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漂來的異種--法律

世上本不應有法律,

但總有人試圖謀害同類或生靈的利益。

法律就以公正的姿態救濟着權利。

有人卻常常凌駕於律法之上,

將它當作爲所欲爲的工具,

就有了權力的制約。

當你把它當作救世主時,它卻像幽靈一樣躲在了你身後。

原來,它只是西方飄過來的異種,

從未在這裡生根壯大。

……

香秀家已成了親朋好友們羨慕的對像和比較的標杆,住着寬敞明亮的新房,率先取締了千百年來烤火的火輔,用精緻的木料在客廳圍成了一單間,裡面安上時下最時尚的北京爐。全鄉還沒幾戶人使用過呢,永鵬用紅漆漆了,又從外縣購了無煙煤,第一家不再依靠柴禾爲主要能源。整個單間被香秀收拾得一塵不染,而煤煙隨着管道排出了窗外,再不會出現生火而嗆得淚涕橫流的場景。隊長李永敏見北京爐帶來的享受甚至比他崇高的又似虛無的職位更讓人舒坦,也嘖了口舌,旋即打掉火輔,請李永鵬上鳳城給他帶一個北京爐來。爐子帶來後,錢卻沒支付,李永鵬也沒向他提及此事,不就一百元,問了還得罪人,至於託運費,更不便提及。這些年,給村民們從鳳城帶貨物、給李永益、珍珍每月代送生活費,明裡暗裡幫了多少忙,他都記不清了。尤其李宇益母親,每月要湊足二十元生活費比砍掉一隻手還難辦。每每遞給永鵬皺巴巴的錢時,都翻遍了房屋的每個角落。永鵬明是代錢,實質上都多多少少再填補些了。而做這些事,往往得墊着,要是一一計較着,怕早就爲人不齒了。

每當聽到那些無論抱着什麼心態讚美的詞,香秀就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按說話人的心態巧妙應對了。而讓她真正幸福的則是全家人身體健康,在各自的領域辛勤地耕耘着,呈現出和諧美滿的天倫之樂。她期望這種幸福一直伴隨着家人,而勞動是一切歡樂的源泉,午飯後就以她一貫的超前勞動思維安排着孩子下午的勞動任務。永鵬雖繃着嚴父的面孔,也無不留念眼下的光景,常嘆着:再過十年,我家就不會如此團聚了。

宇翔放學回家背上香秀準備好的工具,急匆匆趕到了地裡,見香秀已將土豆挖好,並抹淨了泥,就與永鵬揹着先回家了。父子二人剛到新房石階前,見吳楚閒陰沉着臉,用火鉗夾着路上的石子,接着又壘起了石階上的石塊。

李永鵬將土豆放好後,見吳楚閒還在那裡專心壘着,暗想道:這個土坎是我家的呀,吳楚閒自己的事都懶得管,會幫我家壘石頭?就問道:“吳楚閒,你在做什麼?”吳楚閒兩眼一瞪,臉一橫道:“做什麼,我在壘自己的土坎!”李永鵬大吃一驚:“這個土坎是你家的?”“不是我家的,難道是你家的?”李永鵬知道吳楚閒找茬來了,氣不打一處來:“你真不要臉,這個土坎是你家的?”“不要臉,是誰不要臉,這是我家的後陽溝,關你什麼事?”二人各執一詞,吵着就什麼話都出來了。

二人正吵得面紅耳赤時,香秀回來了,聽了原委後,忙勸住李永鵬,說:“先不要吵,好好談一下再說。”她與吳楚閒只是近年來交往少了,還沒撕破臉皮,就問道:“二孃,你們這是何故?”

吳楚閒語調也降了下來:“我壘這些石頭,他永鵬說這個土坎是他的。”

香秀壓住火氣道:“二孃,這個土坎不是我家的,是誰家的?”

“這是我家的後陽溝,當然是我家的。”

香秀一聽也來了火氣:這塊土是我家與李玉化自留地對調的,土坎是一塊土的重要保障,坎隨地走是常理。她吳楚閒看來不是一般的小事來吵了,要是這個土坎屬她吳楚閒家,那自己一家的院壩就完全沒保障,也就不再相讓:“吳楚閒,我與你交往了十多年,從沒紅過臉黑過眼的,今天你說這個土坎是你家的,就要說清楚了。”

雙方均堅持自己的看法,自然少不了對罵。李玉乾家五個姑娘都只過讀到二年級,在吳楚閒的帶領下,已吵遍全村無對手。

吵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激烈。

宇翔覺得吵架解決不了問題,如果加入爭吵無非就是增加些音量,除了讓自己一吐爲快外,徒增煩惱,先是就事論事地說了幾句,就靜靜地旁觀着。他真希望這種無聊的爭議到此爲止,但事情卻往往超出他的願望,不如待在書房裡靜靜地做功課還好受些。

旁觀者是最沒激情的,卻又是最苦悶的。場中人發泄完自己的情緒,三五天就煙消雲消了,而淡然卻會成爲發酵的細菌,成長爲泡菜中最不可缺少的一環。

鬧到最後,雙方就說明日請李玉化來說清楚。

次日,李永鵬請了李永敏,李永孝、李玉化和永孝的父親李玉達到場。衆人看了現場後,就在香秀家院壩裡坐着,玉化翹着二郞腿,嘴裡含着菸斗與李玉達坐在上排,兩旁坐着李永敏和李永孝。

李永敏見衆人誰也不願先開口,就提議道:“這塊地畢竟是玉化大叔與永鵬家對調的,最有發言權,還是請玉化叔先說下看法。”

李玉化若論形像,在村裡算得上最有特色的一個,弓起的背像極了動畫片中直立行走的烏龜揹着的那一層厚厚的外殼,挺直的頭部就不言而喻了,整個人就像一張彎弓,射出的陰冷銳利的眼神就是他的利箭,幾摟山羊鬍子配合着朱元璋似的臉:前額與下頜使勁向前突着,中間部分到深陷了進去,鷹鉤鼻又橫空突了出來,恰似一把犬牙交錯的鐮刀。真想一錘子從他後腦砸過去,擠出些骨肉來,整理成平整的地帶,讓人感覺親切些。他走路沒個聲響,就像逮老鼠的貓一樣,當利爪刺入你的肌肉時,你才反應過來,看到的是一雙讓人絕望、恐怖的眼神。他手中常年握着一杆一尺長的旱菸杆,就像諸葛亮手中的摺扇一樣,一切事態只要深吸旱菸一口,就能化險爲夷,妙計百出,他的話就像他呼出的煙霧一樣,慢騰騰昇起,隨風一吹就到了你鼻孔中,讓你嗆得難受,你還不好責怪這個德高望重的長輩,只能默默地忍受下來。

玉化與玉信彷彿是天生的一對敵人,一個精於縱橫,一個擅長經營,在風山村裡,缺少了他們中任何一個,都少了很多精彩的故事。二人畢竟是封建社會過來的人,禮教比年青一輩懂得多得多,因此,二人的明爭暗鬥多了些儒雅,少了些激烈的對抗,甚至連紅着臉吵鬧的場面都未曾有過,這也算得上儒家思想在現實生活中的體現。至少,他們這一輩的血緣關係比下一輩的又要親近很多,兄弟的成分要純一些,因此,二人表面上還在來往,且都相互應承着,但鬥爭卻從未停止過。玉化在重農輕商的年代,地位肯定比玉信要高得多,甚至抓住玉信年青時挑擔子到重慶與土匪有些牽扯的原因,以玉信歷史不清爲由,對玉信進行過批 鬥,終因沒有抓住玉信的把柄而不了了之。文 革抓“走 資派”期間,玉化也曾對榮慶老人手中的“袁大 頭”進行過試探,將榮慶老人送進學習班進行教化,也因榮慶老人守口嚴未問出個究竟。改革開放後,玉信家的生活越過越滋潤,似乎這家人越壓越興榮。李永鵬、香秀這幾年也慢慢奔出個樣子來了,這個以前一窮二白的家庭怎麼像翻了天似的?關鍵是政府也沒個分寸,怎麼過去打擊的行爲現在反倒大力鼓勵呢?過去在自留地旁邊多種一顆南瓜都被當作“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政策完全變樣了。那時我是何等威風?誰敢在我面前說個不字?李玉化想不出究竟,心裡像堵了一口痰一樣不暢快,從嘴裡取出菸斗,在翹着的左腳鞋底上敲了敲,慢條斯理說道:“這塊地是我與玉信家對調的,但調時沒講土坎的歸屬。你們叫我說,我也說不清楚。非要我說個道理,我覺得這是李玉乾家的後陽溝,屬他們要妥當些。”

這個知曉一應規矩的人竟說自己曾經的土坎屬別人的,且說得那麼坦然自如,香秀、永鵬真恨不得跳上去抽他幾個嘴巴,但嘴是兩張皮,朝上朝下因人不同就會有不同的道道,又豈是自家能管得住的。

永孝作爲隊長,沒有支持他二叔的說法,說道:“坎隨土走,這是歷來的規矩。二叔家調土時雖沒有講土坎的歸屬,但土坎應屬於李永鵬家。”說得玉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原本玉化以爲永孝是他侄兒,玉達是他哥,李永敏是他提攜的,他說的話不會有人反對,沒想到永孝一開口就給他一個耳光。但永孝說得是道理,他也沒理由反駁,就搭着臉若無其事地抽菸去了。

李永敏也知道這個簡單的道理,也說土坎應歸李永鵬家。他平時雖與李永鵬脾氣不對路,但這種明擺着的事在這種場合亂說也不恰當,就說了上面的公道話。

除玉化一直沒表態外,大家一致認爲土坎屬李永鵬家所有。李玉乾也默認了這一事實。

李玉乾在村裡很有人緣,也知道土坎應是李永鵬家的,就勸吳楚閒不要無理取鬧。吳楚閒也不知是那股水發了,大聲罵道:“就你狗 日的怕事,別人都欺負你家幾輩人了,還這樣軟弱。他們家的屋基都是我們的,就是你那死去的媽搞出來的事。”

解放前,李玉乾父親過世早,玉乾母親一人帶着玉乾,孤兒寡母沒生活來源,恰好玉信那時養鴨賺了些錢,正想安家立業,玉乾母親就留了玉乾家現在住的120平米地基,將其餘的地全賣給了玉信。玉信家1955年立的房子要比玉乾家的高一米左右,爲了通道不被雨淋溼,屋檐就搭在李玉乾家的房頂上,李玉乾家屋檐垂直下來就是分界線。一條打磨得光滑如玉的長條石鑲嵌在分界線上,一眼就能看出。分界線兩邊用土築的地面也明顯不同,李玉乾家的地面只有一米寬,不平整,玉信家這邊的地面有兩米多,築得結實,平整。吳楚閒和她家的人不可能看不清楚這些歷史形成的證據。

吳楚閒現在主要的目標是將土坎爭到手,可以拆了騰出一米多做個廚房。同時,還要將歷史上的通道問題解決好,也要將先前的歷史翻過來,就對李玉乾吼道:“就是你狗 日的軟弱,讓他家都幾輩人了,你還是怕,老子不怕!”

李永鵬見吳楚閒翻舊賬,忙問了玉信相關歷史問題。玉信回道:“當時是有紙(合同)的,現在找不着了,那地基不就在那裡明擺着麼,誰曉得這個不要臉的吳楚閒要來這一出。”

也不知吳楚閒家有什麼秘密,她最大的理由就是:“你說這個通道是你家的,把你家的紙拿出來!”

李永鵬就推斷着,不識字的父親與李玉乾母親很可能沒將地基買賣寫成書面協議,或寫了協議又丟了,被玉乾母親撿着了。要不然,她不會如此理直氣壯。

(二)

爭吵就演變成鬥毆。吳楚閒鐵了心要打這一架。她不願直接找香秀打,就將李永鵬的衣服抓住,又撕又咬,李永鵬實在忍不住疼痛,就想推開吳楚閒。吳楚閒長大的三個姑娘就拿鋤頭、火鉗往李永鵬身上招呼過來。香秀看情勢不對,就拿着一把鋤頭大聲喝道:“你幾姊妹還沒嫁人,如果你們不分是非要加到兩家糾纏不清的恩怨中來,那我席香秀今天就不認人了,誰過來幫忙我就拼了這身老命,一鋤頭一個,一命抵一命,你們不怕,我也不怕!”

幾個姑娘平時與香秀沒多大矛盾,本來這事自己這邊就沒多大道理,見香秀一付拼命的樣子,還真沒敢過來。李永鵬和吳楚閒二人一頓抓扯,分開後兩家就扔些小石子,各自受了傷,也都到醫院去治去了。

吳楚閒二妹吳白姿和妹夫章武能及哥吳處文一家聽說自己的親人被李永鵬打了,兩家六個人晚上就到鳳山村尋事。章武能是鳳壩鎮武裝部部長,吳處文兩個姑娘是老師,都是街上有名氣的人,哪受得了兩個農民這般不把他們當回事,剛到吳楚閒家門口就扯口大罵。吳白姿皮膚很白,凸出的股肉搭拉在嘴上,與兇光四射的眼神配合得恰到好處,處處顯示出部長夫人的架式,連溫順的狗與高傲的公雞都感覺到她的盛氣凌人來,紛紛躲閃在一旁。罵架卻是把好手,比罵人王吳聲華有過之而無不及。

香秀從未懼怕過這種以勢欺人的角色,將長髮纏在頸上,束好單簿的衣衫,就地對罵起來。吳處文兩個女兒畢竟是老師,不到三五分鐘就敗在香秀手下,只能間歇性地罵幾句打個幫腔。真正的對手是吳白姿。她在街上是沒人敢惹的,一則權傾鄉里,二則罵功登峰造極,三則計謀百出,曾憑三寸舌尖和武力將地基擴大了一米,並將老實巴交的鄰居擠得只剩下方寸之地,至今狀告無門。當部長的丈夫除了長得高外,驢子似的臉上一片死氣沉沉,僅憑他的交際恐怕幾輩子也無法出頭。吳白姿走了捷徑,先是向縣委領導訴苦,又獻上年輕時還算玲瓏的軀體,才換來了一紙部長通碟。她是生意人,市場經濟的等價交換規律掌握得透了,做起事來也就隨心所欲,在她欲從個體工商戶過渡爲稅收人員,再爬上副鄉長的過程中,終因民憤極大而放棄了理想。

這幫人以爲李永鵬、香秀二人一個是收購雞鴨蛋的、一個是農民,見着他們也要軟幾分。沒想到,幾人想衝到李永鵬家的壩子去時,見李永鵬斜舉着扁擔站在石階上,怒目圓睜,誰也沒了勇氣和膽量。而香秀口齒清楚,要講理和你講理,要罵陪你罵。還真是一對咬不爛,捶不破的臭缸豆。鬧了約一小時,覺着無趣就回去了。

之後幾天,吳楚閒每晚還是要鬧上幾句。她也見識了香秀的厲害,就不直接與香秀對罵,轉而罵起童氏,又將一些玉米杆堆放在自己這邊牆壁上,洗臉洗腳的髒水也通通倒在通道上,一見童氏出門就散罵幾句。

童氏個子小,聲音也不大,也不太會罵人,打起來更不佔便宜,幾乎不敢正面與她交鋒,將髒水倒在吳楚閒那邊的通道上後,就躲進屋裡回罵着。

吳楚閒卻是個得理不讓人的傢伙,站在石階上罵道:“只要你敢出門,我就敢打你!”

童氏知道打不過她,就不敢出門,站在門口和吳楚閒對罵。吳楚閒到也沒敢衝到屋裡去,就吼道:“你出來!”童氏回道:“你進來!”一連幾天,香秀也沒出來幫忙,她對童氏多少有些氣惱,就知在家裡橫,就有意看着,只要吳楚閒不過分就算了。

吳楚閒見香秀像軟了些,就夾槍帶棒罵些玉信一家的話。香秀就站了出來,大聲回道:“吳楚閒,我最後再喊你聲二孃,你再敢罵我家人一聲,我就將你那幾個未出嫁的姑娘全罵下來。要是再對他奶奶無理取鬧,休怪我無理。”

吳楚閒果真收斂了許多,破口大罵變成了行爲,走路時耷拉着臉,拖着一雙破拖鞋呱呱直響,進門時嘣地將房門關上,找李玉清算賬去了。

(三)

村裡解決不了這事,永鵬、香秀就請大隊的工作人員來看了現場,希望能夠得到徹底解決。大隊工作人員聽了二人的講述後,也覺得吳楚閒家過分,就與李永敏一起,一個下午到鳳山村看了現場。其實就是那麼回事,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吳楚閒家無理。吳楚閒卻不聽大隊工作人員的勸阻,將工作人員一併罵了:“日 媽你們被人請來吃了飯就想亂處理這事呀,沒這麼好的事,老子不依。”

大隊工作人員主要有鳳山村的大隊長李永敏、欄山村的副隊長錢光珠、婦女主任賢臻、覃家溝的覃禮稅。衆人見無法調解,就回去了。

隨後一段時間,大隊又出面協調了幾次,雖未取得實質效果,但吳楚閒再不講理,也禁不起這麼多人的勸阻,畢竟她家佔不住理由,也沒了多大的抱怨了。事情漸漸有了些轉機:土坎還是明確爲李永鵬家所有,兩家誰也不準亂動;通道還是以先前的長條石爲分界點,但歷史形成的通道就只能作通道使用,誰也不能擱置物件。

永鵬、香秀見吳楚閒沒了多大動靜,就吩咐童氏:“先將堆放在自己這邊的物件取回,不要爲這些無聊的事爭執了。”

吳楚閒沒有取回那兩捆玉米杆,但煮豬食時也在逐漸解開燒了,還剩不了一半。

一場無謂的爭鬥眼看就要結束了,香秀的心也落下了一半,過日子不是打架鬥毆,不是今日與這家吵幾句,明日與那家鬧一通。自己與吳楚閒交往了十多年,知道她就是“一根筋”,遇事拿不定主意,頂多就是一個胡攪蠻纏之輩,與這種人鬥閒氣真沒多大意思。大不了今後相互不打招呼,但不至於成爲生仇大恨。

這段時間的接觸,永鵬夫妻二人到是結識了這些村裡面的頭面人物,也建立了較好的關係。鄉里的女強人賢臻與香秀二人真有些相逢恨晚。賢臻書讀得多些,見識世面寬,但對香秀卻有格外的好感:這個幾乎未讀過書的農村婦女,說起話來條理清楚,句句在理,對人也大方,在自己結識的女人中,香秀也算得上精英。香秀見賢臻處事公正,說話有條不紊,比自己多了好多見識,也樂於與賢臻交往,一來二往,二人成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賢臻見李順虎頭虎腦的,很可愛,就收了李順作乾兒子。

一個晚上,李永敏唱着歌,慢悠悠地踏上了永鵬家那幾級石階。香秀正在洗碗,聽到李永敏的歌聲後,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永敏哥,有什麼好事呀,唱得這麼歡?”

李永敏見永鵬一家都在院壩裡息涼,緩緩回道:“上次永鵬弟給我帶的北京爐還沒付錢了,趁今晚有時間,來把它還了。”說畢,李永敏就在衣服口袋裡東一下西一下的摸着,像不知錢放在哪個兜裡一樣。

香秀知道李永敏平時的爲人,知他不太願意還這錢,就說道:“算了嘛,又不是多大的事,就算順便給你帶的。”就給李永鵬遞了個眼色。

李永鵬沒說話,佯裝沒看見香秀的眼色,伸手將這錢接了過來。

李永敏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話也沒說,轉身走了。

香秀知道自家與吳楚閒家的事沒完,不知將來怎樣發展,要李永敏幫忙的地方還很多,就狠狠說道:“你呀,這回看你怎樣辦!”

李永鵬怒吼道:“我給他帶的貨,這錢應該給我,你以爲我不知道他不想給這錢?還要你遞眼色?”

“你這個腦筋啊,不知要吃多大的虧才轉得過彎來呀!你想想,李永敏早不來,遲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還錢,不就是不想還這錢了麼?現在是有事求着他呀!”

“他想吃我的錢,我李永鵬就偏不給他,他敢把我吃了不成?”

一個是剛直不阿的性格,一個是求大同存小異的思想,自然相互抱怨,誰也不理誰了。

李永敏平時與李永鵬也沒什麼大矛盾,與村裡其他幾宗比較起來,李永敏與李永鵬這宗血緣還算近的。李永鵬不但是生意能手,說話也拿理,與別村紛爭時往往能在桌面上將對方逼得理屈詞窮,被村民們譽爲第一口才。

李永敏雖身爲大隊長,但在鳳山村就忌李永鵬一人,其他人要麼順從於他,要麼是乾親家,他的很多不公平之處別人能讓就讓了,但李永鵬總不給他面子,要與李永鵬評理還得想了又想,不然,你休想討到好處。現在又不像先前文 革時期了,隊長的權利說大就大,說小也小,李永鵬又不去搞那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李永敏還真沒辦法對付他,常常是李永鵬將李永敏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臉紅勃子粗的。

李永敏很希望在村裡達到一呼百應的政治效果,只要李永鵬不再出頭爲難自己,其他人不會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與他過不去。你李永鵬不是正值困境,需要我的幫助麼?總該向我下軟了吧?李永敏將官場上那一套行爲假想在了李永鵬身上,估計李永鵬不會收那一百元,這樣二人就可以消除隔閡了,自己也得個順水人情。沒想到李永鵬這樣不通人情,寧折不彎。既然你李永鵬這樣不給情面,在香秀的提醒下都收回了那錢,就休怪我無理了。吳楚閒後家勢力大,她妹夫又是鄉里的武裝部長,自己又是臨時工作人員,將來要求他的事還多着呢!

李永敏倒向了吳楚閒家,將本來都要解決的事又挑起事端來,對吳楚閒說:“二孃,依我看呀,那個土坎就該是你家的。憑什麼這個土坎就是他家的呢?玉化大叔作爲先前的主人都沒表過態,怎麼就敢肯定是李永鵬家的了!”

吳楚閒哪知其中的是是非非,她自己的事都想不明白,更不用說這些是是非非的歷史問題了,況且自己先前就覺得這個土坎就應該是自己家的,只是迫於衆人的壓力才認爲自己不對,聽李永敏這樣一說,不由得心情大振,眼睛一輪說道:“我就說嘛,這個土坎怎麼可能是他家的,還不是你家狗 日的二叔軟弱,不但不站穩自己的立場,反而幫着別人說話才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李永敏趁機說道:“你們呀,確實也是軟了些,他李永鵬不就是仗着做生意行,能說會道纔敢壓着你家?這回你們看清楚沒有,賢臻都成了他們的乾親家了,你說她能不幫着李永鵬家說話麼?我呢,身爲大隊長,也不好在場面上阻止賢臻,畢竟我們還要在一起合作呀。我是看到你們太老實了,被李永鵬家欺負得過了些,纔給你們道出了實情。”

吳楚閒兩眼一瞪,吼道:“還不是你狗 日的二叔沒P本事,請不起那些人吃飯抽菸。他狗 日的哪有點自尊心,去參與調解時還張着P嘴喝人家的茶,抽人家的煙。”

“二孃,小聲點。二叔呢,爲人處事好,不願得罪人,但不可能什麼事都讓吧?”

“永敏,你是知道的,我家被他家欺負都幾輩人了,再這樣下去老子的頭都擡不起來了。你看看,給我想個辦法。”

“他李永鵬也沒什麼關係,就是憑嘴巴會說,有幾個錢罷了。你後家都是些能人,章部長又在政府工作。我的想法呀,就是打官司。我這邊支持你們,看他李永鵬怎樣跳!”

吳楚閒整天除了睡覺外,就是坐在火鋪上烤火發呆,一應農活與家務均有幾個姑娘承擔,最大的人生意義在於生育了兩個男孩,並憑此鞏固和提升了家庭地位,作爲彈壓李玉乾的重要砝碼,她那頭腦確實想不出這麼一個好點子,聽了李永敏這通話後,神情大振:“行,有你永敏作主,我還怕這個天翻不過來?我去給後家的人說下,等幾天上法院。”

(四)

吳楚閒在章部長衆人和李永敏的支持下,起訴到法院,要求判決土坎和通道屬她家所有。法院立案後,由豐壩法庭定期開庭審理。

李永鵬家幾輩人第一次接到傳票,也慌了神,忙找後家人寫答辯狀,找證據。由於沒有契約,只有一些歷史形成的現狀,李永鵬就想到大隊裡去打證明。

李永敏聽說過鄰鄉一個欲辦養雞廠的農民曾三年蓋了幾十個印,待印蓋完時,辦養雞廠的興致也沒了。鑑於印的重要性,他隨時將大印用布裹了幾層放在兜裡,這是讓他高貴和尊嚴的表徵,失去了印,就失去了做人的樂趣,給人蓋印時,先伸伸胳膊,拉拉衣袖,再伸伸腿,慢騰騰地撥開包袱,掏出腥紅的印,一手握着印,另一隻手狠狠壓着握印的手背,瞪着睜圓的眼,使勁將嘴脣與臉擠弄成一堆,以泰山壓頂之勢搖晃幾下印把,直至將印緩緩取開,才讓人如釋重負,領悟卑微與優越、怯懦與勇敢的巨大反差去了。

而大多數蓋印的時候,他以乾咳代表語言,一聲代表威嚴,兩聲代表注意事項,多聲則語調弱了許多,表明氣管炎犯了。

如此神聖,印自然不會隨便開啓,總得要些啓用費。

永鵬沒有弄懂潛規則,三五次遭到拒絕後,愈發憤怒了。

明天就是開庭時間,要是打不了證明,證據效力就弱了許多,李永鵬怒火中燒,脾氣一急,手往桌子一拍,就要衝上去揍李永敏,被幾個村幹部忙拖住了。

幾個村幹部見李永敏明顯偏袒,有公報私仇之嫌,就聯名寫了說明給李永鵬。一輩子倔強的李永鵬忍不住掉下了眼淚,爲了感謝這些維持公正、誠心幫助他的人,心甘情願給每人送了禮。

法庭按時開了庭,因實際情況複雜,法官就帶人看了現場。法官前腳剛進門,章武能就領着親屬到了。法官看了現場後,就要求兩家調解,調解的主題是不分清權屬,通道和土坎屬兩家共用。土坎和通道由兩家共同保管使用其實與實際情況並無二致。要是硬判這個土坎和通道屬吳楚閒家所有,怕是誰也說不過去。章武能等人聽了法官的講解後,也贊成調解方案。李永敏見法庭都不能硬判,就打起了哈哈。李永鵬和香秀回道:“這個結果我們是不同意的,權屬必須明確是我家的才行。你們要怎麼判是你們的權利,但判決結果要是影響到我家的生活,就拼個魚死網破!”

判決書下來了,判決內容是爭議標的物屬兩家共管,誰也不能亂動。理由是土坎和通道的權屬由於歷史原因無法查清。香秀和李永鵬看了後,自然不服,明顯屬自家的權利,也被這個維護公道的法院偷樑換柱了。香秀永鵬商議後,認爲權屬雖然沒有明確,但吳楚閒想爭這個土坎建廚房的想法也沒得逞,通道和土坎除了共用外也沒其他價值。再去爭個名義上的權屬也費時費力,也就着罷。

吳楚閒只得在後陽溝靠最右邊的地方建了一個五平米的小廚房。

永鵬、香秀才真正知道了吳楚閒的意圖,二人嘆道:“吳楚閒啊吳楚閒,你要建廚房何必如此費周折,早先與我們協商一下,兩家合力將土坎壘直,既保護了雙方的安全,又能拓展些面積出來。這是何苦啊!”

與香秀家的爭議剛結束,吳楚閒就惦記着孃家的門面了。誰都知道千百年來的規矩,孃家的財產屬兄弟所有,父母給多少是心意。吳楚閒卻不這樣認爲,一定要從其兄長手中分一杯羹。其兄長及侄兒侄女自然毫不相讓,與吳楚閒的爭吵逐漸升級。吳真人一輩子替人消災,沒想到引來家人如此絕情,就跑到鳳山村責罵吳楚閒。吳楚閒回罵道:“憑什麼他可以得,我就不可以?就是你這個老不死的作祟,日 媽天天給人跳神,收些味心錢,死了閻王也不收。”吳真人氣得一下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李永才見狀,忙上前探了鼻息,吳真人已氣絕身亡了。

吳真人屍骨未寒之際,吳楚頭諮詢了懂法的人,得知她可以分財產後,先是罵了李玉乾臉皮薄,又將矛頭對準了孃家人,罵得理直氣壯,淋漓盡致。吳白姿得知吳楚閒爭財產後,也加入戰團,兄妹三人先罵後打,使整個街道都雞犬不寧,鬧將着幾人住進了醫院。

吳楚閒最終如願以償,得到了一間門面。李玉乾覺得太過丟人,始終不願踏入門面,常是她孤憐憐地守着那套暗無天日的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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