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見眉花眼笑的,連連點頭,眼珠兒轉轉,這才笑道:“大哥,這天下的事兒太大,我不懂,也說不好,不如我講個故事吧。話說從前有隻老虎,它是山林中的王,佔領着一個美麗的山林。山林中所有的動物,都是它的子民,都要恭敬的侍奉它。所有尋來的寶貝,所有獲取的食物,都要分出一大半奉獻給老虎。
可是有一天,老虎忽然厭倦了這裡的風景,他聽說極遠的東方,還有更美麗的風景,於是,老虎離開了它的王座,啓程往東方而去。因爲它一直高高在上,走的時候也沒打招呼,所以,直到很久後,動物們才發現,它們進奉的食物,尋來的寶物,都堆滿了老虎的洞穴門口,卻沒人來收。
其中一些聰明的動物,就猜到了老虎可能不在。於是,它們就開始慢慢取回自己的供奉,今天取一點,明天取一點。直到將供奉的東西都取了回來,也沒見老虎回來。於是,大家膽子更大了,提議進去老虎的洞府看看。
等到它們進去後才發現,原來老虎竟是那麼富有,而且洞穴中的那個王座,也是那麼的漂亮。動物們心動了,它們不停的搬取着洞裡的財富,但是對那個王座,它們卻是又眼饞又害怕,唯恐一旦動了那個王座,老虎回來會吃掉它們。只是,它們卻沒想過,都已經將老虎洞中的財物拿去了,老虎回來後,就能放過它們嗎?
其實,它們不知道,老虎之所以能稱王,就是因爲那把王座,誰要能坐上那個王座,那麼它就是新的山林之王了,那樣的話,就算老虎回來了,又怎敢對新王不敬呢?可惜,沒人知道,它們總在猜測,總在猶豫,白白的浪費了時間。
一直等到老虎終於有一天回來了,再次坐上王座,發現了自己的財物不見了,大怒之下,將它們統統吃掉了。唉,大哥,你說這些動物蠢不蠢?機會就在眼前,它們卻不知道珍惜,不但錯過了這片美麗的山林,也錯過了它們的性命。可惜可惜啊。”
莊見滿面的憐憫,不停的搖頭嘆息着。李世民雙目卻是不由放出了光芒,與劉文靜對視一眼,不由呵呵笑道:“賢弟說的好故事。不過這麼好聽的故事,爲兄可不能一個人聽。賢弟,你可能把這個故事,也去講給家父聽聽嗎?”
啥米?說給李淵聽?莊見聽的李世民的要求就是一愣。他本來見李世民將他拖來,非要自己說說天下大事,只當他是想找個人替他將造反的名頭頂起來。莊大少啥人啊?這種沒好處的事兒,頂惡名的事兒,他又怎麼會傻乎乎的去做?故而這才推三阻四的。只是最後眼見推脫不過,知道李世民想聽這個,就藉着說故事,隱晦的將現在應該造反的想法說了出來。
但目前來看,顯然是自己會錯意了。李世民要自己去說給他老子聽,難道是李淵老頭心有疑慮,下不了決心嗎?不行,這事兒,咱得問清楚咯再說。要是你們要造反,咱自然跟着一起撈些好處,要是沒這事兒,對不起的很,咱對造反這種有前途的職業,是興趣欠奉。
心中打定主意,微微眯起眼睛,拿筷子扒拉着眼前的菜盤子,輕輕的道:“大哥啊,這故事呢,講也就講了。說不說給伯父聽的,倒也無所謂。不過,大哥對這故事是個什麼想法?”
李世民目光閃動,炯炯的看着他,半響,忽的站起身來,在廳中來回趟走了兩圈,隨即停住腳步,轉頭直直的看着他,沉聲道:“當今朝廷無道,民變四起。君上不知勤政體恤,只顧作樂。而我父牧守一方,下因爲朝廷政策,而匪患屢剿不盡,上因皇帝猜忌,而時刻有家破人亡之虞。此時的情況,正如賢弟所講的老虎與動物們的故事。事已至此,不反就是等死,反卻大事可期。爲兄與劉先生都認爲,趁勢而起,此其時也!賢弟無須試探。只是家父處,總在猶豫,如此下去,吾等大禍不遠矣。我父向來佩服賢弟多智,這纔有相邀來晉陽一事。賢弟今即與秀兒定下鴛盟,與李家便是一體。若是李家有難,當知傾巢之下安有完卵?還望賢弟休要推脫,早促父親下定決心。”
李世民梆梆梆一番話,莊見聽的又是佩服又是鬱悶。奶奶個熊的,小李同學不愧爲一代雄主啊,我說的隱晦,人家可是一點也不藏着掖着了。這麼直不楞等的說在了當面,讓自己是退無可退了。連秀兒跟自己的關係都計算在內了,這雖然讓莊見極度不爽,但也知道李世民說的是實情。不看旁邊那位劉先生,只是因着和李密是連襟關係,就被直接拿下了大獄,更何況自己直接就是造反頭子的女婿呢。
無奈之下,只得翻了翻白眼,無力的道:“得得得,大哥,你也甭說那麼多了。既是讓我進言,你咋也得把你們都談到哪一步了告訴我吧。”
李世民聽得他答應,心中大喜。當下將自己兩次進言,李淵先是大怒,後又答應的事兒說了。還有晉陽宮裴寂,曾讓李淵夜宿宮中,睡了宮中兩個姬人的事兒,一併告知。最後,又說起前陣子馬邑抵抗突厥之事,皇帝曾下旨,令副將王威,拿李淵和高君雅赴江都治罪,但不知爲何,又突然赦免了一事兒。正因爲這樣,又令的李淵猶豫起來。
莊見耳中聽着,這心裡卻是把李淵狠狠的鄙視了一遍。這老丈人是個老狐狸,以他的閱歷,又怎麼會看不透這些?只不過是故作姿態,等着別人去下說辭呢。以後歷史上,自是記載他李淵是被兒子女婿逼迫着反的,他自己去賺個好名聲罷了。只是這個事情,偏偏落到自己頭上,莊見是怎麼想怎麼不爽。
心中悲忿自己的命運,這席酒吃的也就不那麼有味了。李世民自是瞭解他的心思,也不點破,只是令人給他安置好了住處,讓他今日先好好休息一天,明日再去見李淵就是。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李世民便着人來請莊見。可憐莊大少是多麼懷念在家中,躺在嬌妻美妾之旁,睡覺睡到自然醒的美事啊。但從今天起,只怕要有好長一段時間,享受不到這種生活了。
無奈的起身洗漱之後,到前廳與李世民相見,二人用過早飯,這才一起往府衙去見李淵。
到了府中,李淵聞聽莊見已到,不由大喜,笑呵呵的道:“賢侄終是到了,伯父我可是等的望眼欲穿了啊。”
莊見翻了翻眼睛,心中暗道:你丫等的不是我,你等的是皇帝夢。等着我這個傻子,巴巴的老遠來當奸臣,當反賊,當教唆犯。
他心中不爽,面上也不親熱,只是拱拱手,不再多說。李淵看的一愣,隨即有些慚慚。看了旁邊的李世民和劉文靜一眼,微一沉思,揮手道:“世民,你等先退下,我與仁公有些私密事要談。”
李世民躬身應是,眼光快速的掃了莊見一眼,卻見他正自眼觀鼻鼻觀心的,誰也不理。只得苦笑一聲,搖頭和劉文靜出去。
李淵待得二人走了,這才神色複雜的看着莊見,輕輕嘆道:“賢侄,我知你心中所想,我也是心中難以取捨,這才請你前來共議。今日這廳中,只有你我二人,出自你口入於我耳,再不會有人知曉。賢侄大可放開,暢所欲言,爲伯父我細細謀劃一二,我究竟該怎麼做?”
莊見眼皮子撩起,看着李淵那滿面的無奈和躊躇,不禁牙根恨的發癢。這老狐狸騙天騙地騙天下人,連自己的兒子女婿也不肯實話實說,當真可恨。什麼只有我二人,別人不知道啊。人家都是傻子不成?你老人家原先安安分分的,跟我一通密談之後,直接造反了。這還用再去說啊!
只是此刻就算自己不說,只怕這老渣也會想法造反的,到時候還不是要跟他一路?奶奶的,罷了罷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的,與其如此,老子還不如一早參與,給自個兒以後撈點資本呢。
莊見想到這兒,輕咳了一聲,這纔開口道:“伯父啊,您老人家這麼大歲數了,這吃過的米比小子吃過的鹽還多,走過的橋比我走過的路還多,如今的形式,又怎麼還用我這毛頭小子去說。既然這裡沒有外人,伯父也不必隱晦了。我想伯父現在只是少個藉口,少個理由罷了。小侄這兒倒是有個想法,或許能幫上伯父,倒也不用費心再去找人頂那些個名頭了。”
李淵老臉微微一窘,細長的雙目中閃過一絲寒光,隨即微笑道:“呵呵,賢侄多慮了,伯父我可是真心求教的。你雖然年齡小,但行事之時向來算無遺計,這些,伯父我可是不敢以年齡來相待的。賢侄說頂什麼名頭,我卻是不明白,不過,也不打緊。既是賢侄有好辦法,不妨說出來,咱們一起合計合計啊。”
莊見聽他雖是仍不肯明着承認,倒也不再否認,直言向自己問計,心中略微舒服。擡起頭看着李淵,低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李淵不停的點頭,眉心漸漸展開,及至最後,二人相對看看,大小兩隻狐狸不由都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