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算了

怎麼能算了

秦家幾個待在廳內的下人,看到秦遠修抱着昏迷不醒的白林下來也跟着慌了神,手忙腳亂的拔打醫院的電話。

秦遠修這邊早已急不可耐,將人放到自己的車上,轉首撕破襯衣一截將白林的手腕緊緊纏住。車子在下一秒滑進夜色裡,與暗夜一起深不可見。

秦紹風接到秦遠修的電話時白林正在急救中,他矇在鼓裡,不知發生了什麼。接起電話極度不耐:“什麼事?”

秦遠修從沒對秦紹風發過這麼大的怒火,以前也氣過,但大抵不會與他的性情相違背,陰冷緘默的時候較多,再不濟就是打一架,即便是弟弟他一向也下手很重,心中的火氣一刻不發泄出就沒有姑息的時候。秦紹風很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還很懼秦遠修,他年紀小,打不過他,等到長到可以打得過他的年紀,秦遠修練就了更深的本事,他又居他之下。很多時候在秦遠修面前還是不敢太過張狂,那時就連白林都把管束秦紹風的差事交給秦遠修,因爲秦紹風小時就初見天不怕地不怕的頑劣性情,唯獨面對秦遠修的時候還不至於太過肆無忌憚。可是秦紹風知道,秦遠修並不十分樂意管他,自己都是混世魔王的主,又哪有束縛他的道理?後來都長大了,本事一塹一智的長,紛紛喜歡翻天覆地,更加的互不干涉,佔山爲王。到現在,秦紹風已快記不得秦遠修對他大聲講話什麼樣。這一次卻動了怒,一張口便咆哮:“秦紹風,你要死不了馬上滾過來,媽割腕了。”

秦遠修幾乎說不下去,一擡眸看到急救室前一盞薄燈,都說人死燈滅,就連玄幻劇中都不能倖免的情節。他不敢想,如果沒有回這一趟家,是不是這盞燈便熄滅了?熄滅得這麼無助又絕望。她是錯過一場,最後落得千夫所指,連家人都疏散冷落。最後有所交代的人,偏偏還是家裡最冷漠的一個,什麼都不肯答應她,那些她放心不下的,他一一不肯應誠。她該有多少心願未了,卻這麼放手離開了。她這樣甩手走了,便不感到遺憾悽離麼?那些想見而沒見的,就真的放心得下麼?細說起來,她不過一個可憐的女人,自己撐不下去了,又沒有人肯替她撐。那些她愛的,愛她的,通通都說恨她至極。她老了,步履維艱,再走不下去了,便選擇就這麼走。秦遠修嗓子哽得生疼,他說她從不恨她,是真的不恨。conad1;何來恨呢?再多的錯,生他養他總沒有錯。

秦紹風那端已經問出兩遍,雙雙皆沒有這麼遲鈍過。他不肯答,他也火了:“媽的,問你話呢?在哪兒呢?”

秦遠修方纔像聽到裡面的聲音,無力的淡下去:“醫院。”

秦紹風和秦郝佳一前一後趕過來,那時人還在急救中。秦遠修和後邊跑來的管家正等在外面。

氣氛僵死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割碗這種事太慘烈了,卻不過一個輕微的動作就能成就。可是,得多滔天的絕然才能成就這樣的死意?

秦紹風瘋了一般,揪過管家搖搖晃晃:“我媽她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管家老目蒼涼,搖搖頭:“不知道,還沒出來,三少,您先彆着急,夫人不會有事的。”

秦郝佳慌慌張張的奔來,倚着牆面幾度站不穩當。望向搶救室的大門,嚴絲合縫。再轉首看向秦遠修和秦紹風,嗓子裡噙着一句問候的話,想問:“媽怎麼樣了?”可是,張了張口,反反覆覆的嚥下去,最後像把自己都急哭了。拼命的掉眼淚,不知心口這是怎麼了,空落落的陷下一塊兒。她扶着光滑的牆壁一點點下滑,直到癱坐到地上,再沒有爬起來的力氣。她這樣算什麼?受了委屈的人明明是她呀,白林做爲一個媽媽,怎能對她說那些傷人的話,她的心都被傷透了,既疼又窒息。秦郝佳覺得自己很可憐,她還沒死,她怎麼就不想活了?

醫院的長廊上又冰又冷,不分時節的無溫乍骨。秦郝佳扔掉手裡的包緊縮成一團。再擡眸,連那扇門都再看不清楚。

管家實在不忍心看下去,過來扶起秦郝佳。

她像個孩子,實在哭得厲害。又委屈又害怕,就在早上她還在想,這個女人實是讓她恨進骨子裡,此去經年再不見她又能怎麼。是啊,能怎麼,她死了,她們就徹底沒了媽媽。conad2;這個女人再好再壞,今生今世也不過就只這一個。

管家摻着她的一隻手臂,跟着抹眼淚:“大小姐,你到椅子上坐着,地上太涼,別凍壞了身體。”

秦郝佳癱軟在地上動不了,仰起頭,啜泣起來像年少無知時的樣子。問他:“王叔,你說她會不會有事?她會不會有事?”

管家心裡也沒有底,秦遠修將人抱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昏迷了,到底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只能等着看醫生出來怎麼說。話一出口,還得安慰她:“大小姐就放心吧,夫人吉人天下,一定不會有事的。”

白林割腕自殺的事秦號天還不知道,沒人敢讓他知道,秦號天再怎麼生氣,心裡也是有她的。如果讓他知道白林自殺了,只怕他纔剛穩定的身體,下一刻就得病發。

秦遠修才發覺,當哥哥沒有什麼好。誰也不比誰的肩膀厚實,卻要挑起格外重的擔子。明明都有一樣的心態,在秦號天面前都很難裝得若無其事。可是,秦紹風不動,秦郝佳也不動,秦號天那頭也只能由他去安撫。

推開病房門秦號天果然醒着。轉首看到人進來,問他:“怎麼去那麼久?我要的東西拿來了麼?”

秦遠修拉張椅子坐過去,輕微扯動嘴角,似爲了故意討好他而裝模作樣。

這樣的神情秦號天太熟悉了,以前的秦遠修就喜歡這麼跟人耍賴。不過想一想,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很多年不對他做這樣的表情了。白林還曾當着他的面抱怨過,說她這個大兒子是個白眼狼,自打娶了媳婦就六親不認了。

秦號天板起臉:“怎麼了?你又闖什麼禍了?”

實則秦遠修已經很久不闖禍了,即便是做了錯事,也都由自己收場。再大的爛攤子也是,很少再需秦號天幫忙善後。只上次在秦紹風的訂婚宴上搶走閔安月那次,是秦號天幫忙平的衆怒,還是他和秦紹風都有意爲之。conad3;最後秦號天將火氣一股腦攢到他兄弟兩人的身上,一個清身出戶,一個遍體鱗傷。放眼a城的整個豪門上流,沒哪一家的家教嚴成秦家這樣。所以家之大幸,秦家兩個少爺混世是混世了一些,卻都算不得紈絝公子。秦遠修不知怎麼,想起往事。撫了下眉骨:“沒闖什麼禍,回大宅的時候去宋瑞家拐了一趟,沒想到碰到容顏了。就有些拔不動腿,再出來,便忘了要回秦家大宅這碼事了,也是進了病房纔想起來。難怪心裡空蕩蕩,總像忘記個事呢。”他起身要走人,一臉虔誠的將功折罪:“爸,我馬上就回去給你拿。”

他一顆心歸似箭,白林還在那頭生死未補,他坐在這裡並不安生。

秦號天按住他的手背,嘆口氣:“既然忘記了,就明天再拿吧,也不急於這一時。你坐下,我問你幾句話。”

秦遠修頓了一下,又坐回來。

“爸,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秦家男人自來硬氣冷情,父子很少坐在一起談及工作以外的其他事情。這一刻秦號天一張口就問他:“遠修,你告訴我,你這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當年把你趕出家門之後我倒覺得,那麼多年,你對容顏是真的好,不像沒有感情。可是,你後來那麼做,我也是真的想不通了,直到你現在又跟安月解除婚約,我越發看不清楚你。你這些年,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秦遠修驀然擡眸,他一直內斂,情緒掌控得當,可到底架不住這麼反覆的折騰,還是讓別人看出點兒什麼。只是,很多事都過去了,沒有再一一細說的必要。他現在心不在這上面,很難心平氣和的同他說當年的那些細枝末節。又瞭解秦號天的性格,儘量謅個靠譜的敷衍:“是喜歡容顏的,結婚的時候年輕,哪裡知道什麼是喜歡和愛,等發現的時候就已經那樣了。”

秦號天聽他三言兩語,不知想到什麼,陷入沉思一般,半晌沒再說話。

秦遠修藉口出去抽菸透氣,沒等秦號天出聲已經出了門。腳上步子很急,走廊一端撞到趕來通報情況的管家。

“少爺,夫人……夫人已經出了搶救室……”一路跑得太急,年經又大,呼呼的喘息,上氣不接下氣:“醫生說……如果能醒過來,就沒有大礙……”

秦遠修抿緊脣,輕微點了下頭:“我去看看她。”

管家還在費力喘氣,這一路跑得可是夠急。

“少爺,你……你去吧……我……我去看看老爺。”

秦遠修才走出兩步,又退了回來。以管家這個實心眼,站秦號天面前不出一分鐘什麼破綻就都出來了。現在還不是告訴他的最好時候,等一等再說。

“王叔,你先在不宜去看老爺,時間不早了,先回大宅吧。幫忙收拾幾件老爺的衣服明早送過來。”

管家點點頭,回去了。

白林已經被推到病房中,秦郝佳失神的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盯着地面的某一處癡傻了一般。就連秦遠修走過來,也全然未覺。

秦遠修站在面前看她兩眼,十指纖細,緊緊摳着椅沿蒼白如枯骨。長髮散亂的垂下來,擋住一張驚慌失措的臉,秦遠修看到她單薄的肩膀一直微微顫抖。心裡生出不忍,指掌按上去。嗓音沉沉:“不會有什麼事,進去看看她吧。”

秦郝佳就那樣癡癡傻傻的靜坐着,良久保持一個相同的姿態,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像陷進一場深度驚恐中久久回不過神,是啊,她太害怕了,比做了這麼多年的惡夢還要驚恐不安,不是冷汗淋淋的夢醒時分,只要拼命忘我的工作就能緩解……她一下一下的抹眼淚,依舊沒有擡頭,眼睛就一滴一滴落到冰冷的石面上。喉嚨哽咽得難受,說起話來便像費力很多:“我覺得……老天爺最不喜歡我秦郝佳,沒有人比我痛苦,也沒有人比我難過……是啊,我常有的感覺就是活不起,怎麼能活得起呢,沒有快樂,沒有幸福,像個冰冷的機器一樣用工作來維持生息……我就時常在想,是不是等到年老,再不能工作的時候,我的生命便會自動枯竭了?某一天陷進惡夢裡無法自拔,再一睜眼,可能就已經站在奈何橋上……我欠你那麼多,用力還用力還,還是覺得怎麼也還不起,這個債就壓在我的心口上,活着不行死了不能……遠修,你說這是爲什麼呢?就因爲我年少的時候不懂事麼,整個生命都要變得如此不幸……

其實我多恨她啊,她說她十月懷胎將我生下來多麼不易,卻不肯相信我,那麼多人都知道,事情發生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會做這事的人就是我……你知道我有多傷心麼?她把我的心都剁爛了砸碎了,我還沒死,她就活不了了……”聽到她輕微的一聲笑,摻雜了微許的啜泣聲,是秦遠修此生聽過最蒼涼寂冷的笑意。

秦郝佳藉着這聲淺薄的笑,低低說:“是不是我平日那樣的活着,大家就都覺得我頑強不息,連心都沒有?傷起它來,就沒人會覺出痛癢?我看到報紙的一剎覺得自己很擔心,擔心她,擔心紹風,也擔心整個秦家……但等我匆匆忙忙的跑回去後,她劈頭蓋臉的打了我,就告訴我,生了我,她有多麼的後悔和心痛……來到這世上,又何償是我所願,我定是前幾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一輩子纔會跑來世上受苦受難,她不願生下我,我又何其想被她生下?……這麼多年我把你當成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緊緊的抓着抓着,可是,我知道你多麼的厭惡我,甚至連一眼都不想多看多聽……爲什麼活到最後,我要被所有人討厭……”

秦遠修知道這麼多年秦郝佳活得從來都不痛快,可是,他也沒有多痛快。他們都在各自的旋渦裡掙扎着,他也僅有一份心思保存她的命,讓她肯活着……除此之外,她是怎麼痛苦的活,他已無心顧及。她說她不易,一路走來都生不如死,這種感覺秦遠修能夠體會。

秦郝佳說到情動處,狠狠的咬着脣抑制猛烈爆發的哭泣。她多想無所顧及的放聲哭一次,卻又死死的咬緊牙關直到償到自己腥鹹的血汽。

秦遠修一隻手還木楞的按在她的肩膀上,感覺這個人更像一個抖動的篩子,全身血管筋脈都像有錯亂的風險。傾身上去抱住她,像許多次抱緊容顏那樣。這個人再怎麼囂張跋扈,也不過一個千瘡百孔的女人。秦遠修從來怕她爪牙太利,傷到他的女人,多少次發起狠來像將她的指甲連血帶肉的拔出。現在卻覺得,秦郝佳同哪一個女人比起來,都是最羸弱不堪的一個。平日所有氣焰和狠戾都是她用來掩飾潰敗和奄奄的僞裝,這個女人一面慘痛的活着,一面還要武裝上陣。她幾度生起想死的念頭,秦遠修這一刻忽然感覺都那麼的理所應當,但凡她辦法,也不會那麼沒有章法的讓人感覺像在無理取鬧。

如果不是她自認欠了他的,如她所說用盡全身力氣拼命的還拼命的還,只怕眼前這個女人,他血脈相連的姐姐早已過了那趟悠悠水,頭也不回的離開。

下意識輕拍她的背,她如今多大年紀了?快四十歲的人了吧?!難怪這荒涼會鋪天蓋地。

“沒有人說你不好,也沒有人不喜歡你。誰說你欠了我的呢?!如果當時我不出手,只怕這一輩子最痛苦的人是我,我會無限度的譴責自己,親姐姐都那樣了,怎有不出手的道理,那還能算個人麼。爲你受的那些,我從沒有後悔過,曾經刻意傷你的話,都是我的言不由心。只是因爲你傷害容顏,讓我很不高興。我不靠近你,疏遠你,並不是厭惡你,就是感覺太累了,我自己也有太多的事幾欲負擔不起。我知道你活得很艱辛,可是,我生爲弟弟已無力再幫你負擔什麼,便想離得你遠遠的,看到你那樣活着,我也實在心疼難過。誰說我不心疼你呢?若不心疼就不會想着躲避你。我們連不幸都是連在一塊的,你每每看到我,是否便會像照鏡子那樣的想起曾經的自己?只覺得是做惡夢一般?我就是那樣。若說我恨你,就是恨你讓自己活得這麼揪心。雖然那件事真的很殘酷,可也沒誰規定你就要活得這麼不幸。而你偏偏活得最糟糕。如果你真覺得自己曾經欠了我,爲什麼不好好的活着,別讓我一睜眼,看到的處處都是痛苦和哀傷。難道你不知道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麼?”

秦郝佳埋在他的懷裡再忍不住的痛哭出聲,已經很久沒有人用溫暖的胸膛抱過她了,早不記得關心是種什麼溫度。這一刻冷透的血液回暖,通體都溫暖了起來。她哭得喉嚨沙啞,直到說不出話。一句句泣血一般:“遠修……對不起,是我不好……是姐姐對不起你……我多後悔自己當年無知,害慘了我最好的弟弟。其實這麼多年,我從沒爲自己感到過不幸,路是我自己走出來的,又怨得了誰呢,只是可憐你……你從來都是個好孩子,最後卻被我害得這麼慘……”

秦遠修將人從懷裡移出來,低眸看她。秦郝佳一張臉早已哭花,縱是仿水的妝術還是花了一臉。

他嗓音很輕,說出的話卻總是清析:“沒有什麼慘不慘的,以前的那些事早已經過去了。我的病早在半年前就已經痊癒了……那些不幸都過去了,不是麼?”有些事真像冥冥中註定了的一樣,難免那些溝溝坎坎的曲折,讓生活忐忑到五花八門的地步,無端生出許多無奈。當年他不厭其煩的尋醫看病,最後卻被確診成無藥可醫。最後一次去美國,再回來就成了他和容顏訣別式,於是他忍着疼,不得不在容顏年華尚好,還能找個好人家嫁了的時候放手。這個他用了大把精力和年華喜歡的女人,無奈不能留住。不想,最後閔安月因爲他手指受傷,他陪她尋醫治療的過程中,卻意外遇到能醫治他的人,半年前終於是痊癒了。那一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擡起頭問梵天,這是有意的捉弄麼?!是他放手太早?還是成全來得太晚?

秦郝佳瞠目的看着他,怕這樣的話太美好,是他編排出來供她寬心。

不禁追問:“你說的都是真的麼?沒有騙姐對不對?”

秦遠修放手去掏煙,靜靜的點燃了才說:“這事怎麼可能隨便說出來騙人。”

秦郝佳呆怔在原地,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淌,卻是無聲的。若說她此生還有個最大的盼頭,就是有朝一日她這個弟弟可以和所有正常的人一樣,享受擁有妻兒老小的天倫之樂。至於她怎麼樣,真的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容顏沒想到會在半夜三更的時候接到秦家的電話,真是折煞人的事。她翻了個身,藉着屏幕的光眯着眼睛想看清,感覺太明亮了,怎麼也看不清楚。迷迷糊糊的接起來,是秦遠修打來的。像一計催命符,眸子頓時瞪得老大,睏意是散去了,奈何這腦子反倒越加混沌。聲音近在耳畔,真切得像耳磨撕鬢時說過的話,就忘記手機還貼在耳朵上,有這樣的效果是多麼理所應當的事啊。下意識往牀側看了看,動作緩慢而謹慎,好似這一側首,便會有一個男人或慵懶或妖嬈的對她扯動嘴角,眸子是標準的桃花盛開時的流光妖豔,盛開在這樣的夜裡是件何其讓人嚇破膽的事情。就像影片中的驚忪鏡頭,妖魔鬼怪就愛以這樣的方式出場,待你後知後覺的一回眸,那鬼就在暗夜某處呲牙咧嘴衝你笑着。一個轉頭的動作,容顏就已嚇出一身的冷汗,直看到牀側一片空空,才大大的鬆了口氣。伸手去抹額頭上的汗,這感覺就像一個晴天白日被生生的壓縮了,又回到那個讓她連想都不敢想又百般奇想的夜裡,想來是在她心裡烙下陰影了。接到這個電話正是睡得朦朧不清的時候,便慌然那荒唐的一夜似還沒有過去。現在終於冷靜下來,秦遠修那邊已經等得十分火大。

“夢遊呢?”

容顏先不緊不慢的縮進被子裡,又平穩的吸兩口氣,才問他:“你打電話想幹嘛?”莫非這人的臉皮格外厚麼。

秦遠修靜默的握着電話好一會兒沒有出聲,急的人是他,漫不經心的人也是他,由其還是在別人睡意正濃的時候。他這樣折騰人,是精神失常了麼?

容顏心想,秦遠修可真是個神精病,而且病得不輕。

她刻意打了一個哈欠,含糊着嗓音催促:“秦少,你要是沒事找事,我可就睡了啊。”

秦遠修再怎麼神精也還不至於魔怔到這種地步,成年男人跟毛頭小子自是要有那麼些不同的,即便想一個人到了癲狂的地步,還不會不分晝夜的到了讓人生厭的地步。

輕咳了一聲,淡淡道:“我媽割腕了,現在在醫院,她想見見你。”

容顏起初沒反應過來,剛想問他:“你媽割腕關我鳥事?”那樣的老太太死了纔好,真是恨死她……還沒出口就怔愣住了,心中即時一個感嘆,自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而且還都是她認得的,莫非認識她容顏的人,都比較容易自殺?一時之間頗多感慨,心裡不震驚是假的,剎時覺得這個男人易碎柔軟起來,說話小心意意:“那你不去醫院,給我打電話幹什麼?你現在在哪兒呢?”

秦遠修又重複了一遍:“她想見見你,說有話要跟你說。我就在你樓下,下來吧。”

容顏已經坐上秦遠修的車了,還想不明白整件事情,覺得困惑重重。白林這個樣子算是交代遺言了吧?!可是,她早已經不是秦家的媳婦了,她見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再者白林對她做的那些事,還不夠兩人以後再見面只怕都要繞行的麼?當然,白林或許是覺着她此一去,陰陽兩隔,兩人見面的機會不是很大,所以就放心大膽的厚着臉皮再見她一次?容顏覺得這個想法的可能性最大,就像她自己,若不是白林割腕了,她是不會去的。有什麼辦法,死者爲大,這一點她也才領悟不久。

側首看向秦遠修,他專注的打着方向盤看前方路況,認真的有點兒假。誰不知道他秦大少車技了得,於是平時開車就很囂張,像這樣的速度,幾乎閉着眼睛都不會出事的。

但容顏又想,或許假也假得很有道理,秦家只一天的時間就發生這麼多的變遷,一家人紛紛要死不活,做爲這麼一個能撐得起天的頂樑柱,擔子怕是不輕的吧?心頭一軟,又忽然很理解他。難得他看着還是如此平靜,若是她,只怕得哭給每一個人看了。如此看來,這是個何其堅強何其淡定的男人啊。

秦遠修額角發起汗來,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全身更加的不自在。容顏不知中了什麼邪,以一雙沉靜又哀傷的眼睛緊緊盯着他,就這麼嘆聲嘆氣的看了很長時間,不知頭腦中一直作何感想,時不時搖搖頭,再嘆口氣,就差擡起手愛憐的撫一撫他的腦袋。跟一天中任何一個見他的神情都不一樣。秦遠修本就因爲雙雙呆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而侷促難安,現在更是沒法再安了。狠一踩油門,車子眼見以一個不設防的速度飛了出去。

容顏再沒什麼心緒憐憫他,擔心起自己來,在這個時氣不好的事故多發季,唯怕自己坐在秦遠修的車子裡像流星劃過天際一樣……喪命了。

容顏從沒看過這冷清的送別式,白林身爲一代豪門婦人,走得竟然這麼冷冷清清,慘慘慼戚,除了秦遠修還肯爲她臨終的願望跑一跑腿之外,容顏自來醫院再進去,沒見到一個人。秦家可不是個小家小戶,這樣是表示出了這種事大家都不肯接受她麼?親情能脆弱到這種地步,也是容顏沒想到的。

秦遠修將人送進門之後也打算退出去了。

關門的一剎,容顏下意識伸手拉他,心裡怕怕的,她不太會說話,跟白林的感情又實在不算友好。萬一哪一句說錯了話,加速了白林離去的速度,等秦家那一家子的人回過味來,會不會覺得白林是她害死的?然後恨死了她?越想越害怕,心裡沒了底,像央求他:“你別走,跟我進去看看你媽要說什麼好不好?”這樣如果一句惹她不快了,有秦遠修在的話,還能救救場。

秦遠修停下關門的動作,開大一些走近一步,往室內看一眼,白林也正側首看過來,明顯是在等容顏過去。他擡起手摸她的發頂,微微笑:“不用擔心,進去吧,我就在門外。”

容顏還是不能安心,盯着他那點兒笑,又很想不明白,自己的媽媽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他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秦遠修已經扶上她的肩膀將人送進去,並一手關上了門板。

容顏訥訥的轉過身,氣氛寧靜,心底不平哀傷。連轉身的速度都慢了半拍,一轉頭看到白林正望着她,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緣故,容顏還從沒在她眼中看到過這麼柔軟的光色,真像……一個母親該有的目光。雖然容顏已經快要記不得,自己媽媽的目光是什麼樣。這樣的白林讓人心中放下防備,沒有了預想中的慌張和難安。容顏一步一步的走近去,看到她臉色蒼白,爆風捲起的紙片一樣,再沒了以往的尖銳和刻薄,如同被人削去利刃。手臂放在一側,纏着厚厚的紗布,一定是那裡斷裂開了,其實血管和生命一樣脆弱。容顏有時覺得自己眼裡揉不得砂子,但有時又心軟得不行,這樣的白林,讓人恨不起來。再怎麼,沒一個人肯送她走,也算淒涼之至了。

白林還帶着癢氣罩,微側着頭寧靜的看她。等容顏走近了,費力的擡起手臂想拉她。

容顏看出她的意圖,怔愣的看着,不知該不該伸手過去。就是這個女人,親手安排了傷人的一出讓她陷入絕境。手指顫了顫,還是緩緩的探過去。那一隻手實在冰冷,不禁讓人跟着打顫。

白林斷續的喚她:“容顏……小……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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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顏把耳朵貼上去,看到清淚順着白林的眼角涓涓流下,跟小河一樣。

“你有什麼話,說話吧,我聽着呢。”

白林像維繫着最後一口氣息,奄奄而斷續:“小顏……我對……不起你……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不僅如此,我還安排好了醫生……將來不論你懷不懷孕,都說你有了紹風的孩子……我相信你跟其他的女孩兒不同,就算……爲了那個孩子,你也會跟紹風在一起……可我千般算計,還是抵不過一個天意。如果……我知道遠修一直是愛着你的,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麼做……兩個都是我的兒子,哪個心痛難過……我這個當媽的都不好受……”

容顏靜靜的看着她,鼻子很酸,她就是這麼可憐,不像他們,有娘疼有人愛的。

吸了吸鼻子:“就因爲他們是你的孩子,而我不是,所以,你就忍心傷害我是不是?你從來沒對我好過,嫁給秦遠修的時候也是。現在我終於跟你們秦家沒有關係了,你還是要對我下毒手,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這樣,是欺負我沒有家人麼?”

白林攥緊她的手,劇烈咳起來,上半個身子起起落落。但抓着她的手死不放開,總還有那麼多未了的話。

容顏嚇壞了,再不敢多說什麼也不敢掙扎。想回頭叫秦遠修,白林終於順過氣來,按着她的手背制止:“讓我把話說完……是我對不起你!你是個難得的好孩子,當年對你不好,我很後悔……孩子,讓你受那些苦,是我對不住你……是啊,像你說的,你沒有家人,嫁到我們秦家,我本該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疼你,卻……我這樣的年紀,還這樣傷害你,是沒有臉請求你的原諒。我叫你來,就是爲了自己的所作所爲懺悔。如果我不說出來,永遠不會安生。可是,小顏……遠修他是真心的愛你,這麼多年他受了太多的苦,連我一個當媽媽的都不知道……我知道做爲一個長輩,不該爲了自己的孩子這麼反反覆覆,紹風的事這一輩子都讓我無法在你面前擡起頭,但是,遠修對你的情義我卻不得不說……”

容顏不知她還想怎麼說,再說什麼不是枉然?就像白林自己說的,是一心爲了她的孩子反反覆覆。白林的心情她能理解,是一個當母親的用心良苦,便是爲了自己的孩子是什麼都肯做的。可是,容顏的心情誰能理解?她不是白林,也不是秦遠修和秦紹風的媽媽,自然,那樣的兩個熊孩子也不是任誰都生得出的。所以,她不能感同身受,也不能讓她全然領受。就像這世上分人以自己的角色活着,白林不能要求她像個救苦救難的菩薩一樣包羅萬象。看在她身爲一個母親,已是人生的最後一點兒時間卻還在爲自己的孩子做遊說,她頂多不恨她不怨她就是,她做的那些事就任它過去罷。但是,其他再多,容顏也不能張口就答應。她是有思想的,不是一個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的玩偶,不能隨時隨地按着別人的所想做切換。她也需要時間想明白甚至消化,在此之前,她對自己也很無能爲力,根本無法做自己的主。

但才見點兒反抗意念,白林就激動得一頓咳,她的氣息已經這麼羸弱,真怕一個咳不順背過氣去。容顏一陣急火攻心,看着她的眼神一刻僵直,下一秒手掌意欲撫上眼眶,剛一擡起,整個世界搖搖晃晃,緊接着暈倒在白林的牀榻前。

最後白林的命是保住了,容顏反倒最先撐不住暈死過去。

秦遠修焦躁的將人抱出去,剛一踏出病房喉嚨都要喊破了:“醫生……醫生……”

這樣的氣勢非得是死了人才會有的氣勢,小半個醫院都被震驚了。醫生連帶護士跑來得都很迅速而急迫,只是太過着急了,有點兒暈頭轉向,跑錯了方向,都以爲是白林出了什麼狀況,一股腦的涌進去。

秦遠修抱着容顏站在走廊上,直直被一羣迎面跑來的醫生護士們忽略了。有那麼一秒鐘,連秦遠修都幾乎不太能反應,他這樣,是誰需要急救還不夠明顯麼?

其實也不能全怪那些人眼神不濟,本來都下意識的以爲是白林出了狀況。正巧爲首的醫生年老眼花,看着秦遠修抱着容顏站在走廊上的效果就相當於一個有點兒高大英挺的男人懷抱着一隻死兔子,在這個玩物喪志的關鍵時刻很難讓他注意到。他一拐進病房,後面跟定的大部隊就通通不作遐想的跟進去了。前後不過一分鐘的時間,整條寧靜的走廊上就只有秦遠修抱着暈死過去的容顏哭笑不能。

容顏就趁着秦遠修難得發傻的這個當空跳下身,往病房的方向看了看,還一臉責備:“你鬼吼鬼叫的是想幹什麼?不是找事麼。”

秦遠修還做着託抱她的姿勢,看着容顏就活蹦亂跳的站他面前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反應了一下,收起手,微微好笑:“裝的?”

容顏略微有些不太好意思,畢竟欺騙一個將死的老人很不道德。略微婉轉的說:“不是裝,這是先發制人,你也看到了,我跟你媽媽說話的時候,她整個人一直很激動。我看她的狀態很不好,不能再一直激動下去,否則更有生命危險。但是,如果我就這麼走出來,她會覺得我一個小輩這是很不尊重她啊,爲了表示我很尊重她,我就只能裝作暈倒了。我想,她該不會在我暈倒之後還一直激動的跟我說話。你看,這樣不就好了,你媽她的情緒就能很穩定了。”

她將話說得實在正值的沒話說,沒說實則她是怕了,怕擔責任,也怕給自己找麻煩。畢竟反駁她不是,順應她又太委屈了自己。她說完這番話,有那麼一刻很難讓人懷疑這是個人品有問題的孩子。

秦遠修沒說話,眼角像噙着點點笑,但嘴角的弧度並不明顯,就那樣要笑不笑的看着她。

容顏有些經受不住,訥訥的問:“怎麼?你不相信?”不相信她可以再多說兩句,讓整個過程顯得更加完美無缺且令人更信服一些。

她還沒說,秦遠修拉起她的手腕就往外走,步子很大,行走的速度也不慢,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就像要帶着她私奔了一樣。

容顏怔了一下,問他:“你幹嘛?”

秦遠修沒回頭,語氣飄飄然:“你不是很虛弱,出去透透氣最好。否則你想怎麼,等那些醫生護士們出來,拉你進去?”

容顏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這樣可不好,主要我是擔心你媽的身體受不了。”

當然,她也知道出來後要撒腿就跑的這個道理,不過,他這樣是爲什麼?他媽媽危在旦夕啊,做爲一個兒子不應該在最後的時刻守在牀前進孝麼?容顏不敢問,畢竟秦遠修是個顛三倒四,莫明其妙的男人,這個能是他表達傷心的一個方法,她不能問得太透徹了反倒加深他的痛苦。

一路默默的跟着他出來,折騰了這麼些時候天都已經快亮了,淡淡的餘輝灑滿天際,是整個灰暗的天空裡最乾淨純粹的一抹顏色。

容顏掙脫他的手,站在那點兒微薄的余光中,側首看他。

秦遠修坐到長椅上去抽菸,整個人看上去很疲憊,他已經很久沒好好休息了。一個黑天白夜,就像快要了他的命。大有幾經生死的奈何感,原來看着近身的人離開,莫不如自己死了好受,至少死了一無所知,不像活着的,只要有口氣在,就得硬生生的承受。秦遠修這一時,忽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和認知,並且根深蒂固。便在想,如果有一天他先於愛的人死去了,不管怎麼,都不能讓她這麼睜睜的看着。那感覺,太無力又太難承受了。

淡淡的陽落了秦遠修一身,像一層層的灰塵。秦遠修靜靜的坐在其中抽菸,便有了陳年作古的味道。容顏看着他的時候,多少也是有些憐惜的,以往秦遠修流露這種神情的時候,都表示他很難過,至少心裡是不痛快的。

本來打算就這麼走人了,如今看着他,腳上步伐便有些邁不動了。要不要過去安慰兩句?可是說什麼呢,爸爸重病住院,媽媽又奄奄一息,一個不病比病着更難過的姐姐,還有一個再不血脈相通的弟弟,這一切都要從何說起呢?

容顏想不出頭緒,秦遠修已經轉首看向她,眸子微眯起:“怎麼,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

容顏睜大眼,定定的看着他,本來腦中就一團糨糊,經他這麼一問,更加不知說什麼好了。

秦遠修若有似無的扯動嘴角,略微苦澀失落的一個笑意,轉過頭兀自吸了一口煙,胳膊肘兒按在自己的雙腿上,垂下頭靜靜說:“這一天我都在想,沒有一刻停息過,滿腦子都是你,不停的轉,不停的想。我們那樣,你總該想要跟我說點兒什麼吧?還真是沒想到,你沒有一句話想對我說的……”

容顏鼻子發酸,眼眶發熱,他想要什麼?是一個交代或者說法麼?她是要說的,而且要給的人還不少。可是最早要給說法的,怎麼也不是他。兩步趟過來,一把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下去,在他勻稱的小臂上烙下深紅的一個牙印子。

秦遠修悶哼了一聲,卻沒有抽回。

容顏這次沒咬太久,輕而易舉就放開了,但痕跡卻很明顯,深烙在上面的一般。

她擠身坐過去,不知他哪句話不對路數,一股股的酸氣往上涌,生起抹眼淚的衝動。濃着鼻子說:“秦遠修,疼不疼?”

秦遠修盯着自己的手臂,襯衣袖子挽在胳膊肘兒處,傷口鮮活的呈在眼前,一眼就看得到。他淡淡的:“嗯。”了一嗓。

容顏不看他,目視遙遠的天際,眼中水霧濃重。

“活該!這件事情是你媽媽做的,所以,是她不對,本來我是要恨她的。可是,她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恨。沒有辦法,就只能放過她了。剛纔我咬你一下,就當是紮在她的心口上了,就這麼算了吧。”不都說傷在兒身疼在母心呢,她狠狠的咬他,是不是白林更心疼?容顏也不想這麼小孩子氣,可是有什麼辦法,連討伐,老天都不允她,白林要走了,她沒這個機會了。“你也別抱怨了,疼一疼是應該的,誰讓你媽媽想來傷害我,最後卻害了他的兒子,你們秦家的人最該無活可說。”

秦遠修仍舊淡淡的:“嗯。”

容顏眼眶那滴眼淚再怎麼忍,還是顫巍巍的跌下來。被她一伸手抹去,接着說,卻無論如何也不肯看他。有些勇氣很微薄,看着人眼的時候,就很容易被識破天機。

“雖然把你怎麼了,是我不對。可是,你也知道那非我所願,我們都長這麼大了,我是沒法對你負責的。就忘了吧。”

秦遠修依是懶懶的:“嗯。”

容顏站起身,既然秦遠修這麼好說話,而這些話她又說得這麼清了,得走了。

“你還是進去陪陪你媽媽吧,不論她做過什麼,一個人走總是很孤獨。她再不對,愛你們總是沒有錯的,何必要冷落一個將死之人。”

秦遠修終於肯擡起頭,發線下眼眶微紅。她說那樣的話他可真是難過。發生那種事之後,男人一心想着負責,卻要女人揮揮手一臉豪爽的說算了吧,想想,他秦遠修把男人做到這個份上,連自己都悲涼的沒話說。這一天他很悲傷也很高興,再大的痛苦迎上前,只要想到容顏是他的女人了,心裡總要微甜。一陣風起的時間,就都散了。

忽然想起什麼,驀然站起身幾步趕上從身後緊緊抱住她,像當年一樣。

再啓音聲音沙啞:“怎麼可能說算就算,容顏,你就這麼傷我?是啊,我想了一天,也怕了一天,就怕你轉身跟我說,忘了吧。怎能說忘就忘,就算你忘得了,我這輩子也忘不了,死都忘不了。小顏,你這心裡,當真從來沒有過我嗎?當年我想讓你恨我,以爲這樣你就會記得我。可是,到如今才發現,不論愛着或者恨着,你的心裡從來都不肯有我。虧我那麼傻,以爲碰了你,就欣喜異常,就以爲會有個交代,如今我留下來有什麼用呢?還不如走了乾脆。”容顏在他大力的驅使下轉過身,只來得及驚恐的睜大眼,他出手極快,已經扯開她襯衣上的兩顆釦子,埋首到她心口的位置,在那個有心跳動的地方咬下去。容顏疼得直掉眼淚,他擡起頭,幫她一一系好釦子,嘴角隱隱含笑:“這個辦法,是你親力親爲教給我的,我學東西一向很快,總得做得有模有樣。你看,我的一切都給你了,你又不打算對我負責。但,總該記得我吧。疼是疼了點兒,可是不疼你怎麼能長記性。容顏,哪一刻想想你心口上的疼,要記得你生命裡還有個叫‘秦遠修’的男人,再不濟,也是你的第一個男人是不是。你就這麼忘記了,我這些年的青春,可怎麼辦?不要厭惡跟我在一起的那一夜,就當是我用最好的年華換來的,就不會覺得那麼厭惡噁心。沈莫言他真的愛你,便不會耿耿於懷。要幸福就好好的幸福,像模像樣的,不要把這一夜當成負累,覺得這一生都對不起他。”那樣,哪還會有什麼幸福可言,沒人揹着愧疚過上一生,還能幸福的。他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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