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楓怔愣地問:“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們……以前見過嗎?”
瞿苗苗翻了翻白眼,“拜託,這麼老套的搭訕你也敢搬出來糊弄,害不害臊啊!”
“不是你說要賠你保險費?那我總該知道你是誰吧,不然我跟誰聯繫?”
瞿苗苗咂了咂嘴,腦子裡靈光乍現,報上表姐的大名,“我叫溫婉。”
慕楓一怔。
好名字!只可惜,有辱其名!
他還真沒看出來,她身上哪裡有一丁點兒溫婉的氣質!
見他面上閃過一抹調侃的笑意,瞿苗苗有些怒了,正想發火,白色越野車內探出一顆男人的腦袋。
“我說大小姐,你怎麼還不上車?再這麼耽擱下去,今兒個晚上不玩了昂?!”
“噯,知道啦!馬上就來!”她轉頭回應道。
簡陽是瞿苗苗的發小,就所謂的青梅竹馬,正好也住在這軍區院子裡,他家老爺子也參加過抗美援朝,功勳不少,他一個哥哥又是軍區參謀長,人剛好從英國留學回來,今晚說好約了瞿苗苗出來玩的。
瞿苗苗找慕楓要了電話號碼後,一邊往車那邊跑,一邊回頭喊話:“你可記着這事兒啊,別到時候我找你還反悔。”話落,便轉身上了車,一溜煙開車走人。
慕楓無語,恁是半天沒回過神。
這個叫溫婉的女人跟個女旋風似的,脾氣怎麼這麼火爆?好像天生跟他有仇一樣,真是活見鬼了!
慕楓罵罵咧咧地上了車,這才駕車離開軍區大院。
——一葉扁舟《婚內纏綿》——
翌日是週六。
蘇繡失蹤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她沒在,蘇墨一個人在廚房裡忙碌着給寧子準備早餐。不一會兒,有人敲門。
寧子個子不夠高,搬了一個小凳子到門邊,踩上去後從貓眼兒裡往外看。然後她又從小凳子上跳下來,跑到廚房。喊道:“小舅,外面有個漂亮的大姐姐。”
“你沒問問是誰嗎?”
“我沒問,”寧子歪着腦袋說,“你不是說,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說話的嗎?”
蘇墨啞了口。這時候敲門聲越來越急,他只得關了火,然後去客廳開門。
打開門一看,愣住了,是許文心!
“許文心?你怎麼來了?”他愕然地問。
“蘇墨,你爲什麼不接我電話呢?”許文心開口就問。
蘇墨聞言蹙緊了眉頭:“不是跟你說過,以後都不要來找我了嗎?”
許文心說:“我今天來不是爲了我們倆的事兒,是爲了蘇繡姐。”
“我二姐?”蘇墨愣了,訝異地看着許文心,發現她一臉的認真,完全沒有往日那股古靈精怪的機靈勁兒,更疑惑了,“許文心,你怎麼會知道我二姐的事兒?”
“我……”許文心剛吐了一個字,卻又欲言又止,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蘇墨身旁的寧子。
蘇墨恍然大悟,回頭捏了捏寧子粉嫩嫩的小臉蛋,囑咐道:“寧子,你先去吃飯,我和這位姐姐說會兒話就回來。”
寧子站着沒動,而是睜着一對大大的圓眼睛,感嘆道:“小舅,這位姐姐是誰?是你的女朋友嗎?她長得好漂亮哦。”
寧子的話惹得許文心滿臉通紅。而蘇墨則愣了下,笑着轉頭看了她一眼,寵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別瞎說,你先進去吃早飯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蘇墨只得乖乖進餐廳吃飯,而蘇墨則和許文心留在客廳裡。他給許文心衝了一杯果汁,她便坐下來開始講訴事情的始末。
“今早上吃早飯的時候,我姐的手機來了一通電話,正好她去了洗手間,我替她接了,接通後我才知道那是蘇繡姐。電話裡她的聲音很喘,好像很急的樣子,我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她的語速實在太快了,我只聽懂了大概,好像是說什麼湖邊小屋,趕快救人什麼的……再後來我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闖了進來,蘇繡姐好像嚇了一大跳,之後電話就掛了。我把電話號碼記了下來,回撥過去後,卻是關機狀態……喏,這是那個電話號碼。”
說着,許文心把紙條遞給蘇墨,蘇墨拿過來一看,愣住了。
這是慕雲錦的電話號碼!這麼說來,二姐的確是和慕雲錦在一起嗎?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何那麼神秘?
蘇墨陷入了沉思……
桌面上那杯剛衝好的果汁還冒着繚繞的熱氣,漂亮的橙黃色在雪白陶瓷杯的沸水中泛起一圈圈的漣漪,一種淡淡的香甜果味從其間散發出來,在空氣中蔓延,滿室清新。
許文心家底優厚,喝的都是原生態的果汁,竟然對這種速溶的東西極感興趣。她忍不住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果汁,酸酸甜甜的滋味便滑進了口內,澀澀的,又帶着一絲甜。
回味了好幾秒,她說道:“事情經過大概就是這樣了,我擔心蘇繡姐有事兒,給你打電話你又不接,所以我才……”
蘇墨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我在給寧子做早飯,沒聽見。”
許文心淺淺一笑,沒揭穿他的謊言。蘇墨躲着她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比不接電話還冷漠的事情他都做過,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確定那是我二姐嗎?”
“這個……”許文心頓了頓,面前坐在的這個清俊男子,眸光清冷的射向她,淡淡的表情沒有一點起伏。
他的確英俊不凡,氣宇軒昂,自信沉着,要把他放在學院裡,不知道多少女生在“蘇墨”這個名字下壯烈成仁。
也不能怪那些女生趨之若鶩,是因爲蘇墨太優秀了。撇開他英氣逼人的外表,光是他的才華就足以吸引任何驕傲或者美麗的女生。
她許文心一直都是諸多追着他跑的女生中的一個……
也僅是其中一個而已……
她原以爲自己還是稍微有些特殊的,畢竟他們倆一同主持過校慶大會,一同參加過同一個社團,一同進同一個基地實習……
可終究還是衆多被他視爲平凡而普通的其中之一而已。
心裡微微泛起酸意,她垂眼說道,“我覺得應該是,上次去墓地給我媽祭祀的時候,我和蘇繡姐聊過,所以對她的嗓音有印象。”
蘇墨微微頷首,卻突然想到一個疑點,“對了,你姐也認識慕雲錦?”
彼時,蘇墨並不知道許文心的姐姐許雨晴,在慕雲錦和蘇繡之間扮演了何種角色。至於許文心,也壓根兒不知道這其中的奧妙,只道是許雨晴和慕雲錦不過是好友罷了。
她回答:“我爸的公司和暮光集團有業務來往,我姐是負責人,所以跟慕總比較熟。”
蘇墨輕輕應了一聲,擡頭看了一眼許文心,淡淡說:“謝謝你了,你先回去吧,免得你家裡人擔心。”
“可是……蘇繡姐她沒什麼事兒吧?我聽說她和慕雲錦秘密結婚了,這事兒是真的嗎?爲什麼……”
蘇墨不便透露過多,打斷道:“沒事兒,應該是他們倆鬧了點兒小別扭,你先回去吧,我姐的事兒我會看着辦。”
“嗯,”她微微頷首,有些留戀地看了看四周,起身告辭,“那我先回去了。”
“不送。”蘇墨回身,已是啪地一聲把門帶上。
“……”
許文心站在蘇家門口,心裡有些酸酸的,感覺那杯果汁好像全融進了自己的血液裡。嘴上不說,心裡卻酸澀難當。
多留她坐一會兒,就能難受死他嗎?真是個鐵石心腸的傢伙!
許文心泄氣地跺了跺腳,拖着腳步進了電梯間。
她的判斷沒有錯,那通電話的確是蘇繡打來的,而這件事情的發生原本也很偶然——
幾個小時前,湖邊小屋。
當清早的初陽在天空破開朝霧,一夜未眠的蘇繡已累得極度疲乏。卻又睡不着,因爲頭痛得實在難受,渾身又酸又疼。
彼時慕雲錦說是出去買早餐,便留她一個人在家,鎖死了窗門,連一點兒縫隙也不留。套句他的話說,“看你昨晚累了個半死,想必也沒什麼力氣逃走了”,所以他才難得好心地給她鬆了綁。
蘇繡心裡腹誹,禽獸就是禽獸,能想到用這種方法懲罰她的,大概也就只有慕雲錦這種非人類的動物了!
稍微覺得好了些,她努力掙扎着爬起來。渾身難受得緊,她想去洗個澡,蹣跚地挪步到浴室,站在鏡子前的蘇繡擡眸只看了一眼,就被嚇了一大跳。
天啊!她身上那些一塊塊清晰可見,如同一朵朵綻放花朵般的紫紅色痕跡是什麼?!
腦子當機了五秒之久才反應過來,瞬間面上泛起了潮紅。慕雲錦那廝,真惡劣,真不要臉!竟然在她身上弄出那麼多吻痕!
她眉頭緊蹙,想着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那些痕跡不那麼明顯。在浴室裡翻找了好一會兒,終於見到一盒爽身粉,腦子裡陡然靈光乍現,心想洗個澡後再撲上一點兒這種爽身粉,應該會有些效果。
於是,找了一件棉質睡裙來,準備洗澡。
因爲沒有帶換洗的衣物,這棉質睡裙是慕雲錦昨天去超市的時候替她買來的,大小正合適,蓬蓬的,鬆鬆的,柔柔的,面料的顏色是那種很田園風格的藍色碎花,摸着觸感很不錯。
心裡有一絲絲的柔軟劃過,轉瞬消逝。
他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輕輕鬆鬆,泰然自若,該吃吃喝喝的就吃吃喝喝,該安逸享受的就安逸享受。但她不行,經過了這麼兩天兩夜,她沒法無所謂地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她跟他之間的關係已經有了質的變化,她對他的看法也有了不同的認識。
早知道慕雲錦不是個簡單好惹的人物,可她完全沒想到,他能把優雅和無賴融合演繹得這麼完美,真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暗咒:等到她能活着出去,她要是還繼續這段婚姻,等着被他繼續魚肉的話,那她就不姓蘇……
蘇繡一邊狠命地揉捏着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印記,一邊懊惱地想着心事,眼波流轉間,無意間視線瞄到角落裡慕雲錦洗澡時換下的髒衣服上。
一個黑色的物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待她定睛一看,瞬間狂喜。
那不是他的手機嗎?一定是他剛纔洗澡時落下的!
趕緊伸手拾起那手機,心裡祈禱着那廝千萬不要設密碼。打開一看,果然沒設密碼!
蘇繡激動得手舞足蹈起來,雙手都有些發顫了。抖着手打開他的手機,屏幕立刻變亮,蘇繡隨手點開了聯繫人一欄,跳入眼簾的所有名字裡面,蘇繡認識的就只有“許雨晴”而已。
有些遲疑,許雨晴那麼不待見她,能幫她這一把嗎?
然,蘇繡篤定,她會。許雨晴口口聲聲說自己那麼愛慕雲錦,會眼見着她和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嗎?一定不會!
所以,蘇繡很果斷地撥了過去。
幾聲鈴響後,聽筒那邊傳來一個少女銀鈴般的嗓音,“喂,你好。”
蘇繡愣了愣,這個女聲……好像不是許雨晴。
跟許雨晴打過幾次交道,印象深刻的是她咄咄逼人的傲嬌氣勢,而這嗓音裡透着的一股清涼純淨,不像是許雨晴。
那會是誰?
她不確定地問:“你是……許雨晴?”
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一頓,兩秒後,女生反問道:“你好,我是她妹妹,你……是蘇繡姐嗎?”
蘇繡倒抽了一口氣,這女生怎麼會認得她?等等,蘇繡姐?這稱呼,似乎有些耳熟?可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是誰。
“蘇繡姐,我是許文心,蘇墨的大學同學,您還記得嗎?”
蘇繡心裡一緊,許文心?她是……許雨晴的妹妹?
但來不及多想,現在根本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如果她不趕快說重點,一會兒慕雲錦要是回來了,發現她偷偷用他的手機打電話求助的話,那她就死定了!
“文心,你聽我說,我現在被人綁架了,具體地址我不是很清楚,大概在主城三環外,北郊100裡處的一個湖邊小屋,你趕緊去叫蘇墨來救我,我被慕雲錦那廝給綁了……”
那頭的許文心懵了,一時半會兒沒聽明白蘇繡的意思。她提到慕雲錦的名字,許文心倒是聽說了蘇繡和慕雲錦秘密結婚的事兒,可綁架又是怎麼回事兒?
而且,蘇繡的語速太快,許文心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蘇繡就說完了。許是因爲說得太快,蘇繡自己也喘息不止。
“喂?文心,你聽清楚我說的話了嗎?”她急急地反問,心裡慌慌的。
“蘇繡姐,你能不能再說一遍,我……”
“啊——”
許文心的話還沒說完,蘇繡那邊驟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聲,然後是一道男人的暴怒聲:“該死的女人!你在給誰打電話?”
“嘟嘟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電話已被人掛斷。
許文心驚呆了。
“蘇繡姐?喂!蘇繡姐……”
但,迴應許文心的依舊是一長串急促的忙音。她愣了一秒,又迅速回撥過去,怎奈對方已關機了。
這邊,蘇繡呆坐在地上,驚駭地看着神不知鬼不覺不知何時闖進來的慕雲錦。電話已被他掛斷並關機,他冰棱一樣的寒眸直直地俯視着她,彷彿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突然,擡手就將手機砸落在地上,啪地一聲,那可憐的物件便一命嗚呼了。蘇繡只覺得眼前一道黑影疾閃,再次反應過來時,手機已經被他銷燬在地上了。
“蘇繡,你不是答應了我,不會再想着逃跑嗎?剛纔又是想幹什麼!昂?”慕雲錦的雙眼冷得徹骨,眼神像是凌厲的刀鋒一般駭人。
“我……”蘇繡下意識地別開臉,長睫輕顫,“我想寧子了!”
“你騙誰!”
他倏然壓下身,全然不顧蘇繡是否會感到疼痛,手腕大力拉扯下,生生將蘇繡從地上拉了起來。她即時跌落在他懷裡,卻不得平衡,正想掙扎着離開他的禁錮,慕雲錦已死死箍住她的纖腰直接抱至大牀上。
然後,無情一甩!
“啊——”
一聲驚叫後,蘇繡只覺得渾身都像是被他抖散了架一般,翻滾了一圈後,腦袋似乎撞上了東西,霎那間她覺得要暈眩過去了。而隨之而來的是腰腹部猛然躥升上來的一股劇痛,彷彿有一股熱流從肚子裡流淌出來,劇烈的疼痛霎時襲滿全身。
那一下子她沒能挺得住,連口氣也沒能喘一喘,只覺得眼前忽地一黑,人便癱軟在軟軟的牀榻上。
盛怒下的慕雲錦,沒發現她的不對勁,誤以爲是她在演戲,便冷言譏諷道:“哼,你行啊蘇繡,做了我慕雲錦的老婆,你倒是練出來不少演技。怎麼着,裝暈是吧?行,你就是裝個死屍我也照樣能讓你活回來!”
話落,便撲了上去,有力的長腿將她的身子壓得死死的,雙手抓住她的兩手腕後,就嘴對嘴地開始狂啃。
啃了半天才發現她的身子冷冷的,渾身都是汗,沒一點兒反應不說,連呼吸也變得微弱了。
他怔了怔,本能地鬆開她。仔細一看,呆住。
她的臉慘白如紙,嘴脣有些的發紫,額頭的汗凝成了珠兒。慕雲錦一下子就慌了神,立馬從她身上爬了起來,抱住她的身子急喝,“蘇繡!別嚇我!你怎麼了?”
拍了拍她的臉蛋,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他趕緊伸手將她整個身子抱起來。
驀地,剛伸至她臀部的右手便感到一點兒濡溼,他頓了頓,收回手一看,驚呆了。
殷紅的鮮血沾了他五根手指!
“這……繡兒!你醒醒!你這到底怎麼了?聽見了嗎?蘇繡,你醒醒?醒醒!”
然,身下的女人毫無反應。
慕雲錦焦急萬分的聲音鑽入她越來越模糊飄散的意識中,她想要奮力睜開眼,卻未果,腹部劇烈的疼痛頓時襲遍全身,直至麻木,最終眼前一黑,把她給痛暈了過去,昏迷不醒……
——一葉扁舟《婚內纏綿》——
慕雲錦的銀灰色蘭博基尼gallardolp570—4superleggera一路飆馳到附近一間簡陋的鄉鎮醫院,囂張飄起的塵埃驚得四周過往行人們頻頻回首。
顧不得別人或詫異或豔羨的目光,慕雲錦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托起蘇繡,將她抱進醫院。
其實他根本就不敢多碰她,她流了那麼多血,把他車內的真皮坐椅都染紅了很大一片,觸目驚心!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
他焦灼極了,懊惱地暗咒了一聲,剛進了醫院大門便吼道:“醫生!快!快來救人!”
迅速有護士趕來救急。
很快,蘇繡被送進了急救室,做檢查,照x光,一系列措施有條不紊……
但慕雲錦還是着急,在門口左右來回的徘徊,一會兒又坐下來雙手抱頭,一會兒又站起來深呼吸,腦子裡晃着的全是蘇繡那張慘白的小臉,想着她是受了外傷還是內傷,又或是內外傷兼有……
二十分鐘過去了,身後的急救室裡出來一個醫生,正是剛剛給蘇繡做檢查的那位。說是結果出來了,腦部有輕微的腦震盪,其他倒並無大礙。
慕雲錦當時就愣住了,這腦震盪他是沒料到的,可她身上那血又是怎麼回事兒?那麼多血,觸目驚心,又怎麼會是沒大礙呢?
“醫生,那她身上的血……”
醫生點了點頭,話語輕鬆,且隱晦,“嗯,那個嘛,其實是患者正常的生理期現象,倒是沒什麼大礙。不過,小夥子啊,你聽我一句勸,要是不想破壞你和你老婆的幸福生活,以後還請稍微注意着點兒,別太粗暴了,這樣對女方的身體很不好。”
“哦……好。”
慕雲錦怔然應了一聲,腦子是全蒙了,根本就沒從醫生的話裡回過神來。
醫生又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給蘇繡開了點兒抗生素的藥做輸液治療,並讓蘇繡留院觀察一天,慕雲錦這才喘了口氣。不一會兒,蘇繡就被人推了出來,轉到一處單間病房,他一路跟隨在旁。
這家醫院雖然小是小,但病房倒是被清潔工打理得乾乾淨淨,窗戶朝陽,還有獨立的衛生間,衣櫃沙發什麼的也不缺,很整潔。
蘇繡身上蓋着鬆軟的被子,只露了一張小臉,興許有點兒熱,臉色有些緋紅,晨曦斜斜地打在她的身上,有一種極致的寧靜美。
慕雲錦的眼睛看着蘇繡沉睡的臉,一直腿半跪在病牀前,被子下面,一隻手撫上了她的手,很暖。
而他的另一隻手便依戀不捨地撫上了她的臉頰,貼上就沒有再放下來。
他就這麼靜靜地,蹙緊了眉頭看着她,移不開眼。蘇繡這個樣子,確實是她最美的,極致的寧靜,每一筆精雕細琢都能清晰地印入他的視線……
久了,他感覺蘇繡的手指像是動了一下,可眼睛依然沒有睜開,睡得很熟。
他想大概這幾日是真把她累壞了,不但身體上得不到放鬆,連精神也是時刻緊繃着的,難免會想要多睡一會兒的。
心裡,劃過滿滿的惆悵和懊悔。
以前曾見過這樣的句子,“傷在你身,疼在我心”,他只道是矯情的作家們爲了賣弄文筆而譜寫的華麗辭藻。可沒想到的是,這句話恰恰最貼近他眼下的心境了。
他不是存心讓她難受的,不是存心傷害她的,可他卻不得不承認,她受這樣的傷卻是因爲自己的緣故,這讓他覺得難受極了……
抿了抿薄脣,他輕輕放下蘇繡的手,從病房裡出來了,輕輕地關上門,想從兜裡掏煙,卻什麼都沒有。
他搖了搖頭,回到病房內坐下來,又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發現她的臉比之前更紅了好幾分,他擔心她發燒,於是叫來了護士。
護士檢查後,說是有低燒的現象,不太嚴重所以不讓給藥吃,只讓他做些物理降溫的措施就行。慕雲錦從小養尊處優慣了,哪裡做得來這些,一時間愁容莫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正好一位打掃清潔的阿姨進來看見了,就笑着提醒他最好是去問問護士,慕雲錦想了想,覺得阿姨說的有道理,又折回去找來護士問了個詳詳細細。然後按照護士說的步驟,打來了一盆溫水,再倒了點兒酒精混合在一塊兒,給她擦浴。
他每個動作都極其小心,生怕吵醒了她,也害怕弄疼了她。毛巾是買的最柔和的那種料子,水溫也是恰到好處的溫度,擦了幾遍,他感覺水溫涼了,又重新打了來對上酒精,然後一遍又一遍地給她擦拭……
睡得渾渾噩噩的蘇繡呻吟了一聲,慕雲錦手裡的動作頓了頓,但她沒醒,抱着被子瑟縮了一下,似乎還打了個冷顫。他怔忪了一下,這纔想起發燒的人其實是怕冷的。
於是,他又替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蘇繡似乎還是覺得冷,蹙着眉頭哼哼了兩下,蜷縮着身子外向另一側,把自己抱得緊緊的,頭髮也亂蓬蓬的。
慕雲錦見了,心有不忍。
悄悄地把她的身子扳正了,替她把敞開的襯衫領口給一顆顆扣好,又替她輕輕梳理了一下頭髮,摸了摸她的身子。可似乎,她還是覺得冷,雙手把自己抱得死死的,眉毛也皺成一小團的突起,樣子看起來醜死了。
慕雲錦趕緊捂住她的一雙手,用嘴吹出熱氣替她暖手,可是她的手心是那麼涼,無論他怎麼呼氣也不夠溫暖。
他嘆了口氣,蹙眉頓足了幾秒,還是決定自己也坐上牀去抱她睡一會兒。心想,或許這樣做,她就不會覺得冷了。
於是謹慎地爬上牀,剛開始只是靠着她的身邊坐下,極小心地揉着她的手和胳膊,也把自己的頭靠近她的頭旁邊,期冀以這樣的方式溫暖她的身子。
一面當心她冷,一面又不敢亂動,漸漸四肢麻木,神經疲倦,不知不覺中,連他自己也睡着了……
如果不是病房外的一陣喧鬧聲驚醒了慕雲錦,說不定他還會繼續睡下去。在她身邊呆着,就是讓他有一種能安心坦然的感覺,他十分享受,也非常依戀。
心想,如果她能一直這樣安安靜靜地陪他在身邊,不抗拒他,不與他爭吵,該多好……
慕雲錦微微仰起頭,側臉看着身邊的她,眼底的眸光是滿滿的溫柔無比和專注寵溺。這本是他無意間流露出來,卻被剛進門來的小護士看了個真切。
護士笑着走進來,看了一眼輸液瓶,一邊說:“先生,你這做丈夫的可真細心呢,我們這兒醫院裡的病人大多都是鄉下的大老粗,哪能做到像你這樣兒啊,你老婆真有福氣。”
慕雲錦臉上卻笑不出來,反倒有點兒僵硬,“如果我老婆也這麼想,就好了……”
小護士不太理解他話裡的意思,也不方便問,只是笑笑,再檢查了一遍蘇繡的狀況後,出了病房。
待小護士離開後,慕雲錦埋首看了看臂彎裡的蘇繡,幾縷髮絲拂上了她的睡顏,正好落在她的眼睫上。慕雲錦悄悄地替她拂掉那幾縷髮絲,眸內全是難以描述的愛憐。
許是因爲他手指的撫弄,蘇繡從睡夢中醒來,對着滿室有些刺眼的光線,還是有些牴觸了,她並沒有把眼睛全部睜開,微微眯着,感受到窗外的陽光。
“繡兒……你終於醒了?”
蘇繡聽見有人在叫她,但她動不了。也不是動不了,只是一動,就覺得頭昏得厲害。緩了一會兒,她這才慢慢轉過頭來,再慢慢地把眼睛睜開。
眼前是一雙幽深而剔透的眼睛,盛滿了滿滿的擔憂和欣悅。
“慕雲錦?”蘇繡的聲音很低,帶着微微的沙啞,看見身旁抱着自己的他時,眼裡恐慌極了,“你抱着我做什麼?快鬆開!”
慕雲錦心底自然是內疚的,他也知道經過了這麼一遭,她應該是對他更抗拒更畏懼了。
慕雲錦眉頭微蹙,眸內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翳,扶住她的手臂說:“你不用怕,我不會再對你怎樣的。”
“可是你之前也這麼說,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他的動作一頓,“就算你不相信我好了,可這裡是醫院,你覺得我就是想,又能把你怎麼樣呢。好了,先別急着生氣,告訴我感覺好點兒了沒?還有沒有哪裡疼?”
當然會疼,腦袋疼,肚子也疼,稍微動了動,還覺得頭暈目眩,好不容易恢復了正常,她的眼睛在四周轉了一圈:“我怎麼會來了醫院?”
慕雲錦彎下腰,撫了撫她的眼角:“嗯,你病了,所以我送你來醫院檢查。餓了嗎,要不要吃東西?”
蘇繡搖了搖頭,立刻頭痛難當,而腹部隱約的疼痛喚回了所有的記憶。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腦袋,又捂住腹部,疑惑地看向他。
“我這是怎麼了?”
“你暈過去了,還有些發燒,我替你擦了身子,現在覺得怎麼樣?”
蘇繡皺緊了眉頭,一來是因爲對他說的事完全沒印象,二來是因爲他說替她擦了身子,身子一定是又被他看光光了,心想連生病了也被這廝吃豆腐……
這還不打緊,就在她挪動身子時,忽地感覺到臀下一股熟悉的溼意涌出,心裡一驚,騰出一隻手將被子打開,這一看嚇了一大跳。
慕雲錦臉色微紅,滿含歉意地說:“那個,呃……醫生說你經期到了,所以……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你,要不然你也不會流這麼多血。”
蘇繡此時已經沒有力氣跟他生氣吵架了,開口說:“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那就幫我辦件事兒吧。”
“什麼事兒?”
“當然是去幫我買衛生巾!”她沒好氣地說。
慕雲錦着實一愣,倒是懵住了。他沒交往過其他的女人,對於女人生活中的瑣碎小事兒自然是不明白的。
蘇繡看他傻愣愣地坐在那兒,輕輕一哂,“怎麼,這點兒忙都不願意幫啊?不是說對不起我嗎?你害我大出血,可連這點兒小事兒都不願意做……”
“好,我去!”他忽地回答,聲音乾脆利落。
這下,蘇繡笑了,只可惜是冷笑。慕雲錦,你也知道你欠了我嗎?!
蘇繡就這麼看着他的眼睛,笑得極其漠然冷淡,而慕雲錦卻被迷怔在這抹笑容裡。他一直知道,蘇繡的笑很漂亮,沒想到的是,她這樣笑的時候……漂亮得如此破碎!
而她淡紫色的雙脣微彎,像個懦弱的孩子。
慕雲錦不忍看下去,埋首時,心裡劃過一絲愴然和刺痛。
他默默地從牀上坐起來,一邊替她掖好被子,一邊叮囑道:“你一個人千萬不要亂跑,我去去就回來。”說着,轉身就去開門。
蘇繡擡眉,譏誚,“你不綁我了,不怕我趁機逃跑嗎?”
他回首,認真地道:“你這樣子還能去哪兒?再說,我也不是非得綁着你不可。之前會綁你,還不是因爲擔心你。只要你不跑,我就不會有顧慮。”
蘇繡微怔,緘默了。
這兩天她逃也逃累了,方法也想盡了,身心都很疲憊,再加上渾身疼痛難忍,她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逃跑,也就只能隨遇而安了……
慕雲錦從病房裡出來,剛進了電梯間,護士站的小護士們就議論開了,都有些情緒高漲。有一兩個經常看新聞的,竟然開出來慕雲錦的身份,還有些不認識的則多是充滿了好奇心,對病房裡躺着的蘇繡甚是豔羨。
你想啊,就慕雲錦剛進來時的那架勢,哪是一般人身上能有的?一看就知道不是鄉下的大老粗,還有那身穿着,也能看出個一二。儘管他爲了病房裡那女的忙裡忙外,出了一身的汗水,身上的衣服也有多處污漬。可這些,卻絲毫不影響他英俊挺拔的外表!
尤其是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在看着蘇繡的時候,璀璨極了。
剛剛進去替蘇繡做檢查的那個小護士,止不住小聲跟同事說道:“他老婆真有福氣,他還替她老婆擦身子呢。”
衆位小護士唏噓不已……
不一會兒,慕雲錦回來了,手裡提着一袋東西。有個眼尖的小護士,看清了他手裡的東西,便捂嘴悄聲說:“看見沒有,替她老婆買吃的去了,啊!你們看,還替她買了衛生巾呢!”
衆位小護士全都睜大了眼。
慕雲錦替蘇繡買了粥,推門進去的時候,病牀上沒有人,牀上被子是蓋着的,衛生間裡“沙沙沙”響着流水聲。
她在洗澡,因爲渾身都是汗水,再加上臀部的血跡,倒不如干脆洗個澡算了。
慕雲錦忽地想起前日強迫她洗澡的場景,不經意地笑了。他把手裡的東西放好,靜靜地站在衛生間門口,等着蘇繡從裡面出來,想看她,看到他突然站在門口時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脣邊,不自覺地漾起淺淺的笑,發自內心的笑。
忽然,裡面嘩嘩啦啦的一陣,緊接着“咚”的一聲——
慕雲錦心裡一驚,下意識地,反身就去扭開那衛生間的門。因爲這聲音,他覺得蘇繡可能在裡面摔了一下。其實慕雲錦也真沒想到別的,他就是下意識,本能地往裡面衝。
這衛生間裡的地方挺小的,進去的時候,蘇繡爲了不讓浴巾淋溼就放得遠了些,洗完要拿的時候,屋裡水蒸氣大,加上頭髮滴的水正好流到了眼睛裡,她沒看清,腳底一滑,就栽地上了。
倒也摔得不重,剛好坐在了一邊的馬桶上,所以纔會發出悶悶的聲響。
可這麼一來,浴巾就掉地上了,蘇繡手裡握着一角,正扶着洗臉檯想要站起來,慕雲錦卻這麼橫衝直闖地衝進來。
蘇繡怔住了。
慕雲錦也沒往別的地方看,就是看着蘇繡的臉,問她:“不是讓你一個人別亂動嗎?摔哪兒了?”
蘇繡沒敢動。
慕雲錦蹲下身子,從她的手裡拿過浴巾去包她。蘇繡幾乎反射性的,手裡一扯,避開他,掙扎地,她的另一隻手胡亂地摸着什麼想撐着自己站起來。
慕雲錦脣角掀了掀,拽着浴巾的一角,也不鬆開,也不讓她避開。
蘇繡手裡一使勁兒,花灑的水忽然間毫無預警地又灑了下來,原來她剛纔拉扯着的是那開關。
一用勁兒,溫熱的水,便淋了兩個人一身。
而慕雲錦更是不偏不倚地兜了個滿頭,水流進了眼睛,他胡亂抹了一把臉,卻忽然聽見身前一聲不易察覺的嗤笑聲。
是蘇繡。
他愕然地擡首,恰巧看見鏡子裡狼狽的自己,頓時明白她之所以發笑的緣故了。不經意地,慕雲錦自己也笑了出來。
他這樣子,的確很難看……
可這並不能緩和兩人之間關係,蘇繡笑過之後,眼神又恢復了冷冷的瞪眼狀。
他只當沒看見,說道:“摔疼沒有?”
“沒有,我的東西呢?”
“哦,馬上給你拿。”
說着轉身出去拿了塑料袋,又折回來,正準備進去,卻被蘇繡一腳抵住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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