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雲煙思考了一會，長久的嘆息，眉毛輕蹙，卻始終沒有聲音。
“墨郗決很快就會發現。”白琰提醒她。
院內吹着冷風，雲煙彷彿冷靜了一些，心裡卻是更冷。
“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
白琰聽着她的聲音，帶着微弱的無奈，心裡一緊，知道她是在難過。
“阿琰，你知道嗎，這裡就像落了把刀子，一直刻着，想拔也拔不出來。”雲煙指着自己心臟處，輕輕敲着。
“是我回來晚了。”白琰儘量讓自己語氣平緩。
“其實沒什麼，我很快就能適應，從小，我最會的事情就是適應不適應的事情。”雲煙若無其事的笑笑，好一會兒，纔開口，“我想出院，最好可以是今天，還有，笑笑，你也先別告訴她。”
白琰沉默，亦是答應，而後纔開口，“你想做什麼，不管如何，我都不允許。”失去一次的痛苦，白琰永遠不會忘記，雖然知道雲煙一直沒有答應，白琰還是想要爭取。
“我們都這麼多年的友誼，你還信不過我嗎，重活了一次，我會很珍惜自己的。”雲煙儘量讓自己語氣輕鬆。
白琰還是心疼了，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姑娘。
白琰本來有很多話想問，想知道她是怎麼記起來的，對墨郗決會如何，對雲家會如何，對自己又會如何，在看着她的一瞬間，白琰就知道自己不會問，那雙眼睛裡的乞求那麼明顯，讓他在拋開一次，白琰知道對雲煙又是一種痛。
兩人回到醫院，白琰將她送到病房，剛轉身，雲煙就拉住他。
“阿琰，謝謝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謝謝你一直在幫我。
“小煙，我不記得什麼時候我們之間這麼客氣了。”
雲煙一愣，想起這大半年和白琰之間的事情，她也有很多想問的，比如爲什麼安排秦音在自己身邊，他當初離開是爲什麼，這大半年他是不是清楚所有事情。
兩人太過熟悉，雲煙不知道如何問，他沒問她，自己也不會要求他說出來。
“我去幫你辦出院手續。”
白琰說完就走了出去，只留給雲煙一個背影，她看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
手不經意間摸到小腹，她渾身一個激靈，纔想起來自己有了孩子，墨郗決的孩子。
雲煙不知道是該哭還是笑，上天真的給她開了一個玩笑，明明不可能，卻給了她這樣一個笑話，她緩緩摸着，那是一個小生命。
雲煙以爲自己會恨會生氣，隨着夜晚那聲音，她覺得自己像是活了兩次，看着同一個人不同的人生。
卻偏偏兩次都很可悲，第一次是不被家人愛，第二次還是不被愛，還多了一段荒謬的愛情。
雲煙躺在牀上，只覺得心裡越來越涼，想起墨郗決給自己的戒指，那裡刻着“yan”的字母，還有古巴那個房門號“0317”，那些都是雲煙的信息，不是雲若初。
他早就知道一切的事情，知道自己沒有害死佟姨，卻從來不告訴她。
雲煙只覺得全身都冷，像是掉進了冰窟，難受的她連呼吸都是痛的。
或許是不能接受，又或許是在感受過美好之後卻被無情撕開，雲煙滿腦子浮現的都是零零散散的畫面。萬人嘲笑的婚禮，爲了三千萬苦苦哀求，安青公館上的無助，啓動儀式被奚落的悲哀，爲了父親，出賣身體。
雲煙想着想着竟笑了起來，眼角都是淚水，像是感覺到自己的哭泣，雲煙猛地擡頭，硬生生的逼回眼淚。
她不需要，這些都不需要！
既然都是利用，欺騙，她沒什麼好傷心的。
“小煙，我帶了你最喜歡的檸檬魚……”
雲煙猛一回頭，便看見雲箐站在門外，提着飯盒。
“滾……”雲煙幾乎是脫口而出，沒經過任何的思考，只覺得見到雲箐那刻，心裡如同烈火焚燒，那晚，如果不是她給自己打電話，雲煙知道自己不會見到那一幕，佟姨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雲煙那時候幾乎是驚愕的沒緩過神來，等她看到佟姨還有微弱的呼吸時，她根本顧不上其他，只緊緊抱住佟姨，看着雲箐，那時候是雲煙第一次叫她姐姐，滿是哀求，一句一句只說着同一句話，“我們送她去醫院，你把手機還給我，還給我啊！”
雲箐自然不會，雖然害怕，雲箐還是按着母親的吩咐，等雲煙身體染上了佟心柔的血跡，她才走近，卻還是害怕不敢下手，卓淑琳在一旁急的不行，只好衝出來，一棍子敲暈了雲煙。
雲箐幾乎是一個踉蹌，手裡的東西幾乎掉落，她直直站在原地，有些錯愕的看着雲煙，這樣的語氣，毫無掩飾的厭惡，雲箐心裡一緊，難道是想起來了？
雲箐還是將那食盒放在旁邊的桌上，有些試探性的問，“小煙，你好點沒有？”
雲煙冷笑着回答，“沒死，好不好，你不是很清楚嗎？”
那時候佟姨躺在她的懷裡，一直叫着墨郗決的名字，還有墨翟叔叔，雲煙那時候自然沒見過兩人，卻還是心疼佟姨，她唯一的母愛幾乎是在佟姨那裡感受過。
雲箐瞬間僵住，眼裡滿是驚愕，她很確定，雲煙想起來了。
這樣的眼神，和那時候很像，那晚，自己一把奪過她的手機，她沒有任何通訊設備，只能看着佟心柔氣息越來越弱。
那時候也是雲箐第一次見雲煙露出那種恨意的眼神，在雲箐記憶裡，雲煙一直是安安靜靜的，不管父母多寵自己，她都像是不在意，每天只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們之間感情的確不深，更甚至說雲箐嚐嚐吃飯的地方，那裡的老闆都比雲煙有存在感。雲煙很小就住宿在學校，與自己更是沒有聯繫，那晚如果不是母親提起讓她來頂罪，雲箐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妹妹。
佟心柔閉眼的那刻，雲箐就知道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妹妹，從那一刻起不一樣了。
“你有沒有害怕過，有沒有想起佟姨在你面前血紅的模樣，她躺在地上，你有沒有一絲不忍心！”雲煙突然一步走近雲箐，在她耳邊輕輕說着。
雲箐渾身冷顫，怕，她的確怕，在法國那三個月，她幾乎每晚都會夢到佟心柔，還有云煙那副恨意的眼神。
“你有沒有覺得一刻良心不安，你想想佟姨滿身鮮血的模樣，雲箐，你活活殺死了一個人，一個鮮活的人，一個善良的人，一個曾經開導過你，幫過你的人。”雲煙知道雲箐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逃避，她毫不猶豫撕開雲箐的外衣，只想看看，對於佟姨，雲箐到底有沒有一絲愧疚。
“你別再說了，別再說了！”雲箐幾乎是下意識捂住耳朵，想要躲開。
“你害怕嗎？”雲煙冷笑，一雙眸子冷如寒冰，“你從回來就接近我，第一次就是商會，看我像個傻子一樣替你頂罪，你是不是很開心，覺得很有成就感？”雲煙一直說着，不給雲箐反駁的機會。
“看我爲了雲氏，爲了你的父親，你也很開心吧。”
“小煙，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雲箐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說什麼，因爲雲煙的每一句，都是她無法反駁的。
雲權鬆一進來就看到雲箐拉着雲煙，以爲雲箐是想欺負雲煙，厲聲呵斥，“雲箐，你做什麼！”
雲煙聽到那聲音，渾身一僵，有些緩不過神來。
直到雲權鬆走近，雲煙依舊是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無力。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雲煙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催促自己，像是在說，“你不是要好好打擊他們嗎？還等什麼，他們不是你的家人，不配做你的家人！”
雲煙想開口說話，卻始終開不了口，嘴裡像是灌鉛似的，只能看着雲權鬆站在她面前。
雲箐也沒想到父親會生氣，忙開口解釋，“爸，沒什麼，小煙在和我講話而已。”
雲權鬆睨了她一眼，滿是嚴厲。
看着雲煙的時候卻全是慈愛，“小煙，這是你從小就愛吃的檸檬魚，你媽媽給你做了，快吃些吧。”
雲煙望了眼，語氣淡淡的，“那是以前。”
雲權鬆伸出的手就這麼僵在那裡，這樣的語氣，雲權鬆猛擡起頭，語氣竟是驚訝，“小，小煙，你，你都想……”
“這跟你沒關係。”雲煙說完便轉身，回到病牀上，一臉淡漠疏遠。
“東西送來了，就回去，我不想看見你們。”雲煙知道自己的語氣很不友善，她真的不想看見雲家的任何一個人，見到他們，就會想起佟姨的死去，就會想起悲哀的自己。
“我們是你的家人，我是你爸爸，她是你姐姐，我們會好好照顧你。”雲權鬆是真的想要挽回雲煙，或許是經歷過一次生死，又或者是墨郗決說的那些話，雲權鬆像是突然醒悟過來，只後悔以前沒好好對雲煙。
這麼多年，將她至於那樣的境地。
“我不需要家人，從來都不需要。”雲煙看着面前的兩人，有些諷刺的笑着，“雲總和雲小姐如今這樣站在我的門前，我真的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