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吾見兒子跑遠,關了門,她才把目光移回來,落在秦媛身上。
“姐姐,你讓我不要嫁給顧西爵,卻又不肯給我一個理由。你這樣的要求,不覺得很過分嗎?”她壓着聲音,擡手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從頭開始發問。
她知道,如果顧西爵和姐姐之間的誤會沒有處理好,那麼姐姐就不會來出席她的婚禮。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姐姐是她唯一一個直系長輩了,沒有長輩親人祝福的婚禮,她恐怕連笑都笑不出來。
所以,她要趁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把心底的疑問解答清楚。
秦媛擡頭,津陽市的天空格外展覽,白雲朵朵漂浮在空中,雲捲雲舒着別有一番滋味。
“不讓你嫁給顧西爵是爸爸的遺願。至於爲什麼,恐怕要等我去了天堂才能告訴你了。”她沒說理由,但這個理由也差不多。
爸爸,如果你還在,你也一定會堅持自己的決定,不讓小吾嫁給顧西爵,對嗎?
“爸爸的遺願?爲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秦吾驚訝,她眼裡泛着清光,不是她不相信姐姐的話,而是不願相信。
如果不能嫁給顧西爵是爸爸的遺願的話,那……
秦吾盯着秦媛,不敢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生怕錯過了她的表情,就漏掉了重要的信息。她想知道,這個到底是不是父親的遺願。
“三年前你出了車禍,什麼都不記得了,怎麼還會記得父親說過的話?”秦媛反問她,眼裡透滿肯定。
她視線堅定,目光篤定,一點兒都不像在說謊。
其實,她回答秦吾問題的理由也沒有錯,完全不違心。三年前,當父親知道秦吾和顧西爵交往之後,他氣憤的神情自己依然還記得。
父親在世的時候就有留下囑託,秦家女兒不能嫁給顧家人,任何時候都不行。她不知道父親這樣囑託的原因,作爲家中長女,她只知道努力去完成父親的囑託。當初她處理自己和顧少廷的感情時,就是依着這樣的囑託,六年來從不曾回頭。
“可是爸爸爲什麼這麼做?他不是會阻礙我們幸福的那種人啊……”秦吾難以置信。
但是她瞭解自己的親姐姐,就算她再不同意自己和顧西爵的婚事,她也不會拿父親出來說事。這麼說,不能嫁給顧西爵真的是父親的遺願?
一邊是父親的遺願,一邊是心愛的男人,無論怎樣選擇,她都不會真正地高興。可是如果不選,她又能怎麼樣?
“小吾,如果你還想做秦家的女兒,就趕緊收拾東西跟我離開。如果你鐵定了心要嫁給顧西爵,那麼我們姐妹的情誼到這裡就結束了。”秦媛發現剛纔自己太極端了,再怎樣都不該動手。
秦吾是成年人了,她有選擇的權利,自己不能左右她。至於她選擇之後的結果,那麼就必然要她自己承受了。
姐姐的話說的非常明白,秦吾聽明白了。
她望着姐姐臉上堅定的表情,牙關慢慢咬緊,久久不肯鬆開。她怕自己一鬆開,就會止不住哭出來。
可是這件事,她哭得再厲害都沒有用。兩個選擇必須要選一個,必須要選。
“秦吾,你必須選!秦家女兒還是顧太太,這兩個身份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兼得!”秦媛走近她,逼她。
她作爲姐姐,看見妹妹噙在眼裡的眼淚,還有她因爲忍耐而極力咬住的牙根,不是不心疼。但她深深地知道,快刀斬亂麻,越慢只會讓秦吾以後的日子更加難過罷了。
“姐姐……”秦吾終於沒忍住,牙根一鬆,哭了出來。
巴掌大的小臉上,淚水遍佈,慢慢地將她整張臉都湮沒了。她不停哽咽着,望着姐姐的視線早已模糊,看不清她的輪廓。
爸爸,你要我怎麼選?
我怎樣選都不會快樂啊!
“我替她選!”突然,一輛灰色奔馳停在她們身邊,一個蒼老硬朗的聲音從車裡傳出來,打破了姐妹倆之間沉默的對峙。
顧家管家首先從副駕駛座上下來,替老爺開了車門,又跑到另一邊替夫人開了車門。
顧青雲拄着柺杖,下車。白素娥走到老公身邊,非常體貼地扶着他。
秦吾嗓子裡哽咽的哭聲,在看見顧青雲和白素娥向自己緩步走來時,停住了。
她知道,那兩個人就是顧西爵的父母,他們和姐姐一樣,完全不同意自己和顧西爵的婚事。
今天,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白素娥扶着顧青雲,緩步走到秦吾身邊。他們在車裡待了一會兒,車窗半開着,將這對姐妹的對話全聽在耳朵裡。
“顧伯父,顧伯母,西爵他去公司了,還沒有回家。”秦吾天真,以爲他們是來找顧西爵的,沒等他們提問,先把顧西爵的行蹤交代了。
哪知,顧青雲根本不領她的情,握在右手上的柺杖往柏油路上一震,將自己心裡的不滿即刻全表現在臉上。
“秦大小姐,我們顧家可不是你們秦家高攀的上的!你趕緊把你這不知廉恥的妹妹帶回去,別讓她再來勾搭我們家西爵!”白素娥自嫁入顧家開始,就一直伺候在顧青雲身邊,察言觀色,看人下飯的本事早已練就地如火純青了。
老爺不喜歡秦家女兒,這是她早就知道了的事實,至於爲什麼不喜歡,這麼多年,她一直不知道。
“一個破產人家的女兒還想嫁進我們顧家,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鏡子!”白素娥只知道老爺討厭的,她要跟着一起討厭。
甚至在老爺之前,把他要說的心裡話說出來,免得他多費口舌。
顧青雲對白素娥所說的話用一個冷哼表示同意,他眼裡充滿不屑,視線掠過秦吾和秦媛,滿是嫌棄。
“小吾你聽見沒有?他們顧家瞧不上你!”秦媛拖過妹妹的手,把秦吾往自己身後帶了一點,自己擋在她面前,“不過我們也不稀罕!像顧西爵這種利用女人上位的男人,我們秦家還真是瞧不起!”
秦媛向來牙尖嘴利,更何況對顧西爵,她有十足的發言權。
三年前,身爲顧氏集團總經理的顧西爵,如果不是從秦吾手上騙走股份吞併了秦氏集團,他哪裡會在短短三年內就坐上總裁的位置?對顧家的家事,別人不知道,她是顧少廷曾經的女朋友,多多少少總知道一些。
眼前這位打扮地雍容華貴的婦人,是顧少廷的親媽,而顧西爵的親媽,早就死了。
“你!”
顧青雲被秦媛的話着實氣的不輕,吹着兩撇鬍子瞪直了眼。
“一個小小的醫生也該在這裡大言不慚!真是丟人!”白素娥往顧青雲前面站了一點,立刻替他說話。
“小醫生怎麼了?小醫生也是憑本事吃飯,可不想有些人,靠脫衣服吃飯!”秦媛不甘示弱,有力回擊。
“秦大小姐,說話得憑證據。你還是先管好你這不要臉的妹妹吧。”不愧是曾經小三上位的白素娥,心理素質就是強人百倍,連叱吒商場的顧青雲都比不上。
白素娥當然知道秦媛話裡指的是誰?不過她可不會對號入座,也不會讓戰火繼續蔓延。這戰火弄好了是幫自己在老爺面前得分,順便福澤自己的親生兒子;弄壞了,可是會賠了夫人又折兵的。
她們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不休,秦吾被夾在中間,進退兩難。好像自從自己決定和顧西爵一起之後,她就沒有安生和消停過,總有不同的人找上來問她各種問題,甚至還有上門來趕她走的。
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怎麼,難道你打算賴着不走?”顧青雲發話,以他多年識人的本事,看出了秦吾臉上的猶豫,他當衆戳穿她。
這個姑娘,秦烈的二女兒,長得可是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生氣時抿緊的嘴脣深陷的小梨渦,讓他恨透了。
如果她不是秦家的女兒,或許這一次他倒可以遂了兒子的心意,不去計較顧家的大媳婦到底是不是門當戶對。
秦吾聽到顧青雲的反問,她冷不丁顫了一下,被秦媛握住的手僵直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
眼前這位老人,不管有多不喜歡自己,不管有多無理,那都是顧西爵的父親。她是他的妻子,再委屈再難受都不該跟老人家吵起來,這樣就太不孝了。
“我……我沒有那個意思……”她支支吾吾地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秦媛瞭解妹妹,知道她心裡想的事兒,她二話不說,拽起秦吾的手臂就把她塞進車裡,重重地摔上車門。
“姐姐!”秦吾趁秦媛走到駕駛座前時,她拉開車門快速下了車,“小深還在裡面呢!我不會走的!”
她想到兒子。
“顧伯父,顧伯母,我知道以我的家世地位配不起顧西爵。但是現在中國講究自由戀愛自由婚配了,要娶我的人是顧西爵,除非他說取消婚約,否則我不會離開他。”
沒有什麼比給兒子一個完整的家來的重要。在自己和顧西爵的事情上,她不會放棄不會妥協,除非顧西爵先放棄。
“我們顧家沒你這樣的媳婦!”顧青雲氣的心臟直疼,白素娥趕緊扶住他,幫他不斷撫着胸口。
有人扶着,顧青雲纔不至於踉蹌。
秦吾這話,將自己的選擇表現地再清楚不過,秦媛摔上車門,車子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