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穿着早上那件黑色的連帽印花衛衣,深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休閒繫帶鞋,走過來的時候,他雙手揣在衣服寬鬆的口袋裡,埋着頭,像在專注的做着思考。
當你和他對視,那種‘他在思考’的感覺尤爲深厚。
你會發現,他雖然看着你,可眼睛裡卻是沒有你的。
後來的後來,戚雯終於肯面對現實。
一個人真的把你放在心裡,無需你在他眼底尋找,他會用他專情的目光讓你感受到。
幾年前的他?
酒量?
那些和此刻的他全無關係。
得戚雯提醒,秦亦向酒吧內望去,一眼看到孤零零趴在吧檯上、癱軟得連頭都擡不起來的人。
……果然醉得不輕。
不知是不悅朝夕喝酒,還是不高興她被戚雯叫出來喝醉了酒,總之,素來表情不多的秦亦折了眉頭,移身便要進到酒吧裡去。
戚雯驀地抓住他的手臂,他身形微頓,扭頭給了她一個不解的眼神。
“你愛過我嗎?”她問,很淡的語氣,淡得毫無誠意。
也許,對待越是看重的事物,在確定時纔會刻意的表現得不經意。
這樣一來,在被拒絕的時候,或許能保留住少許自尊心?
恍恍然,我們自欺欺人的法子實在太多了。
“你在問我?”秦亦的反問,帶着絕對的清醒。
他用最短的時間斟酌了她的態度,心思,甚至驅使她問出這個問題的種種因素。
因爲回答對於她而言並不美好,因爲‘他們’已經成爲過去,他不太願意說。
不說,她也是知道的。
重要的是此刻的他,能夠給與她的迴應。
戚雯定眸深深的看着他的臉,直視他深邃的眼,隨後,多年積攢在心底的固執漸漸淡了,散了。
她鬆開了手,“你還是和從前一樣。”
秦亦不語,看似無動於衷,但她是明白的。
最懂的是他,只他從不說出來。
戚雯盡數收回複雜的情緒,歸於正常態,對他笑言,“我今晚的飛機,先走了,要是你不久後聽到我結婚的消息,不是搶婚的話,千萬別來。”
這話總算觸到了秦亦的笑點,鬆口道:“放心吧,我不會來。”
算是對她上一個問題的回答嗎?
戚雯受不了的搖了下頭,起身,拍拍他的肩,算做道別。
離開的時候一定要瀟灑,尤其在舊愛面前。
秦亦推開酒吧的玻璃門時,似乎又聽到她說:“痛要說出來。”
他不太確定,回身看去,戚雯已走出數步,離他越來越遠。
酒吧很小,這夜似乎只招待了戚雯和朝夕兩位客人。
酒保站在水池前擦杯子,秦亦直頭直路的走進去,來到醉在吧檯上的猴子身側,沉聲叫她,“慕朝夕?”
聲音生硬,且帶着些許故意的怒氣。
朝夕小聲哼了句什麼,微微動了下腦袋,再沒反映了。
秦亦垂眸望了她一會兒,藏在濃稠眸色裡的情緒,短時間內經歷了從複雜趨向於簡單的變化,再開口時,語氣相對數秒前,是完全軟化了下來。
“回家了,笨蛋。”
說完,他彎身去抱她。
剛靠近,手也才伸出去,朝夕卻忽然率先擡頭,扭過脖子,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秦亦?”她不確定,不過好歹是把他認出來了。
秦亦不說話,好像在斟酌她是醉了還是醒着。
“你是秦亦……嗎?”朝夕吃力的用雙手把自己撐住,搖搖晃晃的站起。
她和他面對面,擰着眉頭,兩道被酒精摧殘過的視線像快要失靈的雷達似的,在他臉上來回做掃描。
“我是秦亦,怎麼了?”他幫她做確定,雖然心裡覺得這行爲巨傻無比。
“你是秦亦,你是……”朝夕嘟囔着癟起了嘴,眼睛一溼,眼淚開始大顆大顆的往外冒。
秦亦一愣,她突然掂起腳,把兩隻手伸出來就圈住他的脖子,放聲大哭,嘴裡不停含糊的說:我是笨蛋,我不跟你分手了,發短信的不算,我再也不跟你分手了,嗚嗚嗚嗚……
小酒吧裡充斥着朝夕的哭聲,歇斯底里,奇慘!
酒保作爲唯一的旁觀者,假裝什麼也沒看見,專心一意的擦杯子。
秦亦朝天花板翻白眼兒,無奈了半天,脖子都被她掛得酸了,這才慢吞吞的探出手在她背上輕輕的拍,象徵性的安撫,後而丟出一句朝夕沒聽見的話……
“我好像沒答應和你分手吧?”
第二天,朝夕必然在劇烈的頭痛中醒過來。
臥房裡的窗簾沒有拉,像是誰故意打開的。
陽光格外明媚,有溫和的風從半開的窗外吹進來,夾雜着乾爽的味道。
朝夕先時遲鈍的什麼也沒發現,坐起來緩了一會兒,口乾舌燥腦袋巨痛,正想着要去找水喝,忽然看到牀對面壁爐臺上那支巴雷特,當即是一驚!
稍微回想了下昨晚,記得最清楚的是戚雯跟她說分手心得。
然後呢?
被酒精浸泡的記憶慢慢復甦,回放,模糊的畫面是秦亦的出現,深刻的片段是她抱着他嚎啕大哭,對分手短信反悔不認什麼的……
“我真是個人才!”慕朝夕一頭栽進被窩裡,欲哭無淚。
不用懷疑,她醉成那樣,肯定是秦亦把她扛回來的。
接下來呢?
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早上的九點回b市的飛機,從窗外的陽光的燦爛程度判斷,這都快中午了吧!
糾結了五分鐘,又把自己狠狠的罵了五分鐘,她剛重新做好心理建設,慢條斯理的腳步聲及近,門被打開……
朝夕茫然的扭頭看去,除了秦亦,還能是誰呢?
見她坐在牀中央,頭髮亂糟糟的,秦亦只愣了半瞬,站在門邊道:“給你改了4點的航班,你在dark的行李,羅斯特已經送了過來,起來收拾好,我送你去機場。現在1點過5分。”
面癱也是一種演技!
天作證,秦亦說這番話時語調有多冷,表情有多寡淡,直接把朝夕凍在北極,差點就被冰封了。
“你送我去機場?”朝夕不知哪根筋搭錯線,挑了這句做疑問。
秦亦整個人都涼颼颼的,“你要自己搭出租車去,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