹹的海風拂過人面,帶着一股熱浪。卻讓人不由心緒平靜下來。
路蔓的眼神淡淡地飄向廣闊的海面,空白一片的腦海裡迴盪着的卻是復修遠那字字清晰的“棄婦”,字字誅心。
簡俞寧看着她美好柔和的側顏。輕輕道:“你覺得爲一個那樣絕情的男人做到這種地步。值嗎?”
路蔓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隨後慘笑:“其實,我也不想的,只是本能。”
對啊,愛不過就是人類的一種本能罷了,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既然愛他,那爲什麼不找他說清楚。”說這話時,簡俞寧的心其實是不好受的。
他多麼想說“既然他不珍惜你,那就由我來守護你。”
可是,他不能,因爲他知道,一旦這話出口,他和她連朋友也做不成。
路蔓苦笑道:“其實,我覺得,無論我做什麼都換不來他的一次側目。”
已經習慣了,卻還是忍不住心口抽痛。
等傷口癒合後,又忍不住貪戀那片刻的溫柔。
面對她傷感卻無絲毫後悔的話,簡俞寧只有沉默,捏緊了拳頭,在心底默默做了個決定。
當日晚上,總裁辦公室裡沒開燈,顯得異常沉寂,閃爍的霓虹透過窗簾的縫隙投射在靠坐在旋轉椅的男人身上,卻增添不了絲毫的生氣。
突然,桌上的電話響起。
復修遠按了按眉心,收起全部的情緒,拿起了電話。“喂,哪位?”
“我,簡俞寧。”
夜幕沉沉,都市卻是繁華,彷彿在醞釀着一場更濃烈的愛恨情仇。
次日清晨,路蔓的心情恢復得差不多了,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逃避下去,便準備下樓退房。
誰知電梯剛打開,迎面便走出一個戴墨鏡的女人。
她說:“路小姐,我想和你談談。”
路蔓避過魏如歌的手,淡淡道:“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說着,擡腳出了電梯。魏如歌也不介意,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緩緩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道:“我想,你會很樂意跟我談談我肚子裡孩子的事情。”
她被墨鏡遮住的眼裡映出路蔓瞬間僵直的背影,快意地笑了。
孩子,孩子!他們竟然有孩子了!
路蔓根本無法正常思考,雙腳似被釘在了地上。
魏如歌笑,繞到她的面前,緩緩道:“所以,請你退出,我和修遠是真愛。”
路蔓不說話,劈手奪過她的手腕,將手指按在她的脈搏上,做最後的掙扎。
但片刻之後,卻是面如死灰,真的,真的是懷孕了。
原來,原來自己一直扮演的都是個劊子手,自以爲是地橫亙在他們兩人中間。可笑,真是可笑。
魏如歌以勝利者的姿態收回手道:“怎麼樣,這下死心了?
要不是你,我和修遠早就結婚了,說不定孩子都已經這麼高了。”
魏如歌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毫不留情地鑽進路蔓的腦袋裡,漸漸蠶食着她的意識。
“好了,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你也應該知道怎麼做了。我想,即使你再賴在修遠身邊也只是自取其辱罷了。”魏如歌涼涼地看她一眼,揚着下巴轉身離去。
她怔愣在原地,漂亮的杏眼裡早漫成了一片汪洋。
心,好痛。
良久,她任淚劃過臉頰,從包裡拿出手機,撥通了復修遠的電話。
“喂?”他的聲音明顯含着不可名狀的喜悅。
她閉眼,當然了,要當父親了,怎麼可能不開心?
“復修遠,我們離婚吧。你和魏如歌好好過,我也想開始我的新生活了。”這句話不知道被她提出來多少次了,只是這一次,她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毫不意外,對方是長久的沉默。
她狠狠咬脣,直到血滲了出來才繼續道:“你和魏如歌已經有了孩子,好好做一個父親吧,別再去招惹了。”這是她很早以前就想對他說的話,只不過是想他爲了她去改變。如今她終於鼓起勇氣說了出來,卻不是爲了她自己。
“什麼……”
“好,就這樣,後天12點民政局門口見,再見。”
路蔓說完就掛,她是第一次這樣決絕,這麼地不留餘地,也是如此地迫不得已。
將指甲掐入手心,傳來一陣鈍痛。
好,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
上班第一天,路蔓表面上表現得很平靜,但在工作中卻罕見地出現一連串失誤,引起了柳清霜的注意。
“蔓蔓,你最近是怎麼了,怎麼魂不守舍的?”柳清霜忍不住問道。
路蔓正在發呆,被她這個突然的問題問的一愣,結結巴巴道:“沒……沒事。”
“沒事你出現那麼多失誤?哎,蔓蔓,我們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你又何必瞞我呢?”
聞言,路蔓深深看她一眼,吸一口氣道:“我要和復修遠離婚了。”
“什麼?!”柳清霜驚愕,不過很快鎮定下來,輕聲問道,“你是認真的?”
她嘴裡苦苦的,笑裡的苦澀濃的化不開。
路蔓現在是數着小時過日子,對明天有一種深深的恐懼。
可是,就在這個充滿恐懼的夜晚裡,一通電話更是將她拉至了谷底!
“喂,路蔓,你爸出車禍了,快到軍區總院來!”喬安琪難得的慌張像一張密密的網把她整個人籠罩起來,越勒越緊,讓她連手機都要拿不穩。
一分鐘後,她忍住洶涌的淚意,只拿了件外套和錢包便趕向所說的軍區總院。
爸,你千萬別有事!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千萬、千萬不要有事!
等她氣喘吁吁地趕到醫院時,父親還在搶救室裡,喬安琪和喬薇坐在長椅上焦急地等待着,見她過來,同時都選擇忽視。
她也不在意,直接透過搶救室的玻璃朝裡面張望,希望能聽到醫生對她說:“一切安好。”
但,一切總是事與願違。
醫生從裡面推門而出,摘下口罩,面露遺憾,朝她緩緩搖了搖頭。
瞬間,她的整個世界隨着醫生宣佈死亡的動作崩塌了。
她不顧一切地朝裡衝,彷彿腳步越快,見到活着的父親的機率越大。
不,不,不會的,怎麼會這樣!
離婚、父親的突然去世,讓她幾乎奔潰。
本來就沒擁有多少的她,竟在一夜之間一無所有!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當看到父親蒼白卻平靜的臉時,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下氣。
等一陣發泄過去,她才真正認清了現實,父親已經去世了,再也回不來了。
雖然以前她對這個冷漠的父親有過責怪,有過怨念,但現在更多的則是親人離世的悲傷。
此時,喬薇母女也進來了,面上也是難掩的傷感。
她閉了閉眼,緩緩道:“父親,一路走好。”
從此,她將一人在這世上孤獨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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