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從浴室裡傳出來,喚回朝夕潰散的意識。
她趴在凌亂的大牀上,蜿蜒的長髮像黑色的綢緞,將她的露出來的背遮遮掩掩,卻遮不住抵死糾纏過後的曖昧痕跡。
她累極了,從客廳回到臥室,中途不知道停留了多少次。
秦亦很瘋狂,她也正常不到哪裡去。
他們兩像是瘋子,一個願意捨命,另一個就奉陪到底。
愛這種東西,不是說不愛了,那樣的感覺就會聽話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管轉身的姿態有多瀟灑,分手的時候多果敢,事實證明,當他靠近,她就難以抗拒,當他索取,她能夠做的只有無怨無悔的給與。
那陣水聲如同誰在柔軟的低語,不小心觸動了朝夕那根細得都快消失的敏感神經。
忽然她就很難過,把臉埋進枕頭裡,眼睛變得熱乎乎的。
到底哭了沒有,她自己也不確定。
秦亦衝了涼走出來,站在浴室門口向她看來,以爲她睡着了,卻又總覺得她是清醒的,埋着臉,是不想面對他。
他知道差不多該離開了,可以獨處的時間本來就不多。
遲疑的是,假如他走的話,她會不會真的把這夜當作結束?
正猶豫不決,就發現她在小聲的抽泣。
秦亦心頭悶痛,無聲的走過去,貼着她的後背把她抱到懷裡,順勢拉了薄被,將彼此裹成了一隻繭。
朝夕把頭壓得很低,任由亂糟糟的頭髮把臉擋住,抽抽噎噎的在他手臂裡轉了半圈,縮進他胸口。
他探出手輕撫她後背幫她順氣,她就閉上眼睛,沒一會兒真的睡過去了……
隔天,朝夕緩緩睜開腫脹的眼睛,入目是一襲白紗,她手裡還攥着一片。
身旁的人不再是秦亦,而是即將大婚的簡寧。
她擡起頭,新娘子已披好嫁衣,上了精緻的妝容,看起來溫婉大方,特有賢妻潛質。
“挺好看的。”朝夕啞聲給與中肯的評價,參加婚禮搶花球的興致不高。
簡寧微微笑的望住她,努力模仿敗家子的語氣,調侃說:“昨天晚上很激烈啊!”
朝夕鬆開抓住婚紗一角,擡起來揉眼睛,“還好吧,就……”
不等她說完,簡寧把一杯水和兩顆藥送上,“秦亦是和周曉一起來的,他們沒多久就要訂婚了,所以昨天晚上,你就圖個痛快,可以留下遺憾,但絕對不能留下呃……秦種。”
話罷,剛到沒多久的雲菲菲,坐在客廳裡不客氣的罵:“慕朝夕,不是我說你!腦子進水了還是被夾了?既然都和他分手了,還纏綿溫存個什麼勁兒!待會兒周曉見了你,不知道要怎麼往死裡損你呢,你怎麼那麼欠呢?”
朝夕爬坐起來,拿了藥扔進嘴裡,再灌下半杯水,而後正色對簡寧說:“她罵我是關心我,愛之深責之切嘛,懂的。”
簡寧誇獎她,“你終於懂事了,我好安慰。”
她們三個人中,簡寧生在富貴門,早早看透人情世故;雲菲菲少年成名,再和蕭厲這樣的男人糾纏一番,對‘天真、無邪、懵懂’之流的詞彙,便只剩下豔羨的份。
慕朝夕最是少女情懷。
不光她自己,包括她身邊的所有人都曾深信不疑,以爲秦亦就是她的命中註定。
是以,當他做不了那個‘註定’,朝夕登時就悟了爲什麼驕傲如簡寧,最終會低下頭顱,接受方天賜贈予她的這場婚禮;爲什麼當初雲菲菲被甩得那樣慘,連計較都不曾,就和蕭厲重新開始。
相遇不容易,要相守更是難。
失去是遺憾,擁有是幸運。
不然,你能如何?
……
距離大小姐正午的婚禮還有三個小時,朝夕絕不能缺席。
迅速洗澡,換上伴娘穿的粉色蓬蓬裙,老實的坐到化妝鏡前,讓專屬的團隊幫她做造型。
雲菲菲將她數落了半小時,總算暫時告一段落,轉而和她嚴肅而認真的討論另一個新的話題:如何有效的在大小姐的婚禮中搶風頭。
朝夕與她一拍即合,愉快的定製作戰計劃。
且把自己的要生要死糾纏苦惱放一邊,大小姐的好日子,得送她驚喜,贈她歡愉。
離開酒店房間時,朝夕發現,秦亦還是把那支腕錶拿走了。
就……真的很無恥!
……
婚禮在沙灘上舉行。
場地簡雅別緻,廣闊的晴空和無際的大海是最好的陪襯,賓客依次入座,靜待觀禮。
誰能想到呢?
這竟是方天賜的婚禮,他娶的是傲嬌得一塌糊塗的簡家大小姐。
看似不相干的兩個人,氣場上意外的合襯。
讓你在訝異之後恍恍然的覺得,他此生,舍她還誰?
正午12點,當簡寧挽着父親的手出現在紅毯的一端,敏銳的她纔是發現,正前方的盡頭側邊,不知何時多出一架純白的三角鋼琴,以及一支泛着乾淨的金屬光澤的麥克風。
這兩樣東西,分別屬於她的好姐妹。
雲菲菲擡起雙手,在黑白的琴鍵上彈奏出簡單而動人的音符,朝夕站在她身旁,跟隨熟悉的旋律不吝嗇的亮出她的嗓音:spendallyourtimewaitingforthatsecondchance,forthebreakthatwouldmakeitok……
耗費所有的時光,去等待再次的奇蹟,等待一次轉機,一切釋然……
在天使的懷中,你會得到寬慰。
簡寧差點淚奔!
都不記得到底是什麼時候在看《天使之城》這部老電影時,矯情的說,等她結婚,一定要讓雲菲菲做伴奏,朝夕唱那首動人至極的《angel》,她多大牌的人,一定要做angel,哪怕有一雙黑色的翅膀。
空靈的曲子,經陽光曬過後多出溫暖的特質。
這是雲菲菲和慕朝夕的第一次合作,不需要任何事先的演練。
送給大小姐,此刻,只有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