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熠晨真的太討厭了!
手術都還沒開始做呢,爲什麼要做那麼無聊的假設,故意讓她難受?
無法把對話進行下去,季薇驀地站起來,生氣的往外走。
行出幾步,就聽到蘇熠晨極淡極輕的話飄來,“站住,回來。”
命令式的口吻,一點氣勢都沒有。
她應聲頓步,但還好保留了那麼一點點氣質,沒有馬上轉身。
蘇熠晨繼續道:“過來,陪我。”
這回不是命令,是請求。
季薇眸色一軟,心裡有無數個繳械投降的聲音,於是毫無意外的順從他,也順應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老實的回到牀邊坐好,緊抿脣瓣,悶聲不響的看着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心率儀的跳動充當了秒針,默默給他兩倒數。
醞釀了會兒,安靜的病房內疑似響起聲不屑一顧的輕慢冷哼,蘇熠晨掛在脣角的笑意擴大了些許,接着,聽見季薇如他所願的說:“要是你的手術失敗了,我就花着你的錢,養無數小白臉。”
改嫁什麼的,老套!
真的到那個時候,她就是一個坐擁鉅富的女人,再用婚姻約束自己,那真是……腦殘!
“烙誠呢?”蘇熠晨不急不緩的問。
連兒子也不要了?
季薇斜斜向虛弱的大灰狼睨去,“他願意跟我,我必帶他尋歡作樂,逍遙快活,他不願意,還有你爸你媽,你外公。”
多的是人把蘇烙誠小朋友捧爲王子,擁戴成國王。
“你爸你媽……”蘇熠晨重複她的話,笑評:“改口改得還挺快。”
換個外人站這兒旁聽,定要把她看成是沒心沒肺的無情女人!
“嚇唬你的。”季薇往病牀邊緣湊,姿態形容與之前烙誠守着他爹的模樣是如出一轍。
蘇熠晨看着天花板略作回味,半響道:“如你所願,我好像被嚇到了。”
“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季薇忽的擡起頭,認真的凝視他,水霧在眼裡蒸騰着。
這個固執的‘一定’,會不會成爲你往後難以釋懷的執念和遺憾呢?
蘇熠晨沒把心底的擔憂說出來,而是對她寬慰的笑,“會的,別怕。”
真的好奇怪。
他可以平靜的對兒子說出那些話,對季薇,只能安慰她‘別怕’,無法教她堅強。
察覺這重疑惑,蘇熠晨後知後覺。
原來,她的脆弱,他是那麼的清楚。
靜靜的注視她表情緊繃的臉容,待她眸中稚氣的薄霧散去,他再溫和的說:“以前沒見你穿過這條裙子,挺好看的。”
季薇低首將白裙打量,許是覺得有些晦氣,不滿道:“我穿其他的裙子更好看。”
白色,純淨得不詳。
蘇熠晨努力讓語色飛揚起來,只爲將她引導,“家裡那輛房車太久沒用,讓夏天和商家聯繫,送回去做檢修保養。等手術過後,最多兩個月吧,我們出去玩一陣子,可好?”
依着他現在的情況,只要話題積極向上,字句都是樂觀的正能量,季薇照單全收!
迅速收拾情緒,她點頭應和。
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去哪裡,都好。
蘇熠晨莞爾,毫無氣色可言的面容上浮出一層狡猾,“九月初,烙誠入小學,把他交給爸媽,我們正好能過過二人世界。”
季薇拿眼色嗔他,沒反對。
都好的。
他迴應的向她遞送去一記意味深長的眼色,語氣變得嫌棄,“再也不用小盒子了,家裡那堆,也扔了吧。”
就爲了拿幾個小盒子,蘇公子的英明神武差點毀於一旦。
這事兒,後來他默默尋思了幾次,默默的覺得……挺樂。
話到這裡,季薇被他成功惹笑,“放心,我不會讓記者知道的。”
夫妻同心的道理她懂!
小蘇先生的臉面,也是她的。
“我們是合法夫妻。”蘇熠晨給出正當理由,“還有,烙誠剛纔跟我說,他長大想做醫生,當時,我很難過。”
“爲什麼?”季薇用手拖着下巴,專注的望着他說話時的每個表情。
“我親愛的老婆,我們唯一的兒子說,長大想做醫生,這意味着什麼?”
“集團後繼無人。”
“沒錯,所以,那些盒子……”
“絕對扔掉。”
是啊,要是沒有那些可笑的小盒子,他們還會呆在這間病房,假裝若無其事的笑着交談嗎?
“熠晨。”季薇又想哭了,交疊的雙手相互阻止,壓抑着想撫摸他臉龐的衝動。
“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她重複,聲音哽咽。
蘇熠晨的眸色深如漆黑的寂夜,她已淹沒在那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
只消他的生命走到終結,隨之,她因此灰飛煙滅。
他脣瓣微微動了下,終究沒用言語迴應她的期望,故作輕鬆的道:“有記者猜測說,我們還有個小女兒,那是我今年看過的,最好的一則新聞,你覺得呢?”
季薇細微的‘嗯’了聲,眼淚不知不覺落下,在臉上化出兩道不規則的水痕。
假如,五年前她沒有逃避,假如那時她能更勇敢一點,肯定還會有更好的解決問題的方法。
那樣的話,他們就不會白白浪費五年。
蘇熠晨言歸正傳,像是沒看到淚流滿面的她。
“不知我們的女兒會是什麼樣子,不過,一定很可愛,最好像你多一些,性格……算了,我們的第二胎,還是要兒子的好,總覺得,女兒要當作公主來疼。女王,家裡有一個就好了。”
假如,從一開始就有人把季薇捧在手心寵愛着,她又怎麼會逼迫自己帶上王冠,緊握權杖?
不過假如,若她是公主,身爲國王的他就不可能和她相遇,牽絆至今。
還假如,他的生命在手術檯上終止……
“別哭了。”蘇熠晨認輸,“看來,你比我想象中要依賴我,那麼多,那麼多……”
……
凌晨。
市局大樓,專案小組的臨時辦公室,大家都在加班加點。
組員小柳接完電話,對司徒旭彙報,“頭兒,醫院那邊最新消息,蘇熠晨情況惡化,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
呆在辦公室裡的六人齊齊一愣,有人道:“這麼突然?前兩天不都還好好的,會不會又是煙幕彈?”
司徒旭也問:“消息可靠嗎?”
小柳道:“蘇氏那邊正積極聯繫國內外的腦科專家和最好的外科醫生,我看八成是真的。”
若蘇熠晨在這節骨眼上有個三長兩短,最慘的,非小蘇太太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