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們說這些做什麼？”
秦衛的話被郭汝瑰用極爲隱密的方式通知了八路軍聯絡處。而同時傳遞到周恩來耳朵裡的，還有郭汝瑰的秘密報告：他暴露了！
非常非常非常可怕的消息。
郭汝瑰是周恩來安插在國民黨內部最高級的間諜，地位之重要，遠勝其他人,甚至比周恩來安插在胡宗南身邊的熊向暉還要重要的多。熊向暉能及時地把胡宗南的軍事計劃通知延安，郭汝瑰卻可以在全國範圍內對共產黨提供幫助。
所以，郭汝瑰的暴露對周恩來說是一種煎熬。
要不要撤？或者乾脆殺掉那個知道了郭汝瑰秘密身份的人？
顯然不能。
秦衛的地位現在愈加重要。其指揮空軍四處出擊，讓日本人首尾難以兼顧，對抗戰的作用越來越不容忽視。別的不說，空軍對日本駐蒙軍的襲擊，不僅大大幫了傅作義一把，還讓八路軍的許多根據地獲得了不小的擴張。而除此之外，此人的個人影響力也極其巨大，如果不論聲望的話，殺掉這個人所引起的後果可能比殺掉馮玉祥等人還要嚴重。而周恩來還很清楚，軍統在上海的連番殺戮也是秦衛在暗中指揮……這個殺手小隊已經在上海殺掉了十幾個人，尤其是殺掉的幾個青幫的鐵桿漢奸，更是讓一向囂張的76號如同斷了兩條臂膀，對上海各抗戰地下組織的威脅大幅減退。除此之外，其對汪精衛政府高層的暗殺也讓上海成爲了那羣賣國者的禁區……據說，汪精衛想派周佛海去主持上海事務，結果周佛海死命拒絕；讓梅思平去，梅思平也直接稱病……最後派了殷汝耕。就是那個在華北搞漢奸政府的傢伙。結果殷某人帶着幾百號護衛剛出南京，聽到槍響，掉頭就往回跑。
所以，秦衛不能殺。
再者，秦衛先前表現出來的態度。顯然是對他們中國共產黨有好感的。郭汝瑰的身份是極度的機密，對方如果真想借此立功，也不會直接就向郭汝瑰本人透露……萬一郭汝瑰緊張過度，直接拔槍把他殺了呢？
所以，在經過多番的思考與咬牙之後，周恩來決定讓郭汝瑰繼續潛伏在國民政府內部。這會讓郭汝瑰承擔更大的風險。但總比這麼一走了之要好的多……弄一個國防部作戰處的處長當間諜容易麼？可這樣之後，又一個問題來了：秦衛當着郭汝瑰的面揭露其真實身份之前，爲什麼要說那些話？而據郭汝瑰自己的說法，貌似就是因爲看他不在意，秦衛才極爲生氣似地揭露了他的身份。也就是說，在秦衛看來。那些話遠比一個郭汝瑰重要的多。
……
“難道這傢伙還想讓我們去收復臺灣不成？”
博古等人並不知道周恩來手上最大牌的間諜是誰，他們只知道這個人被秦衛發現了，但秦衛卻並沒有向國民政府揭發，反而還讓這個間諜給他們帶了一番不着邊際的話。
“整個談話，都是在說明臺灣的重要性。”葉劍英覺得自己的腦仁兒都有點兒疼，“可我們在臺灣又有幾個人？連福建我們都沒有多少實力……他告訴我們這些，肯定不可能是讓我們在臺灣做什麼。可不是讓我們做什麼。又說這些幹什麼？甚至不惜揭露我們一個同志的身份……他到底想幹什麼？”
“要不乾脆就去找他問問？”博古急道。
“怎麼問？”葉劍英苦笑，“對方可是國民黨高層，地位超然。在老蔣那些人的心裡，說不得比馮玉祥、唐生智這些空筒子還重要的多。最重要的還是軍統局長，雖然只是名義上的，也肯定不容得咱們輕易找上門去。”
“可萬一要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呢？”博古道：“對方可是寧可揭露我們同志的身份也要告訴我們。如果應對不夠及時，出了事怎麼辦？”
“出事的可能性應該不大。”周恩來同樣是絞盡了腦汁，“他讓轉告我們的那些話我都仔細地分析過，不像是有什麼重大而緊急的事情需要我們處理或者去辦。”
“那他到底想幹什麼？”博古問道。
“不知道啊！”周恩來苦笑連連。他是真的被秦衛這一手搞得莫名其妙……那些話沒什麼太多出奇的地方。可秦衛偏偏那麼鄭重其事，連郭汝瑰的身份都揭露了……到底是爲什麼？
“會不會是我們在臺灣的同志暴露了。他提醒我們小心？”葉劍英問道。
“我們在臺灣並沒有多少同志，秦衛也不是分不清輕重的人，如果只是爲了這個，不可能擺出這麼大的場面。”周恩來搖頭。
“通篇都只是說了臺灣的戰略地位……他會不會是想讓我們加大在臺灣的發展力度？”博古突然問道。
“這怎麼可能？”葉劍英表示不同意：“我們的主要力量都在北方，上一回他提醒我們要向外蒙發展。這一點兒我倒是同意，可臺灣……”
“等等。你剛纔說什麼？”周恩來突然一皺眉，看向了葉劍英：“再說一遍！”
“我說臺灣……”
“前邊。”
“他上一回提醒我們向外蒙發展……”
“啪！”周恩來怔怔地想了一會兒，突然興奮地一拍手，“我好像明白了。”
“什麼？”葉劍英和博古忍不住靠了過來，“明白什麼？”
“上一回，秦衛給了我們在外蒙的幾個大礦的位置，本來，我以爲他是想讓我們向蘇聯伸手，至少也要從中分得一部分利益，”周恩來沉聲道：“可沒想到，沒過多久，日本就突然向蘇聯發起了進攻。並且連戰連捷……現在蘇聯的遠東紅軍和援軍居然還被阻擋在貝加爾湖一帶。”
“蘇聯自顧不暇，自然也就顧不上外蒙了？”博古問道。
“對。”周恩來笑道；“駐紮在烏蘭巴托的紅軍已經被召回了蘇聯，外蒙古的喬巴山目前也是岌岌可危。關東軍阪垣徵四郎一部正在進攻他們……所以，我們的東北抗日聯軍已經有一部分進入了外蒙。”
“那就是說，秦衛對臺灣的定性，有可能就是在某個時候要我們出手？”葉劍英問道。
“有可能，但也不敢肯定。”周恩來有些猶疑，又有些期待，“這就要看對方，還有我們自己的了。”
“可那是臺灣啊。”葉劍英一臉爲難，“新四軍已經開始北上，我們在南方的實力更加弱小。臺灣……我們怎麼可能把手伸到那兒？”
“是呀。”博古也頻頻點頭：“這可不比外蒙，如果不是有東北抗日聯軍跟他們靠得近些，就算日本人向蘇聯挑起了戰爭，我們恐怕也難有作爲。總不能直接從陝北派兵過去吧？那豈不是要橫穿內蒙？岡部直三郎的駐蒙軍可就擋……”
“……”
博古突然頓住了話頭，而周恩來和葉劍英也面面相覷……岡部直三郎？那傢伙不正被傅作義打得抱頭鼠躥，跑到張家口去了嗎？而原本阻擋在陝北和外蒙之間，除了岡部直三郎，就是傅作義。可現在這兩幫人一通猛打，傅作義已經打算把自己的指揮部搬到歸綏（呼和浩特），雖然在包頭也留有相當的駐軍，但想要攔住陝北跟外蒙之間的聯繫，顯然不太可能。何況傅作義跟他們的關係也相當不錯，前段時間要不是閻錫山從中作梗，共產黨的許多幹部恐怕到現在還在幫着傅作義訓練軍隊呢。
“呼——”從對局勢的想象中回過神兒來，葉劍英長出了一口氣，“這事兒咱們是不是先不談了？”
“給中央發個報就行了。其他的，暫時就這樣吧。”
有些話點到即可，確實沒有必要深談。不過，周恩來三人還是忍不住有些興奮……那人現在可是國民黨高層！地位極高！最重要的是還手握空軍……看看岡部直三郎被傅作義和空軍聯手欺負的那個慘，就知道這傢伙不是隨便找人打着玩兒的。
“要是我們也能有這樣一支空軍，該多好？”博古輕聲說道。他有些流口水。雖然他明知道有些事情只是有着一定的可能性，還不能當真，即便當真了，也還遠的很，可他就是忍不住。
“王大鬍子被派去榆林造機場的時候，就發電報問過，說一幫子人都想把那些飛機給扣下來……”周恩來嘆了口氣，“中央雖然嚴厲地批評了他們，可我知道，大家都讒吶。”
“要是有空軍，到臺灣不就近了嗎？”葉劍英突然又幽幽地說道。
“……”
周恩來和博古再次面面相覷……他們突然覺得，某些方面的事情把握似乎更大了。
“以後我們還是少跟人家接觸。”周恩來深吸一口氣，面色嚴肅地下了命令，“沒有必要，平時也要少提有關這人的事情。”
“嗯。”
……
“篤篤！”
三人各自忙碌，一會兒之後，敲門聲響起，再接着，鄧穎超抱着幾張報紙走了進來。
“國民黨又擴軍了。宋子文的稅警總團又被蔣介石給奪走了。”
“稅警總團？”周恩來等人接過報紙：“什麼時候的事兒？”
“《中央日報》剛登出來的消息，我們居然早先一點兒都不知情。”鄧穎超道。
“應該只是老蔣近幾天的決定。”周恩來猜測道，翻開報紙開始尋找消息，很快就找到了有關的報道：“稅警總團擴編爲新八軍，設三師，軍長兼第一師師長孫立人，二師師長鄭介民……三師師長郭汝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