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跟我們簡單交代了幾句話,隨後就帶着我們走進了最大的帳篷,我們撩開門簾進去的時候,大斌、國豪、老舅三人,正和一個清瘦的中年人,四個人圍着桌子打麻將呢,這時候正值冬末,帳篷裡面還挺冷的,所以四個人的腳邊上,每人放着一個電暖風,饒是這樣,大家還是凍的哆哆嗦嗦的。
“呦,來了啊,小二!”面對帳篷門口的老舅看見我們進門,笑眯眯的打了個招呼。
“哎!東哥讓我送小飛過來熟悉一下工地,你們繼續玩,呵呵!”二哥點頭應了一聲,就站在國豪身後看他們打麻將,然後伸手指着阿振他們倆:“這是王振和史一剛,是小飛的兄弟,也被東哥安排過來了!”
“屎一缸,還真是個有味道的名字哈!”那個清瘦的中年聞言一樂。
“魯哥,這是我們公司新來的一個小夥,叫韓飛,小飛,這是工地的包工頭,魯友!”
“擼友?你這也是個挺有畫面感的名字哈!”史一剛抓住機會,頓時打了一波反手。
“你這小孩,還真不吃虧!”魯友咧嘴笑了一下,站起身看着二哥:“替我打兩圈,我出去看看渣石鋪的怎麼樣了。”
“玩多大的啊?”二哥點頭,就坐在了魯友的位置上,把手包放在了一邊。
“二百一局的,就圖個樂呵。”大斌打出一張南風之後,扭頭看着我們:“行,都自己找地方坐吧,工地的條件不比公司,肯定要艱苦一點,你們抓緊時間適應,不然等熬到工程結束,可有的罪受。”
“苦點不怕,有錢就行!”阿振很實在的答應了一聲,坐在了一邊的牀上。
“呵呵!”大斌聞言一笑,沒在搭茬。
二十多分鐘後,二哥贏了能有三百多塊錢,伸手把錢往兜裡一揣,看了眼手錶:“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回市區,東哥還等着我呢!”
“你這孫子,怎麼每次都是贏了錢就跑呢?”國豪把手裡的麻將牌一推:“怎麼着,南方人來買礦那個事,成了啊?”
“嗯。”二哥挺高興的點了點頭:“這一年就遇見這麼一個大活,我必須得上心啊,跟對面談好了,我下午要帶買主去看礦,這個生意要是談成了,最少能剩下這些!”二哥說着,伸出了兩根手指,神秘的笑了一下。
“你幫我給東哥帶句話,這個事要是成了,事後得大安排一下昂!”大斌聞言也跟着笑了,我們的公司現在沒有自己的實體生意,眼前的主要業務,就是靠平時幫買賣礦產的雙方牽橋搭線,但礦產這東西價值太高,一般人買不起,買起來不費力的,又不見得會做這行的生意,所以一年到頭,能聯繫成一到兩筆大生意,就能保證我們這夥人衣食無憂了。
“必須的,東哥說了,這買賣要是做成了,出了正月,大家集體去三亞!”
“東哥威武!”
“......!”
二哥簡單的跟國豪和大斌聊了幾句,就開車離開了,我們又聊了一會,坐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開飯的時間,晉鵬、子謙和明傑也開着一臺車回來,進了帳篷,大家互相打了個招呼,就準備開飯。
工地上的五個帳篷分工不同,其中最大的兩個,是我們這些人辦公和睡覺的地方,還有一個是食堂,剩下的就是工人宿舍,工地的伙食非常一般,每天就是白菜燉土豆,或者土豆燉茄子。
帳篷裡面,我們大家每人端着個鋁飯盒,簡單的吃着午飯,老舅看見我們新來的幾個人食慾不振,抿嘴笑了一下:“工地上的條件比較艱苦,咱們修路的這個地段,又正好夾在兩個鎮子之間,附近也沒什麼村莊,所以有錢都沒地方花,就只能買些容易儲藏的菜存放,你們小哥幾個,也跟着將就一下吧。”
“沒事,能吃飽就行!”我對於吃的東西不怎麼挑剔,扒了兩口飯之後,我看着老舅:“老舅,你看我們幾個,平時應該乾點什麼呢?”
“嘖!”
老舅聽完我的話,有點爲難的嘬着牙花子:“咱們這個工程並不大,而且在你沒來之前,就動工很久了,大家的活也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我管賬、國豪管進料、大斌管安全,明傑他們三個小崽兒,就負責工地上的生產,你們這忽然來了,我還真挺不好安排的。”
“沒啥不好安排的,不行就讓他們三個上夜班唄,現在工期緊,上午我跟國豪也商量了,打算再上一個包工隊,晝夜兩班倒。”大斌用一次性紙杯喝着散裝白酒,語氣隨意的說了一句。
“斌哥,現在這種天氣,晚上幹活可是挺遭罪啊,再說,有包工頭盯着,咱們沒必要大半夜的自己出人看着......”晉鵬聽說我被安排在了夜班,開口就要解釋,但被明傑瞪了一眼之後,很自然的就把話收住了。
“行,那你們就去夜班吧,也不用幹活,就是盯着點工人,讓他們別偷懶就行!”國豪也跟着開口道:“畢竟你們來的晚,實在沒有合適的位置安排了,大家都是爲了公司,苦點累點的,就忍忍吧......不過你要實在不想幹,我也不逼你,你們可以選擇回公司,或者在這睡大覺都行,放心,該分給你的股份,一分不少。”最後,國豪又特意跟我強調了一下股份的事。
“恩,好!”對於大斌他們的安排,我也沒有異議,因爲這個工程現在已經進行了一半,最多再有半個多月,也就能收工了,我也不想因爲這點事跟他們去計較,就欣然接受了。
老舅聽說我答應了,轉身在桌子上翻找了一下,將一把車鑰匙遞給了我:“帳篷外面停着一臺銀色的奧拓,你們晚上開這個車就行。”
“......”我看着老舅遞過來的車鑰匙,沒有接。
“呵呵,你別誤會啊,不是老舅不給你好車,但公司平時跑工程只有兩臺車,一臺老款獵豹和這個奧拓,獵豹的車鑰匙已經給明傑他們了,只剩下這一臺......”
“老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見老舅誤會了,搖頭笑了一下:“我們三個人裡面,沒有會開車的......”
“在社會上混,不會開車哪行啊。”老舅聽我說完,點了下頭:“這樣吧,下午我找個人,教你們開車,現在這個社會,不會開車太不方便了,駕駛證可以沒有,但車必須得會開!”
“老舅,我教他們吧,正好我下午沒事。”晉鵬聞言,笑着應了一句。
“好,注意點安全!”
“哎!”
......
我們剩下的工程,還綿延着七八公里,吃完飯之後,子謙和明傑開着那臺獵豹,就繼續去工地上巡視了,晉鵬則是開着那臺奧拓,拉着我們向反方向走,那邊的路已經修完了,但盡頭封着,還沒有通車,筆直的板油公路,順理成章的就成爲了我們的練車場地,大家都是年輕人,學的也挺快的,天擦黑的時候,我雖然不太熟練,但已經可以勉強開着車行駛了,學會開車之後,我興奮的不行,沿着公路來回的跑,一下午就跑空了半箱油。
入夜的時候,魯友找的第二支工程隊如期進駐工地,經過短暫的休整,當晚如火如荼的開始動工,工人交接完了之後,我也開着那臺破奧拓,帶着阿振和史一剛不斷地沿着修路的地段巡邏,我們三個對於工程一竅不通,與其說是盯着工人,其實就是在漫無目的的瞎轉悠。
凌晨兩點。
東北的冬天,晝夜溫差特別大,凌晨的溫度,往往能達到零下二十度左右,而我們開的這臺奧拓因爲年久失修,空調早已經壞掉了,人在裡面呼出的空氣,很快就凝結成了冰霜,在玻璃上結了窗花,負責開車的我,手腳都已經失去了知覺,完全憑藉直覺的踩踏着油門和剎車。
“飛哥......停車...我...我不行了,再這麼下去...我非得凍死...哈!車裡太冷了,我想下車去外面暖和一會!”史一剛坐在車裡,不停地哈氣暖着手。
“小飛,要不然咱們就別巡邏了,回帳篷裡面呆一會去吧,這天太他媽冷了,羽絨服穿在身上,跟紙片子沒啥區別,我都快凍透了!”阿振也牙齒打顫的說道。
‘吱嘎!’
我點了一腳剎車,把奧拓停在了路邊上,裹了一下領口:“不能回去,今天是咱們第一天上工地,如果一宿都挺不住,明天國豪他們肯定還得拿話懟咱們,忍忍吧,想得到別人的尊重,有些事就得自己爭取。”
“聽你的,不過就算不回帳篷,咱們也別在車裡坐着了,這臺破奧拓一點熱乎氣沒有,還四處漏風,我感覺裡面還沒有外面暖和呢,要不然咱們下車,幫工人裝幾車沙子去吧,運動運動,出點汗,興許還能好點!”
“沒事,我有辦法!”我四處張望了一眼,推門下了車,伸手就將一臺正在幹活的裝載機給攔住了。
“咋的了,哥們?”晚上魯友給工人開會的時候介紹過我們,裝載機司機也認得我,所以停下車之後,挺客氣的向我問了一句。
“你車上有沒有管子啥的,能把油箱裡的柴油給我抽一點出來?”我在劉愛華礦上的時候,就經常能看見剷車或者鉤機上面,都會備有一根很長的塑膠管子,用來在修油箱的時候,把裡面的油抽乾。
“管子倒是有,問題你要柴油幹啥啊?”剷車司機看了一眼我的奧拓,呲牙笑了:“你這小東西,還是個柴油車啊?”
“你別問了,先找個飲料瓶子給我抽點油,然後把那棵樹給我乾斷了!”我不停地搓着手,用下巴指着路邊一個已經枯死的楊樹,對着司機交代道。
“行,等着!我端了半宿沙子了,正好換個目標,提提神!”剷車司機呲牙一笑,還挺開心的就調了個頭。
‘嗡!’
‘咔嚓!’
隨着裝載機的轟鳴,一下就把那棵死樹攔腰剷斷,用鏟子拍碎成了數段,接着司機下車,把管子插進油箱之後,往裡面吹了口氣,不大一會,一礦泉水瓶子柴油就接了出來。
十分鐘後。
我們三個人在工地邊上,支起了一個簡單的小篝火。
“呼!”
阿振烤了半天的火,隨後全身哆嗦了一下,長長的出了口氣:“他媽的,終於緩過來了,我感覺王國豪和徐慶斌這倆孫子,就是找茬禍害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