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約你上天台,那麼可能性大概有兩種:告白,或者決鬥。
依着目前的情況而言,樂慕炎顯然清楚告白不可能在他和夏天之間發生,至於決鬥,目測她也打不過自己。
難道是要把他推下去?
沒個準呢……
對於夏天,樂慕炎和她一直順其自然,從未對彼此有過強行的要求過,給與和付出也都是自願的,交往雖不到半年,但從來沒有吵過架,非要確切的形容,大概是基於成熟和理智上的感情。
可是感情,怎麼可能理智得起來呢。
或許我們努力表現得成熟,只是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狼狽罷了。
……
夏天就坐在天台花園玻璃入口通道的第一張長椅上,走進就能看到。
臨近正午,太陽正烈,真的選在外面說話……熱死了。
樂慕炎來到她身側,站定,低首,眸裡含着笑容,靜靜的望着她,宛若他們之間還和從前以前,但其實,改變一直在悄然不覺中發生。
從何時開始的呢?
不是昨天,不是秦亦要求樂慕炎去陪伴秦可人,更非在遊樂場的時候,樂慕炎率先發現可人扭傷了腳。
夏天坐在長椅中間,雙手扶着併攏的膝蓋,肩膀微聳,昂着腦袋回以他一抹尋常的淺笑,“就這樣讓秦小姐嫁給宋先生,好嗎?”
沒有太多醋意的問話,反而,你總能聽出更多的關心和遺憾。
結果和我們所有人的預想都不同,真的好嗎?
明明,我都在這過程做了無可奈何的炮灰,你們卻沒有走在一起。
樂慕炎在她身邊坐下了,置身在阻隔高溫的玻璃罩通道里,中央空調的風徐徐流動,頑皮的沁涼着他和她的背脊。
他看着正對面那片風景,寧然的神色若有所思,輕緩的呼吸間,淡聲說:“這樣很好。”
只要她安好,對於他而言,那便是好的。
對夏天而言,卻是頗爲殘酷的深意。
她當然聽懂了。
“最初得知你與秦小姐是舊識,我沒上心的。”她笑笑,佯作無所謂,“誰沒幾個前任呢?再說那時秦小姐還小,和你連真正的開始都沒有過,若我放在心上去計較未免顯得小氣,結果……到底還是忽略了初戀的殺傷力。”
她轉首看了樂慕炎一眼,他的側顏依舊那麼好看,陽光從頭頂灑來,被冷氣驅散高熱的效力,變成輕軟的薄紗,將他描繪得像是一幅暖色調的油畫。
夏天收回目光,垂眸道:“最無力的是,就算我去計較也沒有用。”
在這場都不能算作三角戀的關係裡,她找不到適合自己的位置。
樂慕炎的視線裡只要有秦可人的存在,她就成了無關緊要的旁人,只有遠觀的資格,無從插手。
無關先來後到,無關誰愛誰更多……
七年,時間像沙漏,從那個縫隙裡均緩的流淌着,斗轉星移,世事變遷,再湊一年都能開兩界奧運會了。
然而只消讓樂慕炎和秦可人提及彼此,時間便是靜止的。
他們之間,從未有過真正的結束。
夏天這個旁觀者,做得好幸苦。
“你在電話裡告訴我要和秦小姐離開一段時間,那時我心裡難受極了,我想向你要一個明確的答案,或者讓你直接做單項選擇,她,還是我?”她無謂了笑了,無奈的情緒爬滿全身,“昨天之前無論任何的一個時候,秦小姐需要你的話,你都會義無反顧,對嗎?”
語畢,樂慕炎轉首與她相視,眼底充滿歉意。
道歉的話,就算說出來也沒有意義。
老天就是那麼愛刁難人,讓你明知會虧欠她,還要負她。
所以同樣的,夏天把他叫到這裡並不是爲了責備,或是要一個道歉。
“一直沒告訴你,兒童節那天,你和老闆娘在水晶殿堂的對話,我聽到了。”那時不說,是在乎,現在說出來,是面對。
“當聽到你說,你覺得自己就是秦小姐的全世界。我終於知道你們之間的牽絆有多可怕,也深深的意識到,在你和她的這段感情裡,我永遠都沒有可比性。”
這就事實。
當一個人把全世界定義在另一個人身上,而那個人給與了相同的迴應……其他人連當陪襯都顯多餘。
非要把兩段在不同時空,不同地點,包括不同的我們一起做比較,夏天一敗塗地。
“秦小姐和宋先生結婚,從而有了另一種結果。看起來,好像你可以功成身退,我可以繼續擁有你,我的心……好像沒那麼寬容。”
擰起了眉,她終於開始計較了。
夏天一直看着樂慕炎,平靜的敘述着自己的心境,“我會忍不住設想另一種結果:假如秦小姐還在你的世界裡,只要她無法走出去,那麼,不管我在你心裡佔有多大比重,一旦她需要你,隨時隨地,我都會淪爲等待被選擇的後者,你依然爲她義無反顧,即便對我有愧,而我也只能被你愧對。”
她不想等,不想做被辜負的一方。
在感情的世界裡,誰無私得起來?
“你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在電話裡對我說的話並不多,更不敢承諾,你只能在有限的範圍內儘可能的彌補我,安撫我。給我買零食,爲我煲湯,把我們住了兩個月的新家收拾得一塵不染,或許你很肯定現在愛的是我,你清醒的知道一旦秦小姐不需要你,你就會回到我身邊,誰也不能阻止,但假如,秦小姐要與你重新開始呢?你能拒絕嗎?你不能。”
糾結的過程才痛苦,有了決定後,反而會獲得輕鬆。
愛得太理智,是硬傷。
樂慕炎從未爲夏天衝動過,像青澀的毛頭小子爲她打一架,或是爲她酩酊大醉一場。
他還沒有那樣的機會,他們之間甚至沒有發生過情緒失控的爭執。
這何嘗不是種遺憾……
“我相信只要我願意,你會娶我,照顧我一輩子,可有些裂痕一旦存在,即便癒合,裂紋也不會消失。”夏天對他黯然的笑了,“我已經無法再像以前一樣面對你。”
於是分手,就成爲了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