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裡出現在甬道中,但他並沒有急着靠近扎古內德,而是在遠處觀察了好半天,在確認扎古內德已真的失去戰鬥力之後,才緩步走了過去。完全是刻意的,蓋裡讓鐮刀拖在地上,隨着他的腳步,鐮刀柄和地面蹭動發出一陣陣吱吱嘎嘎的聲音,很刺耳,也很難聽。
蓋裡當然是在提醒扎古內德,我來了!可扎古內德的表現讓他很失望,一直低着頭,對着那已死去的精靈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麼,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扎古內德大人啊……你也有今天?!”蓋裡放聲大笑,那笑聲震得甬道撲簌簌作響。實際上剛剛投靠扎古內德時,他就對扎古內德很敵視。憑什麼一個人類能指揮深淵大軍?憑什麼他們七兄弟要對一個人類低頭?只不過情勢比人強,在大哥威普的警告下,他一直小心做事,生怕引起扎古內德的不滿。今天,終於熬到發泄的時候了!
扎古內德依然低着頭,蓋裡冷笑一聲,緩緩伸出鐮刀,架在扎古內德的肩膀上:“扎古內德大人,有什麼遺言就說出來吧,否則再沒有機會了,我可要對不起嘍!嘿嘿……嘿嘿……”想到一代梟礁雄扎古內德就要喪生在自己刀下,蓋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得意了,不停發出陰險的笑聲。
而扎古內德還在喃喃自語着。蓋裡見扎古內德臨死還不識趣,不同惡向膽邊生,手中鐮刀一豎,半面刀鋒沉入扎古內德肩膀。他要一點點把扎古內德切割成零碎,絕不會給扎古內德一個痛快,誰讓這傢伙不配合自己了?!
就在此刻,一道耀眼的光芒突然在扎古內德胸膛上炸起,而蓋裡太過聚精會神,他要享受扎古內德顯露出的每一絲痛苦,結果在淨光咒中受到的傷害遠遠超過當時措手不及的蘭伯特。善有沒有善報,這種事情還不好下結論。但對此刻的蓋裡來說,惡是有惡報的!
蓋裡慘號一聲,身形連退幾步,突然開始瘋狂舞動起鐮刀來。一個可怕的名字出現在他腦海中,他絕不想死!
前面是熔岩河,所有甬道口的間距都比較寬,差不多有五、六米,不過提供給蓋裡的舞臺還是有些小了。巨型鐮刀每一次揮出,都會在石壁上留下深深的刀痕,沙石片片亂飛,而蓋裡不敢有片刻停頓,刀勢舞得如風車一般。
“如意如意,神驚鬼懼,去……”韓進(葫蘆娃·韓)掐動法決,一條黑線激射而出,瞬間便纏上了蓋裡的到、也纏上了蓋裡的身體,旋即驀然收緊。
蓋裡再次發出慘叫聲,高大的身體如石柱般轟然砸倒在地。他一邊拼命掙扎着,一邊試圖睜開眼睛,可惜韓進已經走到他身邊,手中的青芒向下一探,從蓋裡左邊的太陽穴刺了進去,又從蓋裡的左額角透出。當然,如果蓋裡有太陽穴的話……
蓋裡的慘叫聲嘎然而止,他的雙腿、乃至整個身體都在劇烈抽搐着。韓進露出冰冷的笑容,手腕輕輕一挑,砰的一聲,蓋裡的頭蓋骨飛了出去,直撞到石壁上。不管這是不是一種暗器,其中蘊含着極大的力量,石壁竟然被硬生生撞出了一塊臉盆大小的淺坑,而蓋裡的頭蓋骨也被撞得粉碎。
擦乾魔晶上的血跡,把魔晶收入空間戒指,韓進緩步走到扎古內德身前,靜靜地看着扎古內德。
好半晌,扎古內德慢慢擡起頭,無神的目光掃過韓進,隨後又落下去,落在喬伊斯的臉上。對他來說,深淵惡魔也好,韓進她好,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此刻的扎古內德顯得異常憔悴。因爲失血過多,他的臉頰、雙手雙臂,還有身體都萎縮下去,而且變形術產生的效果,也在逐漸消逝。
“能拜託你一件事麼……”扎古內德用空洞的聲音說道,只是他的請求有些沒頭腦。
“拜託我?”韓進一笑,他沒有答應,只輕聲問道:“什麼事?”不論怎麼看,扎古內德這個人,必須死!格瓦拉十幾年忍受的非人折磨,絕不會莫名其妙的算了!何況,格瓦拉爲他韓進做了這麼多,他反而用道法挽救扎古內德,那有什麼臉去見格瓦?!
“把我和她葬在一起。”扎古內德的雙道首先恢復了原狀。他伸出染滿血跡的指尖,小心而又溫柔的在喬伊斯臉上撫動着,猶如一個藝術家在撫摸自己收藏的稀世珍寶。
“這很簡單,下面就是熔岩河。”韓進淡淡地說道:“跳下去,你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不,我希望……您能把我們葬在一個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地方……”扎古內德吃力地說道,他的生命已將走到盡頭了。
“陽光明媚?”韓進頓了頓,微笑道:“你這個行走在暗夜中的德魯伊,也會厭倦黑暗麼?”
“求求你……求求你……”扎古內德已沒有精神和韓進辯駁什麼了,他在乞求命運,不要連最後的願望也落得一場空。
韓進沉默片刻,緩緩說道:“好吧,我答應你。”
“謝謝……”扎古內德心滿意足的笑了,是真正的心滿意足。他俯下身,用逐漸喪失感覺的鼻子在喬伊斯身上貪婪地嗅着什麼,接着,那雙眼睛一點點一點點的合攏了。在這最後一刻,扎古內德想起自己小時候飢寒交迫的日子,那時候他多麼渴望有人能給他一點溫暖,現在他總算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只可惜,來得太晚太晚。
兩具失去一切生命氣息的身體連成一座雕像,一動不動,韓進也沒動,而石橋、甬道同樣不會動,時間好似凝滯了一般,只有橋下的熔岩猶在緩緩流淌着。
“天道啊……”不知道過了多久,韓進突然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天道啊……”
前一聲“天道”出口,一直與環境格格不入的熔岩河也陡然變得凝滯了,而後一聲“天道”出口,熔岩河旋即變成洶涌的怒潮,夾雜着風雷般的咆哮聲,衝擊着兩岸。但這僅僅是瞬間,然後一切都恢復了原狀。該安靜的繼續安靜,該流淌的繼續流淌,好似剛纔所發生的全是錯覺。
韓進緩緩閉上雙目,他的心神已沉浸在一種微妙的境界中。
修真者不止要提高修爲,更要提高自己的心境。想提升修爲有各種各樣的方法,而心境只能靠自己去領悟。
見花開花落,觀斗轉星移,這些遠遠比不上生離死別所產生的震撼。何況扎古內德身爲一代梟雄,最後也落得黯然離逝的下場,韓進的心靈深處,有着某種觸動。他爲生靈的脆弱而傷感,爲命運的無情而悲哀,他,絕不要變成下一個扎古內德!
修真本主是一條逆天之路!是半途而廢,焉或是打破生命的壁壘,完全看他能表現出什麼!是否具有絕不放棄的堅韌?是否具有無所畏懼的鬥志?是否具有永不回頭的決絕?修真考驗的不止是他的肉體,還有他的心!
……
扎古內德的下場固然悲慘,但有人和他一樣悲慘。在這充滿混亂的世界裡,悲與慘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地下城,牛頭怪的營地中,有一座高高的旗杆,一個精靈被懸掛在旗杆上,那正是誨柔爾。
阿爾奎物說,要照看受傷的扎爾克,其實,阿爾奎特和威普都很清楚,那不過是一個藉口,一個讓自己避開危境的藉口,焉或是讓自己能得到一些安慰的理由。
但,藉口只是藉口,威普逃不過內心的拷問,惱羞成怒之下,他必須做些什麼,以發泄自己的情緒,而誨柔爾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被俘的精靈中,誨柔爾表現得最堅強。眼見自己的同伴遭受吸血鬼們的殘忍折磨,其他精靈都露出恐慌之色,唯有誨柔爾,始終從容不迫。
讓一個膽小貴悲泣求饒不算什麼,讓一個堅強的戰士哭嚎慘叫才令人愉悅,在這方面,威普要比阿爾奎特高尚得多,所以他選中了誨柔爾。
至於刑罰的選擇,威普沒有血族那麼多花樣,也不屑於。他很簡單地把誨柔爾扔到一塊橫木上,幾把扯光誨柔爾的衣服,然後用最粗暴的動作掰誨柔爾的大腿,甚至差一點當場把誨柔爾撒裂。
冷影城的領主切瑟姆身高三米左右,所以他爲自己無數死去的妻子們建造了一座龐大壯觀的墓園,威普的身高並不比切瑟姆差,誨柔爾雖然是一位九階遊俠,但身體的強韌度是有限的,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此刻的誨柔爾,不着寸縷,往日飄逸的長髮也變成一團亂麻,胡亂披在背上,而在長髮下面隱藏了兩隻極其惡毒的鐵鉤,從她的後背刺進去,從她的胸脯透出來,就那麼把她懸掛在半空中。
誨柔爾的身體略微有些變形,髖骨好似被某種力量壓扁了一樣,腰部、臀部顯得又鬆又垮。她被掛上去的時間應該還不長,因爲流出的血液是鮮紅的,一縷縷,順着光滑白暫的大腿流下來,流過精緻的小腿,流過圓潤的腳趾,凝成一條條斷斷續續的血線,滴落在地面上。
在牛頭怪的營地中,精靈們的哭叫慘號聲此起彼伏。世界變化就是這麼快,今天上午,他們彼此間還是戰友和夥伴,到了下午,其中一方就成了任人凌辱的奴隸。
幾個牛頭怪站在誨柔爾下方,津津有味地點評着什麼。其中一個牛頭怪還舉着一面戰旗,充滿齷齪的在誨柔爾的臀部捅了幾下,引起一片鬨堂大笑。
有了笑聲做鼓勵,那牛頭怪更有勁頭了。他操縱着旗尖,一點點向前面游去。就在這時,一條人影極其詭異地從地下升了起來。
那牛頭怪發現有個人正出現在自己身邊,急忙側過頭看了一眼,旋即整個人都僵在那裡。本已不算小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身形也在劇烈顫抖着,接着身體慢慢向後倒去,手中的戰旗也跌落在地面上。
鬨笑聲嘎然而止,周圍的牛頭怪全都不會動了,就連那發現異常、準備敲響戰鼓的牛頭怪也保持着僵硬的姿勢,鼓槌本已舉起,馬上就要敲在戰鼓上了,但那麼一點點距離卻成了永遠無法逾越的距離。
牛頭怪們認出了來人,拜特盟的領主,拉斐爾!!
對抗扎古內德和阿爾奎特兩大強者弱手進攻,依然重創扎古內德的拉斐爾領主,在深淵戰士心目中,已經是一位半神級強者了,否則便無法解釋那悲劇性的一幕。
沒有誰敢觸怒一位半神!實際上牛頭怪們能對昔日夥伴做出如此瘋狂而殘忍的行徑,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們對韓進充滿恐懼。他們看不到自己的將來,也不認爲一位屢戰屢敗的手機快速閱讀:16 .十二階強者能保護他們。
既然末日極有可能在某一天到來,那爲什麼不盡情發泄呢?!
但,某一天絕不是現在,也不應該是現在。牛頭怪們做夢都想不到韓進會突然出現,在驚駭欲絕中,牛頭怪們做出了同一個選擇,不要亂動,更不要亂喊亂叫,也許這樣他們就可以繼續活下去了。雖然這種想法有些幼稚,但除此之外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亂喊亂叫,或者試圖反抗,只能讓他們死得更快。
韓進擡起頭看向海柔爾。現在的海柔爾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臉頰腫得圓圓的,上面佈滿血痕,原本小巧的鼻樑化作一團凌亂的血肉,無法閉緊的嘴中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那是因爲威普一邊凌辱他一邊扇她的耳光,甚至用拳頭擊打她的臉頰造成的。
也許是感應到什麼,陷入昏迷的海柔爾逐漸清醒過來,吃力的睜開眼睛,。實際上她的眼睛也僅僅剩下一條縫,透過縫隙看清是韓進,海柔爾的身體忍不住顫動了一下。
兩人對視片刻,韓進輕嘆一聲:“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是有些喜歡你的,因爲你和仙妮爾的氣質很相像。我知道,仙妮爾其實也很喜歡你,只不過你們之間好似發生過什麼爭執,鬧得很不愉快。最開始遇到仙妮爾時,她說她潛入黑鴉城去找一個朋友,我猜……她是去找你吧?”
海柔爾用盡所在原力氣張開嘴,想說什麼,才醒悟過來她再也說不了話了,她的舌頭已經被自己咬碎、嚼爛,只可惜,身邊有血族“照顧”,她已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但還是死不成。
韓進眼中寒芒閃爍不定。當初決定要攻擊血腥騎士傑拉爾德時,仙妮爾和海柔爾的表情同樣堅定,同樣的英姿颯爽,幾乎可以重合的氣質,讓她們看起來像一對孿生姐妹。
韓進潛入地下城來找海柔爾,一方面是因爲仙妮爾和海柔爾之間肯定有着不淺的友誼,他想嘗試一下能不能把海柔爾救出去,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從海柔爾口中多瞭解一些仙妮爾的過去。直到清楚野柳城極有可能對拜特盟發動攻擊之後,他才幡然醒悟,自己太過自私,只想着自己修煉,對仙妮爾、對野柳城瞭解得太少!
海柔爾的遭遇,讓他有種如隨冰窟的感覺。既然已經撕破臉,野柳城的精靈肯定要破壞他和仙妮爾的感情,如果那些精靈使用類似的方法去對付仙妮爾,他該怎麼辦?仙妮爾有反抗之力麼?!
這一瞬間,仙妮爾和海柔爾的身影在韓進腦海中重疊在一起,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不過他的心境剛剛獲得大幅提升,最後還是冷靜下來,一翻手,一團白炙色的火焰出現在他掌心裡。
看到那團火焰,海柔爾立即明白韓進要做什麼,本來一心求死的她突然變得激動了,口中還發出低低的呻吟聲。
“我已經把喬伊斯送出去了,你放心,她會在一個不受別人打擾的地方,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韓進擡起頭柔聲道。
聽到韓進的話,海柔爾放下的不止是心,身體也跟着放鬆了,她看向那團靜靜燃燒着的火焰,接着安詳地閉上眼睛。
“抱歉,我救手機快速閱讀:16.不了你。”韓進緩緩說道。憑他的能力,地下城形同虛設,但是想帶上一個人,難度便憑空增加了成千上萬倍。就算救下海柔爾,她也會成爲第二個艾德文娜,甚至會把他自己搭進去。
海柔爾露出扭曲而又難看的笑意,不過她的眼睛再沒有睜開過。
“明白了……”韓進劍指一引,火焰陡然向上射去,正射中海柔爾的身體,旋即爆裂開來,把海柔爾籠罩在裡面。
三味真火不是凡火,威力足以焚盡世間一切,只過了片刻,海柔爾已化作片片飛灰,隨着風兒四散飄落,就連那兩隻給海柔爾帶去無盡痛苦的鐵鉤,也被燒成了鐵水,滾落在地面上。
但三味真火不屬於魔法,沒有魔力波動,能看得到韓進的,全都呆呆着在那裡,而看不到韓進的,依然努力製造着自己的愉悅。儘管這種愉悅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他們也爾此不疲。
“這裡的空氣太骯髒了,不是麼……”韓進好似在對那片片飛灰說,又好象是在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