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集的後端,有一座規模不大但也不算小的決鬥場,和其他城市不一樣,傭兵是由無數個緊密的團體組成的鬆散聯盟,因爲誰都不服誰,彼此之間一旦產生了矛盾,往往會釀成流血事件,傭兵行會的制約力非常有限,他們和傭兵之間並不是上下級的關係,頂多算是一個裁判罷了。而對刀頭舔血的傭兵們來說,如果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會當你是裁判,真的不管不顧了,裁判也一樣照砍不誤!
爲了把流血事件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傭兵行會修建了這座決鬥場,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提出決鬥,這很正常,尤其對傭兵們來說,更是家常便飯。傭兵行會公開的態度是不支持、不阻攔,而實際上他們鼓勵傭兵們把矛盾放在決鬥場上解決,至少比暗地裡自相殘殺好多了,不過,這也是因人而異的,象紀伯倫那樣的,就絕不會站在可笑的決鬥場上。
決鬥場四周坐着不少人,都是看熱鬧的,見杜耶山姆、溫斯頓、紀伯倫等人聯袂走過來,很知趣的左右讓開。
他們來得晚了一點,節目剛剛開始,決鬥場中心的平臺面積不小,差不多有數百平方米,足夠一個魔法師和一個戰士展開公平對決了。此刻,二十個奴隸緩步攀上平臺,分成兩個陣營,他們穿得很少,不論男女,下面都穿着短短的粗布戰裙,露出了或光滑或粗糙的大腿,男人上面是赤裸的,女人則多了一截抹胸。奴隸們身上唯一一件像樣的東西,就是頭上的頭箍了,頭箍的式樣很漂亮,在陽光下散發着柔和的光彩,上面好似還鑲嵌着寶石一樣的東西,但距離太遠,有些看不清楚。
一個穿着白色法袍的魔法師緩步走上平臺,先釋放了擴音魔法,接着來了一場講演,他的中心思想是介紹奴隸的來歷,還用種種華麗的詞藻誇耀奴隸們的強壯、美麗與忠誠,講到最後,幾個隨從把一批長劍和鐵盾搬上了平臺,在魔法師的指揮下,那些沉默的奴隸們走上前,分別選出了自己的武器。
“這是……”溫斯頓愣了愣,和杜耶山姆等人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想了一個東西,很久以前深受貴族們喜愛的遊戲,活人角鬥!
那些隨從又擡着幾桶水走到平臺上,毫不客氣的把水往奴隸們身上潑去,水是有顏色的,其中一個陣營的奴隸們身體變成紅色,另一個陣營的奴隸們則變成藍色。
“開始!”充滿了興奮的聲音透過擴音魔法在決鬥場上空響徹着。
奴隸們依然沉默的站在那裡,並沒有做出動作。
那魔法師退到臺邊,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個沙漏,放在地上,大聲道:“時間到,如果一方還有幸存者,全部判負!”
聽到這句話,奴隸們總算是多了幾分活力,他們互相對視着,也在觀察着自己的對手,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做出動作,接着局勢驟然激化,兩個陣營的奴隸們吶喊着衝撞在一起。
沒有炫目的鬥氣,奴隸們完全靠自己的體力戰鬥着,他們應該是久經沙場的戰士,連那幾個女人也一樣,他們的動作簡單、有力、迅捷,這也讓戰鬥變得非常殘酷,一蓬蓬血花此起彼伏的綻放,斷手、斷腳四處飛舞,如果是被長劍刺中、劈倒,場面還好一點,有的奴隸被鐵盾砸得腦漿迸裂,那場面屬實令人毛骨悚然!
只用了短短的時間,勝負已分,其中一個陣營只剩下一個奴隸,而另一個陣營還剩下四個,那奴隸揮舞着長劍和鐵盾,左支右擋,身上已多處受傷,情況萬分危急,突然,他發出一聲怒吼,身上散射出了鬥氣的光芒。
圍攻他的四個奴隸見狀大驚,急忙退了開去,那奴隸並沒有追擊,身形猛地僵在那裡,隨後怒吼變成了慘號,長劍和鐵盾脫手向下墜落,接着身不由己仆倒在地,用雙手抱住頭,拼命翻滾着,但只滾動了幾圈,便再也不動了。
臺下,一片沉寂,人們是來看熱鬧的,但沒有想到,他們看到了一場血腥的搏殺!雖然傭兵們並不排斥戰鬥,但戰鬥應該有自己的意義,至少也要找出一個理由,比如說,爲了生存,爲了解決威脅,就算是被人詬病的紀伯倫,也不會以殺人爲樂事!準確的說,他們不是看不得血腥,而是受不了這種毫無道理的殘忍。
那穿着白色法袍的魔法師站出來宣佈第一場角鬥結束,十幾個隨從跑上臺去收拾屍體,而那四個倖存的奴隸相互攙扶着向臺下走去,當他們走過那魔法師身邊時,那魔法師突然伸手攔住了他們。
剩下的奴隸中有三個男人、一個女人,三個男人只是受了些輕傷,那女人的傷勢比較重,腿上捱了一劍,在同伴的攙扶下倒是能勉強行走,但她的左臂被鐵盾砸中,骨頭應該已經粉碎了,以一種非常怪異的姿勢扭曲着。
那魔法師用魔法杖在女奴隸的左臂上敲了幾下,隨後退出兩步,揮了揮手,一個隨從拔出長劍向那女奴隸的脖頸劈去。
劍勢並不快,剛纔韓進等人看得很清楚,那女奴隸的戰鬥力很強悍,先後擊倒了四個對手,爲整個陣營的勝利奠定了基礎,按理說,她應該可以避開這一劍,但她只呆呆的站在那裡,任由劍鋒劃過自己的脖頸,血花飛濺,一顆頭顱翻滾着向上飛起,無頭的屍體晃了晃,頹然栽倒。
那三個男奴隸呆愣了片刻,緩緩轉過身,向臺下走去。
“這幫傢伙!還有沒有人性?!”摩信科怒道。
“太殘忍了!”仙妮爾的情緒也變得非常惡劣。
“知道冷影城的圖騰是什麼嗎?”蓋爾總管淡淡的說道,大家這纔看到,蓋爾已經抓住了雅琳娜的胳膊,而雅琳娜一直在努力甩動着,不過蓋爾的手就像生了根一樣,她根本就甩不脫。
“雅琳娜,別胡鬧!”韓進輕聲說道。
雅琳娜顯得有些氣餒,白了韓進一眼,放棄了掙扎。
“蓋爾總管,您剛纔說,冷影城的圖騰是什麼?”韓進問道。
“是雪狼。”蓋爾眼神閃爍,好似在回憶着什麼:“只有去過雪峰高原的人,纔會清楚雪狼的可怕,纔會瞭解冷影城的人們信奉的是什麼。”
“我看,他們是故意這麼做的。”溫斯頓皺着眉頭說道。
就在他們談話間,第二批角鬥者已經走上了平臺,這一次出場的人有些奇怪,一方清一色全是女人,身上穿着的是僅僅能保護最後一點羞恥的紗裙,身上的曲線、還有胸前的兩點嫣紅都若隱若現,年齡差不多在十六、七之間,手中的武器更是離譜,有拖布、有燒火棍,都是家中常用的物事。而另一方只有一個身高在兩米左右的巨漢,手中持着一柄精鋼長劍,身上披着軟甲,頭上除了頭箍之外還戴着頭盔,這是角鬥?!
“開始!”那魔法師重新放好了沙漏。
十幾個女孩子們擠成一團,不要說戰鬥,她們連看對手的勇氣都沒有,手中的拖布、燒火棍抖得非常厲害,有的甚至發出嚶嚶的哭泣聲。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那巨漢始終仰首望天,不動也不說話。
做裁判的魔法師有些不耐煩了,不得不把規則大聲重複了一遍,而那大漢還是不動,好似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見場面有些冷場,那魔法師感到很難堪,低聲吟唱了一句咒語,巨漢頭上所戴的頭箍驀然散射出亮光。
那巨漢的身形微微搖晃了一下,這才把視線轉下來,一絲冷笑在他的臉上綻放,接着他橫過長劍,架在自己的頸間,用力一劃,一道血泉噴涌而出,那巨大的身體向前跌跌撞撞走了幾步,噗通一聲栽倒在平臺上。
臺下安靜了片刻,突然有人大聲叫道:“好!這纔像個男人!!”
人們已經忍耐了很久,這一聲大喊可算是點燃了導火索,放蕩不羈的傭兵們全部跟着爆發了,吶喊聲一浪接着一浪,響徹上空。他們是自由的,也崇尚自由,絕不允許任何人或任何勢力主宰他們的命運,連神靈也不行!也所以,看到那些奴隸悽慘的下場,讓他們由衷的憤怒。當然,傭兵們也會被利益所左右,但在平常時候,他們有自己的原則,例如說,吃飯要結賬,玩女人要給錢,實力再強大,也不能無緣無故隨便殺人,這些,是對同類生命最基本的尊重。
孤崖城始終沒有參與過戰爭,這個領主倒下了,那個領主崛起了,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相對平靜的生活,使得他們不願意向強權和暴力低頭,換句話說,強權越露骨、暴力越猙獰,他們的反彈就越激烈。
聰明些的傭兵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冷影城的魔法師好像別有企圖,他們在故意嚇唬人。而大多數傭兵只是覺得那些戰士死得冤枉,那些女孩子很可憐,那個巨漢不願意殘殺自己的同胞,寧願自己了結自己的生命,是個好樣的男人。但不管是哪種,都足以引起傭兵們的憤怒,前者,他們並不懼怕外來勢力的威脅,後者,又讓他們感到同情。
“冷影城的雜碎,老子要和你決鬥!”
“媽的,你們簡直不把人當人!”
傭兵們的吼聲一浪接着一浪,摩信科也忍不住了,用最大的聲音吼道:“上啊!弟兄們,幹掉那些畜生!!”韓進沒有說話,他也不敢有什麼動作,但喊上幾聲是不成問題的。
附近的人聽到喊聲,回頭看去,看清是摩信科,這下子更來了勁頭,摩信科身邊可都是傭兵界的大人物,他敢這麼喊,自然是得到了大人物們的支持。
平臺附近冷影城的魔法師們當即慌了手腳,他們萬沒想到會引發騷亂,其實在經過迪普城和聖冠城的時候,他們都進行過相同的表演,只不過在那兩座城市,他們收穫的是一片沉默,和孤崖城相比,差距太過巨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